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也并不需要更多矫情的言语了。
    这三个字，就足够了。
    那其中所蕴含的无数感慨，无数期待，即便段长笙只是旁听，却也清清楚楚。
    他突然觉得有些滑稽——
    梦只是梦。
    梦总有要醒来的那一天。
    而此刻，他站在一旁，格格不入，前所未有的明白了自己的多余。
    苏慕慕与冷辰傲只要站在一起，他们二人之间，自有其他人无法插足的默契。
    这大抵也是冷辰傲如此傲慢，如此笃定的原因吧。
    段长笙的眼瞳之中一片阴霾。
    而冷辰傲心中那点忐忑，也总算是消弭无踪。
    他微微俯身，看向身前的女人，伸出手来，为她温柔的剥开垂落在耳畔的碎发。
    “是的，我来了。”
    他那样郑重。
    “我来带走你。”
    自此，所有多余的声音，都似乎彻底从耳畔消失的一干二净。
    苏慕慕笑起来。
    她的唇边缓缓舒展开一个几乎欣喜的弧度，她似乎是想笑的，但与此同时，却又忍不住的哭泣。
    争先恐后从那双漂亮眼瞳中滚落的，大颗大颗的泪珠，划过她的脸庞。
    冷辰傲几乎疼惜的为她拭去了掉落的泪水，他低声道：
    “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
    原来，冷辰傲并非觊觎他人所有物的恶龙。
    段长笙突然顿悟。
    他才是。
    他是这里不该出现的存在，是爱情故事里的反派。
    段长笙没有哪一刻，能比现在更明白，他的多余。
    之前种种不对劲之处全数浮现上来。
    段长笙意识到，他从头到尾，都被苏慕慕这堪称精湛的演技骗得团团转。
    她的温柔，她的安抚，都不过是缓兵之计。
    跟喜欢没有半点关系。
    她用这样的方式稳住他，等待着冷辰傲的拯救。
    真够可笑的。
    他用一种几乎锋利的，又有些偏执的目光凝着苏慕慕的侧脸，随后打破了他们十足浪漫的氛围。
    段长笙知道，或许他不该开口。
    因为答案明明已经摆在面前。
    可他怎么就是不甘心呢？
    明知道苏慕慕给出的答案，绝对不可能是他想要的，他还是问她：
    “苏慕慕，你骗了我，对吗？”
    苏慕慕愣了愣。
    她缓缓转过头来，对上了那双冰冷的眼眸。
    当她看向段长笙的时候，眼中那温柔闪烁的笑意，业已无影无踪。
    那里面，只剩下一片平静，或许还有一点廉价的愧疚。
    苏慕慕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达成目的的她，甚至连欺骗都不再愿意给予。
    “没错。”
    她说：
    “我骗了你。”
    苏慕慕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温软。
    然而听在段长笙的耳朵之中，却比杀人刀更为锋利。
    “对不起。”
    段长笙轻笑。
    “冷辰傲找到我父亲合作，也是因为你的提示，对吗？”
    苏慕慕咬了咬牙。
    “……对。”
    这是她最为过意不去的事情。
    虽然她也很清楚，只有用这样的方法才能真的从段长笙手中脱身，但她还是难免歉疚。
    至少段长笙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段长笙终于沉默下来。
    这话亲自从苏慕慕的嘴里说出来，杀伤力可真是太恐怖了。
    相比起来，道恩·琼斯跟冷辰傲联合起来捅他的这一刀，都不算什么了。
    苏慕慕这一刀才是真的疼。
    翻搅血肉，痛彻心扉。
    他真想不到，有一天他也能体会到这样激烈的负面情绪。
    段长笙眼眸暗了暗。
    他几乎自嘲一笑。
    “苏慕慕。”
    段长笙直呼她的大名。
    没了往日的温柔缱绻，冷意透渗，平静之余，又似乎有暗潮翻涌。
    “你所有给予我的温柔，有几分是真的？”
    苏慕慕说不出话来。
    她的舌尖抵着上颚，在自己的唇齿间尝到了一点浓烈的铁锈味。
    最开始的愉悦过后，她也没自己想象之中的那么开心。
    但是——她很清楚。
    二者只能择其一。
    有些伤害，是她必须要给予的，长痛不如短痛。
    于是苏慕慕几乎无情的开口。
    “都是假的。”
    她说：
    “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放松你对我的警惕。”
    段长笙的眼圈泛起一圈鲜明的红。
    他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狼狈，疯狂。
    他甚至没有心情伪装出往日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冷漠的面具裂开，他几乎嘲讽的给苏慕慕鼓掌。
    “你还真是厉害啊。”
    他道：
    “你还做什么模特？不如去做演员吧——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加优秀的演员吗？装得这么像，如此忍辱负重，我实在是佩服。”
    段长笙的声音越发嘶哑低沉。
    “每天对着一个讨厌的人说喜欢，甚至亲吻他，你都不觉得恶心？”
    苏慕慕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的干干净净。
    她因为这过于刺耳的话语表情微变，但随即，咬了咬牙，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没什么好辩解，也没什么好反驳。
    在这件事上，确实是她对不起段长笙。
    “是我无耻，不要脸。”
    她说这话的时候，却是完完全全站在冷辰傲那一旁的，距离与关系，都摆的泾渭分明。
    “你可以恨我的。”
    冷辰傲没说话。
    他搂着她单薄的肩膀，像是无声的安慰，亦是几乎前所未有的温柔。
    然而却似乎并不能缓解多少苏慕慕心中的煎熬。
    她努力组织着语言。
    “很抱歉，段长笙，我无法接受你，因为我真的不爱你。”
    她说：
    “你会遇到比我更加优秀的，更加温柔的女人，并与她两情相悦，但那个人，一定不是我。”
    她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
    “比起爱我，你还是恨我吧。”
    真是何等冷酷。
    段长笙显然无法接受她的答案。
    他平日里的温柔与淡定，彻彻底底的无影无踪。
    他凝视着苏慕慕苍白的脸庞，宛如一只被逼到了困境的兽，恨不得把自己大胆的，予以他欺骗的猎物吞吃入腹，吮骨吸髓。
    字几乎是被他一个一个吐出来的。
    他几乎斩钉截铁的的对着苏慕慕道：
    “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