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投下了一只原子弹。
    苏慕慕大脑里炸开巨大的蘑菇云。
    所有思考的能力都被夷为平地，被火浪掀飞。
    徒留一片空白。
    隔着拥挤的人潮，隔着并不遥远的街道。
    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段长笙了。
    视线交错的瞬间，苏慕慕当机的大脑忽然恢复了一部分功能。
    她面前走马灯般浮现出段长笙如常的神色，跟他说过的每一句谎话。
    段长笙说：
    “冷辰傲现在好得很。”
    “他已经跟吕佳怡结婚了，两人很幸福，甚至常常出来秀恩爱。”
    “他试着找你，但找了没多久，就放弃了。”
    “慕慕，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他毕竟已经结婚了。”
    “不要再继续靠近跟纠缠冷辰傲，否则，只会伤害到你自己而已。”
    “最近这段时间，不要再登录国内社交网站，他们骂你骂的很难听。”
    曾经，苏慕慕对他的每一句话都深以为然。
    但此刻，她才知道，原来这些都是不知道善意还是恶意的谎言。
    段长笙擅长撒谎。
    他是个高明的欺诈者。
    苏慕慕明明很清楚的。
    他从来都没有表面上所展现的那般温柔，无害。
    也知道，很多时候，他并没有跟自己实话实说，有着无法跟他人共享的秘密跟阴暗。
    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
    段长笙会选择在这样的事情上隐瞒自己。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理解。
    他是济世的医生。
    但也只是个为情所困的追求者。
    是她不好。
    是她不对。
    她一次次对着段长笙释放纵容的讯号，如今才会落得被蒙在鼓里的下场。
    苏慕慕脑子里嗡嗡的响，耳鸣一样。
    她死死咬着嘴唇，眼眶已经红了一圈，看着有点恐怖。
    而身边那两位陌生人见苏慕慕失魂落魄的神色，也似乎有些惊疑不定。
    无论如何，美人落泪，还是很让人怜惜的。
    他们凑近了些，语气关照的开口。
    “你没事吧？”
    苏慕慕却像是只把他们的话语当做耳旁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们有些手足无措，又忍不住安慰道：
    “你们不是早就分开了吗？其实也没必要……”
    可她真的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段长笙只跟她对视了片刻。
    在发现了苏慕慕行踪之后，他大步流星的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逆着喧嚷的人流，段长笙仍是夺目的。
    他穿意大利亚麻衬衫，浅淡的奶油色，衬的皮肤愈白，在群魔乱舞里仍有种冰冷的出尘。
    男人的眼睛是冰凉的烟灰色。
    然而落到苏慕慕脸上的时候，却又添了点炽热的温度。
    周围有不少人在偷看这位孤身一人的混血绅士，露骨大胆的目光掺杂暧昧，落在他身上。
    段长笙却几乎目不斜视。
    他毫不犹豫的停在苏慕慕的面前。
    “没有吓到吧？”
    随即，他才抬头看向另外两个气质略痞的年轻男子。
    他勾住苏慕慕的肩膀，满怀占有欲。
    段长笙朝着二人缓缓眯起眼睛，轻笑道：
    “还有事吗？”
    他的笑容是礼貌的，神色却疏离，不着痕迹的驱赶。
    很显然，段长笙误会了苏慕慕的慌乱。
    他以为，她面色的不虞是因为被陌生男人搭讪。
    而那两人虽然有些莫名其妙，想要主动摊牌“明明是她先来找我们说话的”，但对上段长笙几乎不容置喙的表情，与通身压倒性的上位者气势，还是选择了闭嘴。
    他们悻悻的点点头，目光在段长笙跟苏慕慕之间转了一圈。
    “没事。”
    随即，转身就走。
    唯二的信息提供者消失在了拉斯维加斯大道繁华庸碌的人流中。
    段长笙温柔的扣住了苏慕慕纤细的手腕。
    又像是上次牵手一样，想要十指相扣，似乎怕她走丢。
    但指缝相嵌的瞬间，苏慕慕却突然剧烈的挣扎起来。
    段长笙终于发觉了一点不对劲。
    他松开了手，复而将手心重新压在她的肩头。
    这是看似并不冒犯的动作。
    只有苏慕慕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道。
    几乎压制了她所有挣扎的可能。
    段长笙低头，望向苏慕慕。
    “到底怎么了？”
    不过片刻的分离，苏慕慕却突然变得过于魂不守舍。
    苏慕慕不语，沉默，似乎仍处在震惊的思考中。
    段长笙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他似乎隐约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尽管苏慕慕一语不发。
    但没办法，谁让他是段长笙。
    这位年轻的医生最为擅长的，就是掌控人心。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扔下这枚重磅炸弹的时候，他的表情非常平淡。
    语气也很普通，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又好听，是中低音的萨克斯。
    苏慕慕与他对视着。
    周遭霓虹璀璨的辉光落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
    她看到段长笙性感的喉结线条，抿紧的唇，与冷淡的眼睛。
    即便是这种时候，也天衣无缝。
    他甚至连哪怕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真是恐怖。
    苏慕慕很想让自己保持冷静。
    因为她很清楚，在这里跟段长笙质问，或者吵闹，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她应该神色如常的说“没事。”
    然后跟他一起回酒店，好好商量。
    但她忍不住。
    苏慕慕的大脑里只剩下了冷辰傲。
    还有刚才从那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嘴里，听来的残忍信息。
    冷辰傲遇到车祸。
    冷辰傲生死不明。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办法思考。
    苏慕慕的嘴唇在颤抖，身体也在颤抖。
    她来之前精心打扮过，但此刻，那张艳丽的面容上唯余狼狈仓促。
    在她释放自己的理智之前，激动的情绪已经破土而出。
    担忧与恐惧拉扯着她，让她选择咄咄逼人的表达着自己的疑惑。
    “冷辰傲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她开门见山的问段长笙。
    “冷辰傲根本没有跟吕佳怡结婚，对吗？他现在还好吗？他真的躺在医院里吗？他是受伤了吗？还是……”
    苏慕慕一连问了很多个问题，无间断的。
    简直不给段长笙回答的时间。
    而最后一个问题，她甚至没勇气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