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委屈和遗憾，可它也给人甜蜜和期盼。
    在过去的28年，郁云初一直按照别人家的孩子的范本，规矩又惹人妒忌地成长着，这辈子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不过是没有遵循郁长安的要求，自作主张将志愿从公安大学法律系改到了博陵大学的整形医科。
    成为郁医生后，从家里搬到观澜半岛，他将自己吹毛求疵的本性发挥到淋漓尽致，更是活成了电视剧和电影里标准的成功人士，过着高端精致的生活。
    几个月前，他一定不会相信，自己的生活会变得鸡飞狗跳，并且他十分迅速融入其中。
    很快，他便发现了，这一切的源泉是商眠。
    只要商眠不在家，方可人便不会来串门，没有女孩叽叽喳喳地发问；只要商眠不在家，江远大多时间都不会离开房间，寂静得像不存在；只要商眠不在家，客厅的沙发就没有乱七八糟的枕头和零食，只有她喜欢躺着吃零食和看电影，也不怕噎着。
    她有着霸道且强烈的存在感，迅速地席卷了他的生活，连他的工作环境都不放过。
    他刚开完会，正准备回办公室，经过大堂时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往前台方向望了一眼，便看见了商眠——天气转凉，她绑在腰间的衬衫穿上了身，却仍旧不规矩地敞开着，她双手撑在前台，带着一点笑意，不知和前台两个姑娘说了什么，两人都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郁云初脚步一顿，折了个方向，急匆匆往电梯的方向走，结果电梯“叮咚”一声到站，他却没有进去。
    他看着自己因步履匆忙而微乱的头发，慢慢立定，让心跳恢复平稳。
    “我着急什么呢？”他想。
    商眠为什么出现在云开医院，郁云初是知道的。
    前两日，他下班回家，正好听见方可人在和商眠普及整形，见他进门，忽然变得激动：“修复整形当然是云开医院最好，不仅博陵第一，放到全国也是数一数二，郁医生最擅长的是五官和皮肤，你看公众号了吗？之前那个被男友毁容的女孩，就是郁医生做的手术……”
    郁云初视力太好，一眼就看见商眠手中的病历，上面还有几张照片，应该是皮肤烧伤。
    郁云初莫名有些不高兴，他是专业整形医生，她却不请教，反倒找了方可人打听，所以他也没有搭腔。
    “上次纵火案的女孩醒了，出了icu，正在慢慢康复。博陵大附属医院整形科说烧伤太严重，可能要进行多次整形，或许还有风险。”商眠三言两语说完，郁云初刚伸出手，她却把病历盖上，也没有要递过来的意思，他只好讪讪地收回了手，没有发表意见。
    方可人还在身后絮絮叨叨，商眠又把自己扔进沙发里。
    郁云初想：“只要她开口，我就回头。”
    可他都走到房间门口了，商眠也没有叫住他的意思。
    商眠最近都在研究整形修复，郁云初是知道的，他们在早晨与夜晚会有短暂会晤，她偶尔会向他问几个整形的专业问题，却从未提及让他看看女孩的病历。
    起初，郁云初以为她是质疑自己的能力。
    他有意无意地将自己早年刊发在sci期刊上关于植皮整形的论文放在桌子上，与早些年参加论坛的报道放在了一起，报刊还是向方可人借的。结果放了两天，商眠看都没看一眼，倒是江远顺手将它整理，整整齐齐地码在了书架上。
    商眠出现在云开医院，郁云初有些意外，同时内心也涌起了不明所以的欢喜——她来找我。
    这样的感觉令他觉得陌生，扯住了他匆匆要下楼的身影。
    他松了松领带，又调了个方向，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他是主任医生，刚开完会，还有好几个病患在预约等待，他下午还有一台手术，他是很忙的。
    郁云初看了一眼时间，他仅有半个小时留给商眠，如果她态度好一些，他可以将后面的预约推一推。
    可郁云初回到办公室，煮好了一壶新的咖啡，商眠还是没有出现。
    他按捺不住，拨了前台的号码：“刚刚有个女孩来找我，怎么还没请上来……”
    “郁医生，您不是没有预约不见吗？”
    “她不一样！”郁云初说完，自己也觉得意外，商眠什么时候在他这里有了不一样的标准。
    前台不明所以：“可是刘小姐已经走了，您上次不是拒绝接诊吗？”
    “等等？刘小姐？我是说商……”
    “您说商警官呀，她走了呀！她并没有要找您，她只是过来咨询的。”
    郁云初傻眼了：“咨询什么？”
    “咨询植皮的收费，还预约了周医生的门诊。”
    前台姑娘轻声细语，郁云初却感觉自己被泼了一桶冷水。
    他喝了一口咖啡，已经过了最佳的饮用温度，他却没有发觉，因为他脑海里只有一个疑问：她为什么没有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