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沿不信,在他印象里,那萧雨兰不过是个唯唯诺诺的废物罢了,又怎能欺到堂堂侯府嫡女嫡夫人的头上?
“到底发生了何事?”
萧雨薇忍住委屈,哭诉道,“那贱人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自从庵堂回来之后便一直与我和阿娘作对,阿娘险些因为她送的糕点丧命!”
“她还冤枉阿娘虐待二郎,二郎本就是个贱骨头,阿娘只不过是教训了一下,便惹得祖母收了阿娘的权!”
“还有太子府宴会,明明我才是府上的正经嫡女,参加太子府宴会的明明是我才对,也不知那贱人用了什么手段,竟是哄得老夫人和父亲让她去了!”
“更可恨的是!”萧雨薇咬牙切齿,“听六娘那贱人说,太子妃居然单独见了那贱人,有意让那贱人留在太子府!阿兄!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若是我留在太子府里,阿兄以后的前程可还用求吗?”
萧沿方才也没觉得什么,但听到太子府一事,眉头拧了起来,“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阿兄不信,可以去问六娘!”
萧雨薇哭着道,“母亲因此气得连觉都睡不好,前些日子也不知怎么了,身子突然不适,医师查过了,大约是闻了什么有毒的花粉,这满府上下,只有凝香院种着花草,不是她又是谁?”
萧沿的衣角已然被她拉皱,“母亲竟因此误会是我要害三郎,将我关在屋子里,阿兄,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萧沿没想到他不在府里的这段时日,竟发生了这种事。
萧雨兰一个小小女子,竟将好好的一个武安侯府搅地天翻地覆,当他这个侯府嫡长子不存在吗?
萧沿将自家妹妹扶起来,“好了,莫要哭了,有兄长在,兄长定不会叫人欺负了你去!我这就去母亲面前陈清厉害,将你放出去。”
“这世上,也只有兄长待我最好了!”萧雨薇又哭了起来。
好不容易将萧雨薇哄好,萧沿才出门去看慕容氏和他刚出生的胞弟。
确认他进了主院后,萧雨薇这才将脸上的泪抹得干干净净,眼神犀利,竟一丝可怜与委屈都看不到。
侍婢绿英给她递了盏茶,“娘子,大郎真的能为您讨回公道吗?”
“怎么不能?”萧雨薇接过茶盏,“兄长最疼我了,如今我受到了这般天大的委屈,他自然会为我讨回来的!”
绿英有些为难,“可夫人哪里……”
“阿娘一心只顾着三郎,根本没将我这个女儿放在心上,我若是再不争,难道等那贱人成了太子府小夫人再争吗?”
哭了一个多时辰,喉咙都哭哑了,她一饮而尽,想了想又道:“那些东西可都扔了?”
“放心吧娘子,那些花粉早就被婢子丢进荷花池了。”绿英道,“谁也不会想到是娘子所为。”
萧雨薇却紧紧捏着手中茶盏,绿英还是太嫩了些,若是谁都想不到,阿娘又岂会平白无故将她关起来?
定是阿娘察觉到了什么,好在她没留下任何证据。
五娘是叔父的正经嫡女,她的母亲又是老夫人的亲侄女,她的未来自然不用自己去争;
而六娘先前在花食宴上得了永昌伯爵侯夫人的簪子,自然也不用求什么,如今满府上下,唯独她!
母亲被软禁,且一门心思在刚出生的三郎身上,经过上回太子府宴会名额一事,父亲与母亲之间的往来有些淡了。
老夫人又不喜她,她此刻若再不为自己争一争,以后怕是连六娘那个庶女都比不过了!
如今萧沿回来得正好,萧沿也一向看萧雨兰不惯,正好可以杀杀她的锐气!
彼时凝香院中,萧雨兰却拉着一众侍婢写桃符,过年写桃符是历年习俗,寓意辞旧迎新,灭祸纳福。
如今老夫人重掌中馈,忙得不可开交,连萧雨兰的请安都免了,所以近日她难得清闲,除了核对账本,想着糕点的新样式,便就是写写字画画桃符了。
这样的日子,倒也不赖,只是很快便过年了。
这是萧雨兰头一回参加武安侯府的除夕家宴,自慕容馨儿去世之后,她便去了庵堂,庵堂的除夕守岁,也不过是在慕容馨儿的长生牌位前守一夜。
而彼时的她也有想过,侯府的除夕家宴又该是个怎样的热闹场面呢?
