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你的出现，所有的苦难都成了美好的铺垫。
    郁云初极其不认同林觉予的言论，但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导致面对商眠时，他总有些不自然。
    偏偏商眠最近对他的态度也改善了不少，好比他出门时，电梯刚好关上往下，他还没来得及按下按键，电梯又再一次回来，对他敞开，露出商眠的脸：“快些。”
    她斜斜地靠着电梯，保持着长久以来的面瘫，他却觉得她的态度似乎变得友善，甚至有些谄媚。
    郁云初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或许是视线太火热，烧到了商眠，她转过身做了个撩头发的动作，还不忘眨眨眼：“怎么一直盯着我？我就那么好看？”
    这人的厚脸皮浑然天成，郁云初段数不够，被她这么一说，脸倏地红了，转向了另一边，面壁思过。
    商眠见他别开脸，耳根子却微红，十分震惊，没想到这花孔雀竟然这么容易害羞，她忍不住要再调戏几句，好在郁云初的电话响了，成功将他从刑警队女流氓手中解救出来。
    是医院来的电话，他匆匆与商眠在地下停车场分别。
    郁云初最近有些忙，光是这两天，便做了三台植皮手术。
    一年前博陵传得沸沸扬扬的“美女惨遭毁容，竟是因为与男友提分手”事件的主角叶子第五次整形修复后，博陵本地媒体闻风而至，郁云初一次也没有接受采访。
    大家想看到的都是所谓的奇迹，没有人想知道奇迹背后的故事，它们枯燥乏味，实在无趣。
    当初叶子被送到云开医院，面颈部缝了100多针，除此外，还有一侧鼻泪管断裂、口唇离断缺损、眼睑缺失等五处创伤，以郁云初为主刀医生的医学团队经过无数次商讨，开了六次紧急会议，做了五次手术，历时一年，才有了今日大家所看见的叶子。
    这五台手术里，除了鼻泪管修复手术后，叶子出现了泪流不止的突发情况外，在做口唇修复的时候，因为叶子的嘴唇缺损长度超过了嘴唇的1/3，嘴唇组织面积有限，不能够提供修复所需的组织，且因为皮肤有缺损，连接制定两个修复方案都有一定的风险，最后采用了联合修复。为了避免唇缘变形，影响术后美观，郁云初根据唇缘之形态修整肌黏膜瓣的唇缘，原本六个小时的手术，整整进行了十个小时。
    对郁云初来说，叶子的修复并不成功，因为各种无法避免的突发情况，在手术过程中，对她的鼻、眼都进行了调整，她并没有完完全全恢复原本的容貌。
    郁云初虽拒绝采访，但因为叶子一直有媒体在追踪，所以仍有媒体做了报道。
    因为近期博陵各大公众号争先恐后发布类似“美女遭遇毁容，整形后比原来还漂亮”的文章后，云开医院也因此迎来了大批客户，指名道姓预约“郁云初”医生，排除掉医美手术，还有不少修复整形，每日办公桌前都是厚厚的病历。
    郁云初雷打不动的不加班原则，也终于被打破。
    这天，做完最后一台手术，已经是晚上10点，郁云初累得连握方向盘都没有力气，索性将车扔在了停车场，准备打车回去。
    郁云初没用过网约车软件，正在低头钻研，却有车在自己身边停下，他一抬头就看见有些眼熟的小白车，侧边还有一大块剐蹭痕迹，车灯也坏了一只。
    “一只眼”的车窗被摇下，主人仍是那副懒洋洋的口气：“你没开车？”
    “刚做完手术，疲劳驾驶容易出事故。”
    他话音刚落，车门便猛地打开，差点儿撞到他的膝盖，商眠却毫无自觉：“来，上车，我送你。”
    商眠的车又旧又破，劣质皮座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郁云初有严重洁癖，才会拒绝打的而选择网约车，而这辆小polo已经有一定年龄，不仅旧还破，引擎声也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坐了上去。
    郁云初坐在副驾驶，虽然座椅已调到最后，长腿仍旧伸展不开，有些委屈地蜷缩着。
    深夜的博陵仍旧车水马龙，商眠的车速很快，灵活地穿梭在车流中。
    这是他每日都要经过的熟悉的路，可商眠却一点也不陌生，好像她也来回了无数次，从云开医院到观澜半岛，她仅用了平时三分之二的时间。
