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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这哪里是通情达理?这分明就是当众侮辱!
    绵忆郡主话音刚落,一品斋顿时鸦雀无声,没人敢上前。
    佟秋给她使了个眼神,示意此事她来处理,但绵忆郡主睚眦必报,此刻她就算能离开,也大约出不了一品斋的门。
    萧雨兰暗自拿住佟秋的手,示意她莫要轻举妄动,她乔装出门,也不能将事惹大,唯一的法子便只有忍。
    “慢着!”
    正此时,一位身着月白色衣袍的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桃花眼微微上翘,端的是一副清新脱俗的模样,然手里盘着三颗核桃,却又将他衬得圆滑市侩。
    他便是一品斋的东家,冷拓。
    “我一品斋的糕点可不是这么吃的。”
    冷拓行至绵忆郡主跟前,就连脸上的褶皱里都带着笑意,“什么风把郡主殿下给吹来了?”
    绵忆郡主冷嗤一声,显然她并没有将冷拓放在眼里。
    “冷老板,你不在清风明月阁待着,跑过来扫本郡主的兴作甚?”
    清风明月阁乃是京都很是有名的南风馆,虽大瑞风气舒朗,但这种小众癖好也为人所不齿,绵忆郡主这般一说,显然是极其不想给冷拓面子。
    然冷拓却依旧笑颜一展,仿佛方才那些话并非说的他一般,“郡主殿下难得来,冷某特地给郡主殿下备了一桌酒席,也不知郡主殿下可否赏脸?”
    绵忆眯了眯眼,指着地上的糕点,“好啊,等她吃完,我便去。”
    冷拓又莞尔一笑,这回,他那双眼睛微微弯起,像极了狐狸,他再次近前,声线明显低沉了好多。
    “我这里刚好有一坛来自西关的美酒,前几日刚送来的,就在方才,三王殿下命人捧了去。”
    绵忆的脸色果然变了,“既然有美酒佳肴,本郡主自然要去尝尝。”
    她对萧雨兰狠狠剜了一眼,转身跟着冷拓走了。
    将绵忆郡主送至雅间之后,冷拓擦了擦额间的细汗,转身进了另一间雅间。
    雅间内,一位身着水墨色深衣的郎君正扶着脑袋倚着窗,视线一直定在了街上那位带着幂篱的女子,那女子正被一位干瘦的女子扶上马车,不一会儿,马车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别看了,都走远了。”冷拓随意地在他对面跽坐下来,“好歹将那尊大佛给请走了,你该如何谢我?”
    薛丘定了定神,好半晌才收回思绪,“事情可有眉目了?”
    冷拓盘着核桃,面露难色,“你给的信息实在太少,还需要时间。”
    薛丘故作无意地抿了口茶水,嘴角微微撇起,“那人是谁?”
    冷拓愣住,嘴角微微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她是几个月前我招来的厨子,无论是糕点还是异域菜肴,实在是一流!”
    薛丘冷着脸,目光凌冽的看着他。
    冷拓耸了耸肩,“她姓佟,是亓官氏族的亲卫,不过亓官氏已经死绝了,她们辗转来大瑞寻亲。”
    “这又与萧雨兰何干?”薛丘凝眉,亓官氏是于良国的贵族,于良国贵族的亲卫竟来大瑞寻亲,还寻到了萧雨兰,这其中不知有多少弯弯绕绕阴谋诡计。
    萧雨兰又是个一时半会儿辨不清是非的,若是被这些有心之人骗了,那岂不是窃国大罪?
    薛丘猛地拍了拍桌案,“给我好好盯着这些于良国人。”
    冷拓继续盘核桃,“放心吧,一直盯着呢!”
    他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薛丘,“这萧家娘子刚从庵堂回来,还未在众人面前露过脸,你便看上她了?”
    “与你何干?”薛丘豁然起身,冷哼一声,“不日中山王要回京了,你可准备好了?”
