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兰有些为难,“原本我是极为不愿的,但你我都知四娘的脾性,我也实在没法子拒绝。”
萧雨眠暗自咬牙,一张请柬能捎带一人,若萧雨薇去了,那么她就真的没机会了!
“五娘不尝尝糕点吗?我亲手做的呢。”萧雨兰的笑中带着无比的真诚。
“不了。”萧雨眠豁然起身,“我阿娘还等着我回去呢,还请三娘务必保重身子,我这就告辞了。”
红枣过来收拾,看着案上一动不动的糕点,眉头轻锁,“娘子,你说五娘会去找四娘的麻烦吗?”
萧雨兰坐起身,耸了耸肩,顺便活动活动筋骨,“我这二婶母可是个厉害的人物呢。”
萧雨眠之所以能在侯府行走自如,一方面她的父亲是萧雨兰嫡亲的二叔,另一方面她的母亲是余老夫人的亲侄女。
如此亲上加亲,是以萧雨眠自然与侯府的娘子们都不同。
“娘子的意思是,五娘会去寻老夫人?”
萧雨兰笑而不语,这是她们之间的事,既然她们都想同她一道去,那便看她们谁有这个本事了,如今她只做壁上观便可。
“呿,都是一个土山里的小狐狸罢了。”
银耳撇了撇嘴,“起坏心眼害我们娘子的,总少不了她们!依婢子看,娘子索性一个也别带,免得到时候一个个都来害我们娘子!”
噗嗤一声,萧雨兰与红枣同时笑出了声,红枣敲了敲银耳的脑袋,“那是一丘之貉!不过你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果不其然,这几天二房的余夫人频繁出入鞠丽堂,再过了几日,又传来慕容氏动了胎气的消息。
红枣给萧雨兰送来桃花酥,脸上扬起一丝得意的笑,“娘子猜的果然没错,这下她们二人怕是要争得不可开交了,娘子也得了些清净。”
这桃花酥是红枣用去年收回来腌制的桃花蜜做的,很是香甜,萧雨兰咬了一口,那股甜蜜一下子从舌尖传进了心里,叫她一惊,她顿了顿,“夫人病了几日了?”
“消息是昨日传来的。”红枣给她沏了杯茶。
萧雨兰微微颔首,目光不由得在院中的那棵枣树上停了下来,“她还真是沉得住气。”
“娘子说的谁?”
银耳如一阵风般跑了过来,“娘子,郑小夫人携着二郎和六娘来了。”
萧雨兰噗嗤一笑,示意红枣再上几盘桃花酥,“快请她们进来吧。”
郑氏一身素衣,一如上回见到的一般,虽头上半点钗环也无,却依旧难以掩盖她那清丽的容颜和曼妙的身姿。
怪不得慕容氏一上位便一直打压着郑氏,饶是慕容氏生得再魅惑,看得多了总会觉得腻,而郑氏这般清丽如一轮峨眉月般的 ,正好能与之相克。
萧雨兰福了福身,“见过小夫人。”
她还没起身,便见一个小团子直接冲了过来,抱着她的腿亲切道,“三姐姐安好。”
萧甚在郑氏那里将养了几日,整个人的精气神好了许多,虽依旧瘦弱,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添了好些生气,竟是比前些日子更可爱了些。
“二郎,不得对你三姐姐无礼。”郑氏呵斥道。
萧雨兰捏了捏萧甚的小脸,“不妨事的。”
却见郑氏领着萧雨珍向萧雨兰行了一个大礼,“多谢三娘救二郎性命之大恩,我携二郎六娘前来拜谢。”
萧甚也顺势跪了下来,学着他母亲与阿姊的样子道,“甚儿多谢三姐姐救命之恩。”
“小夫人这是作甚?那日不过是碰巧遇见罢了,再者二郎是我亲兄弟,我理应是要救的。”
红枣和银耳会意,慌忙上前搀扶,郑氏却带着哭腔,“二郎自小养在玉莹院,本以为夫人会好好照看他,不想她竟纵容恶婢伤辱我儿,若非三娘仗义出手,我儿性命危矣。”
萧雨兰将萧甚拉了起来,“外面风大,小夫人还是随我进屋吧——二郎,三姐姐这儿有好吃的桃花酥,你可要尝尝?”
萧甚扭头看了一眼郑氏,直至郑氏点了点头,他才道,“好!”
虽萧甚开朗了许多,但依旧有些小心翼翼,不过在萧雨兰这儿他似乎更放开了些,这也是值得萧雨兰宽慰的地方。
她实在不愿意萧甚如同当初的她一般,受了旁人的欺负也只能委委屈屈地躲在角落独自承受。
思及此,她便不自觉地开始投喂起了萧甚,“二郎,这桃花酥可好吃?”
萧甚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吃。”
郑氏却笑道,“三娘莫要将他宠坏了。”
萧雨兰刚要去拿桃花酥的手顿了顿,随即将那盘子端到了萧雨珍的面前。“既如此,那六娘分担些如何?”
萧雨珍受宠若惊,连连谢过之后,才拿起一块尝了尝,“三娘的糕点果然好吃。”
“既然好吃,一会儿就多带些回去吧。”萧雨兰冲她微微一笑。
而此时萧甚拉了拉萧雨兰的衣角,偷偷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干枯的药草,递给萧雨兰,“三姐姐,你的伤好些了吗?阿娘说这个草能活血化瘀,甚儿给三姐姐留了一些。”
“胡闹。”郑氏沉着脸低声呵斥,“你三姐姐自有太医诊治,哪里需要这些东西?”
