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兰恢复地很好,不过半个月,背上的疤痕便全部消退了。
这几日立汇街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糕点铺子在萧雨兰的建议之下已经改建的差不多,过几日便能正常营业了。
好消息不断,萧雨兰的心情也很是愉悦,就连去鞠丽堂请安时步伐也轻盈了许多。
自从慕容氏因动了胎气而惊动了整个侯府后,余老夫人也气得与萧远生了嫌隙,好在余老夫人还是肯见她的,只是刚进内堂,萧雨兰便顿时觉得有一丝压迫感。
萧雨兰行了一个大礼,“孩儿给祖母请安。”
余老夫人低头光顾着埋香,未曾理会。
她向杨嬷嬷投去一丝询问,杨嬷嬷则是冲她摇了摇头,意思是莫要打搅。
许久之后,余老夫人放下手中活计,闷声道:“起来吧。”
萧雨兰起身在她跟前跽坐下,“祖母调香的收益精湛,孩儿望尘莫及。”
余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就你嘴甜——身子好了?”
萧雨兰莞尔一笑,“祖母需要孩儿,孩儿岂敢不好?”
原本面色阴沉的余老夫人竟是被她逗笑了,她佯怒:“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油嘴?”
“祖母,孩儿做了些桃花酥,您尝一尝?”
杨嬷嬷会意,将萧雨兰带来的食盒呈了上来,粉|嫩的桃花酥在洁白的盘子里摆开,令人眼前一亮,此时明明已入深秋,却给人一种淡淡的春意。
这粉|嫩的颜色一下让余老夫人花了眼,她原本是极力抗拒的,但在萧雨兰的极力推荐之下,她终于还是轻咬了一口。
甜而不腻还带着阵阵桃花香的口感一下充满了口腔,她不由得眉头一簇,倒也不难吃。
萧雨兰自顾自道,“二郎也很喜欢吃这桃花酥呢。”
余老夫人冷哼一声,“荒唐,武安侯府的郎君,岂能沉溺口腹之欲?”
萧雨兰也道,“祖母教训的是,看看旁的贵郎君,两岁便开蒙了,二郎却只想着吃食,实在是……”
“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自己的儿子开蒙之后便被送去观里蒙学,庶子两岁了连半个字都不认得,慕容氏这嫡母真是做得很好啊!”
余老夫人眯了眯眼,“是该给二郎仔细寻位先生了。”
“祖母英明。”萧雨兰道。
余老夫人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最近二郎与六娘常去你院子?”
“孩儿病中无聊,六娘便带着二郎来孩儿的院子玩耍,顺便给孩儿解闷。”萧雨兰眨了眨眼,“祖母若是想念孙儿,不如明日孩儿带着二郎一道来?”
“不了。”余老夫人紧蹙眉头,“我喜清净,单你一个便闹心得很,若是再添个二郎着实吵闹。”
萧雨兰撇了撇嘴,“既如此,那以后孩儿便少来吧,免得闹了祖母。”
余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你敢!”
萧雨兰暗自浅笑一声,“孩儿倒是有一件事想与祖母相商。”
“何事?”
萧雨兰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上回在马六娘与吴四娘那儿聊得甚欢,这几日正好得空,孩儿想邀马六娘与吴四娘去一品斋吃糕点。”
“一品斋?”余老夫人在脑子搜寻了一会儿,随即点点头,“去吧,没得又在我跟前吵闹。”
萧雨兰受宠若惊,“多谢祖母。”
“慢着!”余老夫人挑眉,“未时之前必须回来!”
“喏!”
萧雨兰兴致冲冲离开后,余老夫人不自觉地又将手伸向案上的盘子,顺势拿了块桃花酥放在嘴里。
再尝这甜如蜜的滋味,竟是叫她一下忘了这半个月以来的所有烦恼,心情也随即变得豁然开朗了些。
她微微一笑,指了指桃花酥,冲一旁杨嬷嬷道,“你也来尝尝。”
杨嬷嬷领命,正打算拿一块,却又被余老夫人喝住,“慢着!”
却见她将那块桃花酥掰了一半,再递给杨嬷嬷,“尝尝便好了。”
杨嬷嬷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老夫人真是小气得很。”
“你又不喜甜食。”余老夫人嗤了一声。
杨嬷嬷却反驳,“婢子贴身跟着老夫人这么多年,也没见老夫人您喜甜食啊!”
“你还要不要尝了?”余老夫人正欲将糕点收回,却被杨嬷嬷一把截走。杨嬷嬷笑道,“老夫人吩咐,婢子莫敢不从。”
吃完糕点,杨嬷嬷才开口问道,“老夫人真的放心让三娘去见那些友人?”