    盘核桃的手突然顿住,冷拓的眸子也突然冷了下来,他冷笑一声,“放心,我早就准备好了。”
    凝香院是萧远单独劈给已故慕容氏的居所,自从她搬进凝香院后,他来的次数便不多,拱形的院门大大开敞着,门上还隐约纠缠着一些藤蔓植被,比玉莹院老旧许多,依稀还带着一丝清冷。
    萧远负手站在院外若有所思,从玉莹院来凝香院要经过一处小园子一处荷花池,再走一条回廊,总共加起来也不到几时,可他却足足站了半刻钟。
    他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去探望萧雨兰,若是里头住着的是萧雨薇,他大抵会二话不说直接进去,随便哄上几句,再买些稀奇好顽的东西给她,便好了。
    可里头住着的是萧雨兰,那个事事缩手畏尾的女儿,今次她的确是受了些委屈,原本打算若是老夫人问起,他便随便赏她一些女孩子家的小玩意哄哄便过了,谁想方才理智不清,竟是应了慕容氏的请求,硬生生亲自来了。
    思考了半晌,就连他身边的小厮也都快等得不耐烦了,最终他才开口,“给三娘买的玩意送去了吗?”
    小厮连连点头,“回主子,昨日便已经送过去了。”
    “三娘可欢喜?”
    回想起萧雨兰收到礼物后的不闻不问,小厮挠了挠头,也不知该不该说,“许是……许是三娘头一回见那些东西,有……有些稀奇。”
    那是自然!在庵堂整整三年,能见到什么好东西?萧远暗自哂笑,看来这个女儿连她母亲的一半都没有!她母亲还知道装矜持,她却是一副小家子气!
    思及此,他一甩袖子,面露怒容,“走!进去看看!”
    自从糕点事件之后,凝香院里的人全都被清出去了,就连门房也换了两个人,萧远原以为进门后便会有侍婢奴仆相迎,没成想院子里竟是空空荡荡,空无一人!
    这里可是武安侯府嫡女的院子,就连郑氏那儿都有二十几个奴仆侍婢侍候,嫡女的院子如此空荡,若是传扬出去,便是侯府苛待嫡女,生生叫他失了颜面!
    萧远怒气更甚,走至院中央时,他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冲着院子里喊道,“人呢!”
    哐当一声,屋内有东西落地的声音传来,萧远怒极,双手负立,脸色更是铁青。
    小厮见状,慌忙冲着院中喊道,“三娘子,侯爷来看你了!”
    好半晌,红枣才从屋子里跑出来,她慌忙给萧远叩首行礼,“侯爷安好。”
    萧远不语,但脸色极其不佳,小厮便接着道,“侯爷听闻三娘伤势严重,今日得空专门来看看,三娘状况可还安好?”
    红枣慌张地往屋子里瞥了一眼,有些心虚地点点头,“这几日我们娘子半夜一直睡不好,刚刚才入眠呢。”
    萧远眯了眯眼,胸口又被一股无名火气烧得涨疼,“还真是好大的架子!”
    已故慕容氏性子清冷孤傲,又瞎了一只眼,萧远与她成亲后不过半月,便难以忍受她的丑陋,就连相敬如宾也装不下去,于是半月之后,他便将凝香院交给她一个人独住。
    虽然此时的凝香院与慕容氏在世时有些区别,但很多人事却是一般无二,比如清冷的院子,又比如这孤傲的性子。
    是以萧远一踏进院子就想起了那个孤傲的女人,明明她的女儿是个畏首畏尾的样子,为何也是这般?
    萧远越想越气,随后直接抬脚往萧雨兰的卧室走,“我倒要看看,她到底伤得如何!”
    “万万使不得!”红枣想要来拦,可却被萧远身旁的那个小厮拖到了一旁。
    小厮怒骂:“有何使不得?”
    自家娘子三个时辰前便已经出府去了,虽然银耳这几个时辰里伪装地极好,但只要开口说话,必定暴露,她谎称萧雨兰睡着了也不过是权宜之策罢了,若是萧远故意唤醒她,那这一切都完了!
