绵忆郡主府前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萧雨兰坐在车里,掀开帘子试图往里头望,乌头门下有好些守备,其中一人身形高大,面貌凶猛,她似是在哪里见过。
佟栖扭头看向她,意在询问要不要进去。
萧雨兰摇了摇头,“再等等。”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一沉,一阵软风从外头吹了进来,她瞥了一眼马车里的不速之客,很是不耐烦。
她抬眸浅问,“薛郎君来此处作甚?难道是想要阻止我?”
薛丘索性瘫坐一旁,苦笑一声,“萧娘子错了,薛某是来看热闹的。”
萧雨兰眯了眯眼,顺便伸出一只手,“既然薛郎君是来看热闹的,上了我的马车又占了我的座,小女可是有资格问薛郎君要这场地费的。”
“萧娘子想要多少?”
萧雨兰伸出食指,“一百万两。薛郎君可莫要嫌贵,当今身价最贵的郡主殿下的热闹,也不是谁都能有福气看的,一百万两已经算得上是良心价了。”
薛丘被她这斤斤计较的样子逗笑了,这简直就是场霸王生意啊!
他微微倾身,身上那淡淡的味道直接冲进萧雨兰的鼻腔,一直到达她的颅顶,她以为这味道会很难闻,没想到竟还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灵台一下清明了些许。
薛丘定睛看着她,“萧娘子不进去吗?绵忆郡主府守卫森严,萧娘子进不去了吧?”
萧雨兰闭口不言,薛丘又道,“我可以带你进去,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劳力,一口价,酬劳一百万两。”
这无耻瘟神,这是在用她的话戏弄她呢!萧雨兰气得银牙暗咬,“你到底要作甚!”
薛丘顿了顿,字里行间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来帮你救你的未婚夫婿啊。”
“你会这么好……”
萧雨兰还未说完,顿感腰间一紧身子一轻,她下意识地狠狠箍住了他的脖子。
薛丘暗自浅笑一声,“萧娘子的力道可否轻些?薛某的脖子要被娘子箍断了。”
萧雨兰不听,反而箍得更紧了,断了便断了,这世间还少了个无耻瘟神,多好!
对于萧雨兰如此报复,薛丘也只好作罢,他此刻正带着她在京都各个屋顶飞窜。
京都的地形图以及金吾卫、武侯、不良人所有的布防巡街时间人数他早早烂熟于心,他躲过了那么多双眼睛之后,这才勘勘在绵忆郡主府里一处极其偏僻的小院屋顶落了下来。
“此处是绵忆郡主府内院。”薛丘沉声道。
萧雨兰点点头,这才放开薛丘认真地环顾四周,绵忆郡主的府邸虽比孤山别苑小好些,但规格设置以及院落的亭台楼阁却统统比孤山别苑要精致美观好些。
只是……
“你可闻到什么怪味?”
萧雨兰紧蹙双眉,她的嗅觉被她常年锻炼之下变得很灵敏,放在在薛丘怀中,倒是没闻出什么,可现下离开薛丘,这味道便一下冲进了她的鼻腔,一股恶心感也一同涌了上来。
薛丘脸色一沉,这味道萧雨兰或许不熟悉,可他却再熟悉不过。
他慌忙撬开屋顶的一片小小的琉璃瓦,往下面一瞧,饶是他见过风霜雪雨,也顿觉喉间有一股异物往上涌。
萧雨兰也要来看,却被他捂住了眼睛,“别看。”
“下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萧雨兰问。
“是。”
“是什么?”
薛丘连忙将琉璃瓦放回原处,“关于绵忆郡主在坊间的传闻,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萧雨兰点点头,关于那些失踪侍婢的传闻,京都传得沸沸扬扬。
好半晌,薛丘才道,“此刻,你我踩着的这片琉璃瓦之下,便躺着数条侍婢尸体。”
知道真相的萧雨兰浑身一震,四肢瞬间冰凉,就连背后也直冒冷汗。
原来传闻是真的!
薛丘又一把将她揽了过来,低声道,“萧娘子,我再问你,你是选择嫁与我还是嫁给与绵忆郡主有牵扯的易洺?”
这无耻瘟神,他定是想要趁她慌神之时叫她随意给他承诺,当真是卑鄙!“薛郎君这是在威胁我吗?”