    郁云初这才后知后觉地发问：“这个点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哦，出外勤刚好经过。”
    “现在？不是下班时间吗？”
    商眠从内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嘴角带上了一点笑和无奈：“我们的下班时间就是摆设，就算是半夜接到任务，也要用最快的时间赶到。”
    车厢昏暗，她的声音沙哑，郁云初看着她藏在阴影中的脸，觉得她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神秘又危险。
    他忍不住又偷偷往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却对上商眠带着笑意的眼，前几天的调戏历历在目，在她开口之前，郁云初赶紧撇开脸：“我没看你。”
    商眠一天的坏心情因为这句此地无银的话被打散，“扑哧”笑了出来，郁医生可真是宝藏男孩，越和他相处，越觉得他天真可爱。
    但作为成年男性的郁医生，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形容。
    商眠的出现当然不是偶然。
    南厦分局在半月前接到线报，某酒吧有毒品交易，刑警队布控蹲守了一周，抓捕了犯罪嫌疑人后，发现毒品交易不是偶然，刑警队顺藤摸瓜，引出了背后隐藏着的巨大贩毒团伙。
    就在三个小时前，由刑警假扮成买家，诱骗卖家上钩，商眠带队潜伏在暗处，准备来个一网打尽，结果等了两小时，对方也没有出面，喂了好几个小时蚊子才知道被耍了。
    行动失败，半个月的努力打了水漂，气得何小空骂骂咧咧，商眠的心情远比她更恶劣，卖家没有出现，只有两种原因：一是卖家警惕性强，二是有人泄露了行动机密。
    商眠不愿相信有内鬼，又回了一趟分局，一一排除所有人的嫌疑，才回了观澜半岛，车刚进库就发现郁云初的车不在。
    从她搬进观澜半岛，始终风平浪静，她多少有些放松了警惕，火急火燎地赶到云开医院，便看见郁云初站在门口，风度翩翩，遗世独立。
    她提起的心，才慢慢地放了回去，假装云淡风轻地偶遇。
    两人各怀鬼胎，刚开了1801的门，江远的房间门便打开，见到一前一后进门的两人，有些惊讶：“你们一起回来的？”
    “在门口遇到。”
    “她送我回来。”
    商眠和郁云初同时开了口，却忘记对口供。
    江远瞬间瞪圆了眼，不用问，就知道撒谎的人是商眠，她就是个放羊的孩子。他动了动嘴唇，忍住了到了嘴边的控诉——郁云初在，他不想让他看笑话。
    商眠一边恶狠狠地瞪着郁云初，瞎说什么大实话，一边极力挽回颜面：“经过他们医院，他没开车，就顺路一起回来。”
    可江远并不好糊弄：“你不是和我说在办公室写报告，怎么会经过整形医院？”南厦分局和云开医院虽在同一方向，但云开医院比南厦分局要远上好几公里，怎么都不可能顺路。
    面对江远的质疑，商眠眼都不眨：“哦，临时有任务。”
    “什么任务？”
    “内部机密。”
    郁云初看着姐弟两人你来我往，半是疑惑半是羡慕：原来商眠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这么雷厉风行的人，居然会在弟弟面前撒谎，会在被揭穿时胡搅蛮缠，可他们的感情也是真的好，好到他明明就站在边上，与他们却像是两个不同世界。
    郁云初悄悄地退了场，回到自己的领域。
    关上门的时候，他听见话题已经被商眠带跑了老远，她嚷嚷着要江远给自己煮宵夜，还嘴贱地让他要合群一点，多和同学接触，比如对面的方可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江远不认同地冷哼：“谁给你投食，谁就是好人了？”
    这座宽敞的房子，似乎连流淌的空气都沾染上了烟火气息。
    郁云初觉得十分不习惯，却不觉得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