    红枣要推开小厮,谁想小厮的力气实在大得很,她根本推不动。
    而萧远就在她的注视中一步一步踏进了萧雨兰的卧室。
    卧室里摆满了鲜花,将整个屋子装点得十分亮眼舒心,这是萧雨兰找那些花匠寻来的花草,说是可以清新卧室烘干了亦能烹茶入药,一举两得。
    除了插满卧室的鲜花,居室里还摆放着一张棋几,上头有一局未了的残局,棋几旁有一张桌案,上头摞着三四堆的纸张,有的是没写过字的,有的则是写满了字的。
    桌案旁的卷缸本是用来插卷轴的,只是里头卷轴倒是没几个,竟摆满了一些女儿家的小玩意,像是他命人给她买的那些。
    萧远原以为萧雨兰是个精通棋书之人,但看到这卷缸里的小玩意,脸上不免有些失望。
    虽说在萧雨薇的房间里根本不会出现棋书,但至少她是个诚实且可爱的孩子,而萧雨兰这里,他却看到了虚伪,明明喜欢那些小玩意,却故意收起来,还装作一副高深模样——和她娘一模一样!
    此时,内室传来一阵起榻声,萧远还未来得及转身便听到一阵婉转又坚实的声音传来,“不知父亲来了,儿失礼了。”
    一字一句,口齿清楚,更带着一丝大家闺秀的气度,竟叫萧远愣在了原地。
    萧雨兰依旧脸上裹满了纱布,但依旧姿态得体地走到萧远面前,在银耳的搀扶下,正正经经地给他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礼数,“儿不孝,惹父亲担忧了。”
    这便是他足足三年没见的女儿吗?怎地与他设想的如此不同?
    一时之间,萧远胸腔中积攒的怒火不知往哪里发,他轻咳一声,“恩,为父只是今日正好得空过来瞧瞧,你既然病着,便不要出来随意吹风了。”
    既然让她不要随意出来吹风,又何故无缘无故闯进女儿的闺房?
    “喏。”萧雨兰暗自冷笑一声,低着头,“多谢父亲挂念,儿定好好保重。”
    也不知说什么,萧远只立在那里看了半晌,直到确信眼前的这个少女便是自己的女儿这才拂袖离去。
    他怎么记得,印象里萧雨兰并非这个样子?难道三年庵堂真的能将一个人的性子给彻底养歪了吗?
    重获自由的红枣连身上的脏污都来不及拍,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看到眼前站着的人的确是自家娘子,竟吓得哭了起来,“娘子,你可吓死婢子了!”
    银耳也拍拍|胸|脯心有余悸,“可不是么!婢子的半条命也险些没了!娘子,下回您能不能早些回来,婢子可没那么多条命,经不住吓!”
    萧雨兰轻柔地将红枣脸上的泪痕抹去,“还多亏了前些日子来偷窥咱们的人,在枣树那儿留下了好些痕迹,莫不然我也不会正好赶上这个时机。”
    银耳又是吓了一跳,那棵枣树的墙院不低啊!要是从上面摔下来那还了得?她慌忙开始上下检查萧雨兰,“娘子,你可有摔着?”
    “我没事。”萧雨兰道,“有人将我送进来的。”
    “谁?”两个侍婢异口同声问道。
    “是我。”一个低沉的女声从暗处缓缓传来,身着黑衣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们面前,若不是地上有影子,银耳险些以为她是个鬼!
    银耳慌忙躲到了红枣的背后,“娘子,您可别吓唬婢子,您知道的,婢子某些方面胆儿只有鸟蛋大。”
    萧雨兰被银耳的怂劲儿逗笑了,银耳虽然心直口快泼辣得很,却一向怕怪力乱神。
    在庵堂三年,晚上睡觉她从未离开过萧雨兰的卧房,明面上说是怕萧雨兰不习惯一人睡,但暗地里她那慌张的神情,萧雨兰自然是懂的。
    “她是一品斋的佟师傅,也是我今次要出门寻的人。”萧雨兰同她们介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