“薛某不敢。还请萧娘子抓紧了,咱们一会儿就要去绵忆郡主的寝殿了。”
话音刚落,萧雨兰便觉得耳边风声又开始呼啸,只是这薛丘的路线实在诡异的很,一会儿这边一会儿那边,若不是她抓得紧,怕是早就飞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薛丘再次停下,而这次她明显感到周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却发现此时他们正蹲在内院的最高处,而就在方才,不远处正好有一排卫兵巡逻过去。
待到卫兵们全都离开,她才敢大声喘气,她正要开口说话,下一刻便被薛丘死死捂住了嘴。
“莫要出声。”薛丘轻声在她耳旁道,“仔细听。”
温热的气吹得她耳廓痒痒的,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此时此地乃特殊情况,她也只好暂且忍下。
她凝神细听,除却薛丘强有力的心跳声,她还听到了一丝旁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很是不对劲。
“我已经给你机会打我了,可你就是不肯下手,既然如此,那只好由我来打你了。”
女子低沉又激动的声音里,掺杂着一些细密的鞭打声,只一会儿,便有男人的呻=吟声传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窜进了萧雨兰的脑子里。
薛丘轻声问道,“可还要继续?”
萧雨兰瞪了他一眼,继续听。
琉璃瓦下,那男子声音低沉,却也发话了,“郡主,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你这般对易某,易某定会将你伏法!”
“我一直等着你抓呢,可你一直没来,那我也只好直接抓你上门了。”绵忆郡主道,“我最喜欢看着别人受刑了,你觉不觉得这其间有一种撕心裂肺的快感?”
绵忆笑道,“易郎君,你如今这副样子真叫人心疼呢,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正直时的样子。”
“你可是在等那些人来救你?放心,我早就放出风去,说你被我抓来了,用不了多久,你我颠-鸾-倒-凤的场面便会被京都所有人瞧见。”绵忆笑得有些猖狂,“易洺,你最终还是我的。”
易洺似是很痛苦,“郡主!你给我吃的什么!”
“哦,忘记同你说了,坊间最近流行一种药,名曰苏媚散,药效还挺奇特的。”绵忆道,“不过我怕药量不够,另外再给你加了些秘药。”
萧雨兰暗自咬牙,这绵忆郡主当真是个疯子!
她本想再听,然而却感腰间一紧,下一刻她便随着薛丘在府外不远处的马车旁,稳稳落地。
薛丘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她扶上了车,自己在车里也默默坐了下来。
车内一片死寂,好半晌,萧雨兰才出声,“薛郎君这是想留下来看我的笑话?”
“我只想告诉你,易洺真的不适合你。况且此刻你根本救不了他,整个京都的金吾卫已经往绵忆郡主府赶,就连皇帝陛下的千牛卫也来了。你根本没机会救他。”
“我要杀了她。”萧雨兰咬牙切齿。
薛丘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也对,有句老话那般言说,爱之深恨之切,如今瞧见自己未婚夫婿与旁人在芙蓉帐下苟且,自是气愤非常。
不过杀易洺又岂是这般简单?他道:“易洺是朝廷命官,你杀不得。”
“我要杀了绵忆。”萧雨兰抬眸,双目清明清澈见底,她补充道,“帮皇帝陛下杀了她。”
她原本的计划便是与太子联手除去绵忆郡主,这样她与易洺成婚既无后患之忧,她也多了太子妃这一条人脉。
只是没想到绵忆郡主竟会直接劫了易洺,并计划与他做出这样的事。
薛丘再惊,温柔贤淑也好,睚眦必报也罢,这都是女儿家的小心思,可如今却从她口中听到这些,这让他再次审视眼前这个小娘子。
她到底有多少他不知道的?
“萧娘子,此等话可不能乱说。”薛丘道。
萧雨兰抬眸,将薛丘看进眼睛里,“京都关于绵忆郡主的传闻是真的,躺在那小屋子里的侍婢尸体也是大瑞的子民,绵忆郡主如此滥杀无辜,难道不该受罚吗?”
薛丘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她只是为了那些侍婢。
“该受罚,不过这应该是三司的事。”薛丘道,“萧娘子一介女流,还是莫要掺和这些事了。”
萧雨兰冷哼一声,“薛郎君可知你与易郎君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但闻其详。”
“易郎君信我,而你不信。”萧雨兰冷着脸,对他下了逐客令,“薛郎君请回吧,我再说一遍,宁死,我也不会嫁与你!你死心吧!”
佟栖听到萧雨兰的招呼,将马车门打开,死死地盯着他,似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才了事。
薛丘见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也只好作罢,他扭头看了她一眼,半晌后,便直接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萧雨兰扶额,这薛丘实在太难缠了。
不远处的人群突然骚|动,萧雨兰偷偷看了一眼,果然如薛丘所言,不仅金吾卫来了,就连皇帝陛下身边的千牛卫也来了。
萧雨兰轻叹一声,这婚事怕是彻底黄了,“佟栖,送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