今日她终于参加了自家的除夕家宴,只是今年的家宴却与往年不同。
今年家中添了三郎,还有几位来自慕容氏的客人,自然是比往年更加热闹的。
萧雨兰身着一身玉兰色衣袍,外头罩了件绣了红梅的披风,走进侯府只有宴客时才开的莯莛堂,已然有人坐在席上。
萧沿正坐在正座首席之下,面色肃穆地看着面前的案几,他的下首坐着一位陌生的郎君,萧雨兰一进门,那位郎君的眼神便仿佛蜜糖拔了丝死死得沾在了萧雨兰的身上,这叫她浑身不自在。
为了能与慕容氏族沾上光,慕容湘儿的那位舅父杨德仁在娶了慕容氏族女儿之后便选择了入赘,他们的儿子杨怀金便姓了慕容。
后来慕容怀金千方百计又娶了一位贵女,生下一个儿子,名曰慕容齐,便是堂上这位想要进京参考的陌生郎君。
慕容齐下首坐着的便是慕容怀金夫妇,却见慕容怀金审视一般看了萧雨兰一圈,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一丝浅笑。
武安侯府的主人们都没到,萧雨兰只微微福了福身,便要去寻了席位坐下。
“三娘,也不向你舅父见礼?堂堂武安侯家的娘子岂能如此无礼?”萧沿坐在正座下首席,正严肃得冲她说道。
萧沿言语中很是不客气,萧雨兰仿佛才看到他一般,只给他福了福身,“世家子女见无爵无勋的百姓人家竟要行礼?还请大郎解惑。”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他原本还不愿意相信萧雨薇的说辞,方才见她出落得落落大方,也只想着口头上教训教训算了,没想到,她竟这般牙尖嘴利,叫他一时语塞。
既如此他也不想心软,下定了决心要整治家风,如若再不整治整治,这个武安侯府迟早要败在萧雨兰手里!
萧沿严肃道,“舅父乃是你我的长辈,小辈见到长辈,岂能不行礼?到底是谁教你的规矩?”
“罢了罢了,大郎,三娘年纪小不懂事。”慕容怀金慌忙起身相劝,“只是孩子罢了,用不着这么较真。”
萧雨兰气质如兰,丝毫没有知错就改的觉悟,“祖母只教我向懂礼之人行礼,倘若大郎是觉得小女未曾对客人行礼,方才小女已经行了女儿家的客礼,难道大郎是想要叫小女对一介庶民行大礼不成?这才是不识礼数吧。”
说罢,她便淡淡地在坐席上坐下,便再也不出声。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萧沿正想要摆起长兄的架子再次教训萧雨兰,此时却有人来报,说是老夫人来了。
众人也只好作罢,起身迎接,慕容怀金夫妇也站了起来。
余老夫人与萧远相携走了进来,慕容湘儿惨白着一张脸被几个嬷嬷搀扶着走来。
萧雨薇紧跟其后,萧雨珍拉着萧甚走在最后,萧甚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冲着萧雨兰笑着。
待到几人全都落座,余老夫人道,“今日只是家宴,大家莫要拘泥礼数,敞开了吃便是。”
慕容怀金扯着嘴笑了笑,“我们初到京都便得老夫人如此盛情款待,是我们慕容氏人三生有幸啊。”
“表兄远道而来,武安侯府自然是要款待的,若齐儿他日榜上有名,也莫要忘了我们才好啊。”慕容湘儿在一旁帮着腔,但看她的脸色,方才在厅内的对话,余老夫人他们应该都听到了。
慕容湘儿这是在提醒老夫人,慕容齐是今科考生,一旦考中飞黄腾达,身份地位不容小觑。
萧雨兰暗自冷笑,这里是武安侯府,是萧氏,哪里轮得到慕容氏客站主位大肆放肆?
余老夫人却微微一笑,冲慕容齐问道:“也不知慕容郎君参考哪门学科?哪个官职?”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慕容齐猛地一震,这才将视线从萧雨兰身上收回,他讪讪一笑,“小子今科考的是算目,想去户部讨一个官职。”
“户部?”萧远忽然发声,“倒也不错。”
慕容湘儿陪笑道,“怎么?齐儿是个读书人,萧郎难道想让他进兵部不成?”
“这都还未考呢,你们竟聊起来了?”余老夫人冷冷道,“儿孙自有儿孙路,你们着什么急?”
慕容湘儿道,“母亲说的是,儿孙自有儿孙路,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只能嘴上说说罢了,时辰不早了,萧郎,三郎怕是要饿坏了,咱们还是快开宴吧。”
一想起尚在襁褓的幼子那般奄奄一息的模样,萧远心中没来由的疼,他吩咐开宴之后,便紧握住慕容湘儿的手,关切道,“你若是坚持不住,便回去休息吧,只是家宴罢了。”
慕容湘儿却道,“虽说是家宴,但妾身身为主母,定是要参加的。”
萧沿也道:“阿娘,你刚生下三郎,身子虚,还是快回去歇着吧。”
慕容湘儿看了眼余老夫人的方向,只低着头道,“母亲都在呢,作为晚辈,我又岂能失了礼数?”
余老夫人那双乌黑的眸子微微一动,最终冷冷道,“早就叫你好好在玉莹院休息,跑出来吹风作甚?难道又想让我这老家伙舍去老脸去给你请太医不成?”
“母亲息怒,儿媳这就回去。”慕容湘儿这才站起身来,在几个嬷嬷的搀扶之下,退了出去。
没了慕容湘儿,宴席上倒是少了些话题与乐趣,萧远只埋头喝酒,偶尔同慕容怀金以及几个年轻人聊几句,随后便默不出声,倒还真像是个行伍之人。
家宴很快便结束了,今日本是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开始守岁,原本大家都打算在前厅一同守岁,但余老夫人说有外人在场,都各自回自己院子罢了。
是以萧雨兰便回了凝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