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慕脑袋里面蹦出最糟糕的念头。
但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浑身冰凉。
温度好像正在从四肢百骸逐渐抽离。
苏慕慕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思绪一片混乱。
“告诉我,求求你,跟我说实话吧——”
她死死地抓着段长笙的衬衫袖口。
像是理智全无。
如此卑微,如此可笑。
“我,我真的好害怕……”
苏慕慕的眼睛里盈着一层浅淡的水光,我见犹怜。
她看起来就像是快要崩溃了。
有种一碰就碎的,脆弱的美。
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段长笙看着她的眼泪,前所未有的铁石心肠。
他不为所动,安静的俯视着她,身影背着光,光怪陆离的绚烂色彩如同烟花般,依次炸开,落在他脸上,驱不散浓重的黑暗。
此刻的段长笙,有一种独立于所有喧嚣之外的寂静。
他松开了掐着苏慕慕下颌的手,却没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陈述事实般,很平淡的开口。
“你的脑子里,还是只有他。”
苏慕慕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她不撒谎,不辩解,道:
“对。”
长达半月的旅行,她所得到的所有快乐。
因为有关于冷辰傲的寥寥数字,被全数抽离。
她的心脏跟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绞紧了。
刀割似的,肝胆俱裂。
她低着头,眼泪掉在段长笙裸露的手背上,触感冰凉。
“你骂我吧,恶狠狠的骂我吧,说我没出息,说我贱,都可以,但求你了,在此之前,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
苏慕慕说:
“他现在还好吗?”
女人漂亮的眼睛里隐约覆着一层隐约的水光。
段长笙盯着自己手背上那滴泪。
很凉,他却像是要被其中蕴含的灼热情感烫伤了。
下一秒,段长笙干脆利落的伸手,抓着她的手腕。
这次,他的动作并不怎么温柔。
又或者,可以说粗暴。
他的眼睛介于黑色与蓝色之间,是玻璃般剔透的浅色。
然而,却又似乎正浮现起一点深不见底的幽暗。
他的想法,似乎让人更加看不透了。
他很慢的对苏慕慕坦白道:
“不怎么好。”
段长笙似乎并没有继续瞒着她的准备。
他坦坦荡荡,实话实说。
“他在跟吕佳怡结婚的那天,来医院找你,离开的路上,跑车跟一辆越野相撞,全身大面积骨折,并从那天就开始昏迷,到现在为止,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说完,他又补充道:
“而至今,他都还没有清醒。”
听到段长笙亲口描述着冷辰傲的状况,苏慕慕的表情越发茫然。
他说一句,苏慕慕的脸就白一点。
褪了血色,她睚眦欲裂,眼却是通红的。
“还,还没醒?”
苏慕慕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六神无主的状态。
她像是一只不厌其烦的,坏掉的复读机。
来来回回的重复着。
“不会的,他不会的,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的……”
到了后面,便像是自欺欺人了。
眼泪彻底决堤,争先恐后的涌流出来,从一滴一滴变成大片大片。
也打湿了那双雾气弥漫的漂亮眼睛。
苏慕慕看起来痛苦极了。
段长笙望着她。
他想,若是给苏慕慕一个机会,能够消耗掉自己的生命来挽救冷辰傲,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点头。
那是高纯度的,无法插足的,挚爱。
段长笙想起一句很浪漫的诗。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大概就是这般。
其实这样的爱,段长笙并不陌生。
在他跟苏慕慕最初相遇的时候,苏慕慕对冷辰傲便是如此。
仿佛要将自己彻底燃烧,飞蛾扑火般的热烈。
那时,段长笙对她的情感多有敬佩,也有一点微妙的嫉妒,因为他自己从未体会过此等情感。
但现在,心境已经不同。
当他真的喜欢上了苏慕慕,敬佩无影无踪,只剩嫉妒。
嫉妒这份爱从来不是给予自己,因而怒火灼烧,寸草不生。
他看着苏慕慕。
似乎想要为自己解释几句,又一字一句道:
“其实,我在z国拖延了这么长的时间,就是因为他的原因。”
段长笙温柔的帮她擦掉眼泪,却越擦越多,像是断了线的鲛珠。
“我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因为我觉得,如果你知道了这个消息的话,肯定会忍不住的心软,甚至想要回国,那么你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全部前功尽弃——”
他用那种熟悉的,让人无法拒绝的声线在她耳畔哄她。
“而这样一个毫不犹豫选择背叛你,伤害你的男人,真的值得你一次一次回头吗?”
段长笙的剖析足够冷静。
也很有道理。
仔细想想,他的隐瞒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但某种意义上,段长笙却又很清楚,这压根是毫无作用的,是垂死挣扎。
果然,听了他这番言语的苏慕慕并没有任何动摇。
她摇着头,十分笃定的轻声道:
“我要回国,求你了,让我回国。”
苏慕慕捂着脸,像是彻底放弃了抵抗跟挣扎。
“让我见他一面,哪怕一面,如果冷辰傲真的死了,我可能也会跟他一起死吧。”
像是破罐子破摔,苏慕慕沮丧道:
“什么开启崭新的生活,跟他相忘于江湖,不行,我其实根本做不到,我就是贱人,斯德哥尔摩患者,被他虐上瘾了,我放不下他!”
太可笑了。
她付出的努力,想要努力遗忘他的心情。
简直像是个笑话,一场让人笑不太出来的黑色喜剧。
甚至都不用冷辰傲哄她。
仅仅只是这样一条消息,就已经彻底牵动苏慕慕所有的思绪。
即便他把事情做得这么狠,这么绝。
即便他娶了别的女人,还想把她困在身边当个可怜的第三者,傲慢的毁掉她的人生。
也根本改变不了苏慕慕对他的情感。
七年,爱他就是本能。
要是冷辰傲是渣男。
那她就是自甘下贱的神经病。
她喜欢他,快疯了,除了他,好像谁都不行。
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过后,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片有些诡异的沉默。
段长笙不说话。
良久,他才有些嘲讽的轻嗤一声——
比起嘲讽苏慕慕,倒更像是嘲讽他自己。
“的确,你甚至都没有问我一句,我为什么要骗你,为什么要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