萧甚撇了撇嘴,红枣见状,连忙将那药草收了起来,“我们娘子的伤已经好多了,二郎的药草大约用不上了,不如赏给婢子何如?”
萧甚不知所以然,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郑氏只道,“这是我寻来给他治伤的,没想到他竟偷偷留了些,想来他心里是十分感念三娘的——珍儿,甚儿吃多了,你带他去院子里消消食。”
霎时间,屋子里只剩下郑氏与萧雨兰两人,萧雨兰也不再掩饰,只问道,“小夫人可想好了?”
郑氏是个明白人,她如今在府中的地位连慕容氏身边的侍婢都不如,萧甚是她在府中唯一的依靠,而萧雨兰竟将她唯一的依靠还给了她,这无疑是向她在示好。
所以,她考虑了很久,终究还是来了。
“多谢三娘照拂。”郑氏道,“我虽是舞姬出身,但也懂得感恩。”
“小夫人妄自菲薄了。”萧雨兰给她倒了杯茶,“我如今在府中地位尴尬,无生母无兄弟姊妹,父亲不疼祖母不爱,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我想小夫人与我也有同样的感受吧。”
郑氏乃是萧远的部下送给他的舞姬,虽育有一子一女,但慕容氏上位之后,她的院子形同冷宫,甚至刚进府的奴仆们根本不知有她这位小夫人,身份亦是尴尬。
听到萧雨兰自述,郑氏眉头微微一动,鼻头亦是一酸,“三娘说的是。”
萧雨兰瞥过窗外院中,萧甚在萧雨珍、红枣和银耳的带领下玩得十分开心,她嘴角也微微浮起一丝笑。
“在我看来,慕容氏如今能稳坐夫人一位,不过是仗着自己生了侯府长子,但我那位兄长刚愎自用又自私自利,二郎可比他可爱多了。”
郑氏想过萧雨兰会与她谈萧甚,但没想到她竟与她谈论这些,她被萧雨兰惊着了,明明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但这语气神情丝毫不像是个十四岁小娘子该有的。
惊愕了半晌后,郑氏才开口,“三娘抬举了。”
萧雨兰莞尔一笑,打算点到为止,“小夫人可听闻父亲前些日子给我送了张帖子?”
郑氏颔首,“略有耳闻,玉莹院与二房似是为此闹得不可开交。”
萧雨兰微微倾身,似笑非笑,“小夫人可要分一杯羹?”
“三娘的意思是?”
萧雨兰柔声道,“父亲这几日大抵烦躁的很,若此时有人替他排解忧愁,他大抵是开心的。”
郑氏抬眉,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到萧雨兰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时,她愈发肯定自己内心的看法。
这位武安侯府嫡长女,实在不简单!
她又别过脸看了看萧雨珍,有些恨铁不成钢,“六娘可没那么高的资质,三娘高估了。”
“小夫人是聪明人。”
萧雨兰微微一笑,“听闻名动汴京的鸿儒鸿路先生不日要进京了,二郎也到了开蒙的年纪,小夫人可有想过?”
郑氏又是一惊,自从萧甚回到她身边,她便一直担忧二郎的仕途,她只是个舞姬出身,一无靠山二无宠爱,对萧甚的将来实在没有太大的裨益。
但倘若有鸿路先生的教导,那便不同了。
萧雨兰浅笑不语,只拿了一块桃花酥递到她唇边,“这桃花酥可是红枣花费了好些心思做的,小夫人不尝尝吗?”
郑氏拿过那块香喷喷又甜蜜蜜的桃花酥,放在口中咬了一小口,展开一丝笑容,“确实是一道美味,怪不得二郎这般喜欢。”
“二郎若是喜欢,小夫人可经常让他来我这儿,我这里可还有好些糕点呢。”萧雨兰笑道。
郑氏点点头,“那是自然,难得二郎这般开心。”
萧甚几人在院子里玩了许久,直至日落西山才恋恋不舍地回泛华苑,临走时,萧甚更是死死拽着银耳的衣袖不撒手,直到郑氏发话了才松手。
几人走后,银耳有些恋恋不舍,“竟没想到二郎一来,咱们整个院子走热闹了好些呢。”
红枣嗤笑一声,“是你一直在闹吧?”
银耳撇了撇嘴,“你难道也没闹吗?”说着她正要挠红枣的咯吱窝,然而被红枣轻易地躲了过去。
谁想这么一躲,竟是激起了银耳的胜负欲,她刚要反击,红枣却一溜烟得躲到了萧雨兰的身后,银耳也只好作罢。
红枣给萧雨兰添茶,“娘子,郑小夫人当真会听娘子吗?”
萧雨兰莞尔一笑,原本清澈的眉眼此时竟添了好些深沉,“她虽是我父亲的侍妾,但她更是一个母亲。”
永远都不要低估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会做出怎样的牺牲。
更可况,郑氏与她合作,是一件双赢互利的事,郑氏没理由拒绝。
她抿了口清茶,长呼一口气,喃喃道:“慕容氏,我会让你亲手归还你抢了我母亲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