余老夫人呿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下一轮的科举便要开始了,那位易郎君年纪轻轻便已经是都官郎中,若他再试,定不会止步于此。”
她将最后一块桃花酥塞进口中,心思却一不再桃花酥上。
京都的暗流已经涌动,武安侯府若要独善其身,必须要游离于漩涡之外。然置身事外虽重要,朝中有人亦重要。
杨嬷嬷赞叹一声,“怪不得三娘说老夫人英明,果然事事都在老夫人的掌握之中。”
得了余老夫人的应允,翌日一早她便将帖子发了出去,而后几日她穿戴整齐,戴了幂篱,带着银耳和红枣在众目睽睽之下径自坐了侯府马车出了门。
侯府的马车比普通马车的车距要大些,竟是很快到了东市一品斋。
茶博士将她引进雅间时,马六娘与易洺早已在雅间等候多时,两人正对着案上的棋局冥思苦想,萧雨兰瞥了一眼,心中暗笑。
这易洺还真是懂得怜香惜玉,每每马六娘兵临覆灭,他总能棋差一步,如此反复,这才产生如今这局面。
马六娘苦思的,大约是如何能赢,但易洺苦思的,是如何将这局面的时间拉得更长一些。
“三娘,你来得正好!我大约要输了,你快来替我!”马六娘见萧雨兰前来,立刻让了位。
萧雨兰向易洺微微颔首,“易郎君可是在欺负六娘?”
易洺却是无奈道,“三娘子可是误会易某了,易某足足让了二十子,不曾想六娘竟还是如此,着实是……”
“表兄这是在嫌弃我水平差了?”
易洺慌忙拱手,“不敢不敢。”
马六娘趁此迅速理了理棋盘,“既然三娘你来了,不如你二人正儿八经得来上一局,也好杀杀表兄的锐气。”
萧雨兰噗嗤一声笑了,“好!”
棋局开,萧雨兰依旧手持黑子跃居于方寸之间,持子刹那她突然想起了与薛丘在诗棋会上对弈的情形。
每每想到与薛丘对弈,她心中不免紧张,而此时她却觉得十分轻松愉悦,果然对手不是薛丘,就算输棋她也觉得快乐很多。
大约是少了些算计,多了些真诚吧。
正因如此,萧雨兰的棋路变得柔和了许多,不过不得不说易洺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对手,就算他方已经四面楚歌,他却依然在设法保全。
举手投足之间,不像是个雷厉风行的都官郎中,倒是个堂堂正正又认真负责的君子。
“表兄,你快要输了!”马六娘开心地拍了拍手,“还好有三娘在,莫不然我可真的输定了!”
“此局还未结束,莫要过早下定论。”易洺看了她一眼,“还有,观棋不语。”
马六娘不以为然,萧雨兰也只笑笑,大抵是在熟人面前马六娘才会露出这般天真模样吧。
正此时,雅间外头传来了一阵喧闹,萧雨兰正要落子,银耳却来报,吴四娘在前厅与人打起来了!
贵家娘子之所以矜贵,都是矜持有礼贤淑高贵的,然吴四娘是个另类。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三天两头被禁足。
三人一听,对弈兴致全无,易洺起身,“两位留步,我前去看看。”
萧雨兰则早已戴上幂篱,“一道去吧。”
如此场面,萧雨兰又是个小娘子,易洺怕她被误伤,极力反对,但看她这般坚决,易洺也只好妥协,只令马六娘好好待在雅间,哪里也别去。
萧雨兰在二楼回廊居高临下看了一眼,厅中已然一片狼藉,无从下脚,一身襦裙的吴四娘与另一位身着士子服的郎君打得不可开交。
其间有好些个茶博士前去劝架,还未近身,便被两人打到了边缘之处,纷纷哀嚎了起来。
“好你个贼人!武艺竟也不差!今日我定要叫你也赔了那小娘子的一双腿来!”不知是因为动武还是因为气愤填膺,吴四娘双颊通红,仿佛是一只在茶炉上已经被烧滚了的茶壶。
那位郎君一脸莫名地一步步接着吴四娘的招,边接边后退,“在下不知娘子你的意思!”
“还真会装蒜!”吴四娘转身将一旁的案几上的碟子飞了出去,“我亲眼所见!今日我定也要废了你的腿!”
在萧雨兰的认知里,吴四娘是不会轻易发这么大的火的,如今这情形,想来那位郎君的确是做了些不可原谅之事。
只是如今闹得这般大,想来吴四娘又免不了一顿罚。
她正在思考,却见一个月白色的身影从门口一闪而来,才一会儿功夫,楼下的打斗声竟突然消失了,萧雨兰倚栏探了探,却见厅中竟多了一个人。
她神色一凝,“怎么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