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急促而惊慌的叫声在万名修士间此起彼伏,脚下地面因的浮空震动而颤抖着,他们如同一窝蚂蚁被举到了半空,看来比月风还要慌张。这片地面转眼就越来越高,上升地越来越快
有人见机地快,趁着这片覆满人的泥土还不高立刻跳下求生,在风中被吹得像片落叶般轻盈,但因为低估了高度落下就摔得骨断筋折,奄奄一息。其余想尝试的人见了,倒抽一口凉气,都打消了跳下去的念头,只几个念头的犹豫间这空中平台已经极快地上升,几乎碰到了云端。再也没人往跳下求死了。
若武依旧席地而坐,脸上带着戏谑的冷笑,双眼半睁半闭看着周围的变化,似乎此间的事与他毫无关系。罡风拂动他的发梢四散飞舞,虽低坐那里,但镇定自若,却有一派掌门的风范。因为惧高而坐着毫不动弹的月风连眼也不愿睁开,光看起来倒是比若武更为淡定自若。离月风近的修士稍稍冷静下来都暗暗佩服,心想:“月风先生果然好胆色。”也只有天惑、天心等人知道他惧高的毛病,乐呵呵的看着“淡定自若”的月风。
“慌什么!有月风先生在此,你们这点心性定力也配修行?”一人昂然喊到,声音被灵力扬开登时让人们安定下来。这人是名散修,他已经解了毒,心里对月风佩服得很,心想:“月风先生天崩地裂也不闻不动,如此好定力,必定对接下来的两阵斗法心有成竹。”
“不错!没有解毒的道友,大家都学着月风先生坐好了。已经解毒的站到外围跟离木先生布好抗敌大阵。”离木不断组织阵法,又有一拨人已经解毒,共有八百八十七人,他估计布下的阵法虽然境界不高,但可以容纳极多人,应该足以对抗死士的金光大阵。
“好!”已经解毒的修士散布到了边缘,按照离木所教授的口诀高声念起并催动灵力,顿时形成了一片幽黑却带着璀璨亮点的光罩护住了万人。这阵法“星图阵”乃是星纲门独有的阵法,最少七人就能成阵,而最多不限布阵人数,人数越多威力越大,正好让所有解毒的修士发挥作用;离木此时交给了核心阵位几十人众人口诀,又对外围人念出了口诀,虽然只有极少几十人知道核心阵法的秘诀,但也相当于已经把独门密术公之于众。
这片阵法所成的星空中以居中的北斗七星最亮,其余众星散布周边,显然这阵法以为灵力最强七人为阵眼。此时站住阵眼的正是天心、天惑、梨升、海棠、苏颖、问天,还有指挥阵法的核心离木。墨格刚才拖延金光大阵时灵力几乎耗尽,而离木有些看不惯儒教若武也没有请他坐阵。
月蝶、若冰一边催动灵力,一边望向月风原本就很白净的脸,此时更是白如寒霜。月蝶心想:“他最是怕高,这可怎么好。”若冰看着她满脸的担忧,拉拉她手一笑,对她轻说:“看你担心的,他吃点苦头,你便心疼了。”月蝶说:“好若冰,你别调笑我了,他真的怕高,你没亲见过那样子……”若冰昂起修长脖子说:“怎么没见过,上次我把他从百丈高峰背下……”她随即意识到说漏了嘴,怎么能在人前说两人的肌肤之亲,急忙止住。月蝶低声说:“你知道的,还要故意笑我……”“好了好了,你别担心了,一会击退了这阵法,他就能活蹦乱跳了。”若冰摇摇她的手,两人说话间一红一银两道灵力涌向“星图阵”上的黑色光幕,接着化为了一红一银两颗璀璨光团,一颗如同红日炙热耀眼,一颗如同寒月幽冷冰寒。
“日月同轨!”离木看到阵法光幕的异象惊呼道。星图阵本是群星荟萃,但这两女修习道术经后灵力异于常人、深厚异常,虽然不在阵眼中却发挥了胜过阵眼的威力,直接在阵法中凝结日月异象,星纲门典籍曾有记载星图阵出现过一轮红日三次,银月一次,但是日月同现的迹象还是第一次。他信心大振,这里成千近万的修士,加上星阵图难道还不能抵抗一个百人大阵?
夜越来越深,这片逐渐升起的空中平台却越来越亮,在金光大阵的金晕和星图阵的银芒同时闪耀下如同白昼。万名修士投入星图阵后便不再惧怕,现在足有千余人布阵,组织阵法的还是星纲门传人离木,从人数上远超金光大阵。甚至不少人还抱着参演阵法的心态,与身边的人讨论着两方阵法的精妙。
“星图阵,星芒流转,形散实聚果然是星纲门的独门阵法啊。这样看我们稳操胜卷”一人信誓旦旦地说。
“对方的金光大阵好像也不弱啊,同时融通了两种境界神通,只怕我们这方要多耗功夫才能取胜了。”另一人却不这么乐观。
“嘿,我们的千人大阵难道还斗不过对面百人的阵法?你是不是死士混在这的卧底,散布谣言。”先一人见被人当众驳回,有点恼怒。
“你说什么呢?难道我乐意跟你一起送死,我当然期望己方能胜,只是说句看法又怎么了?”
“好了好了,你们看月风先生如此镇定,我看多半他也不担心我们的阵法,我们看着就是,就算敌不过他也会出手。”
“对啊,月风先生在此就能破阵。”
“真想再见识一下他施展术法的风采,刚才他几击我都没看明白,难道有人天生是五彩灵力。”
“说不定月风先生到了能随意使用五行灵力的境界,又或者他天生有五属灵力。”
众人纷纷点头。要是他们知道月风此时已经感到翻江倒海、天昏地暗,只怕不会这么淡定了……
星图阵的上代表参阵者的星点光芒渐渐变得繁密闪亮,如同夏季宁静的星空。而星图阵之上,金光大阵已经聚集了无数耀眼的光刺,好像无数太阳的碎片在同时散发光芒,这光芒越发强盛,渐渐连成一片白光,企图刺穿星图阵的黑幕,其气势就像白昼要替代黑夜一样。
接着丁丁声响起,无数金光大阵的金刺犹如射向了星图化作的夜空,每一刺击到星图阵上都激起一圈弱光形成的涟漪,随即落下的金刺又被灵力牵引快速飞回金光阵中,附满金灵力后再次以锋利的刺尖落下;无数的金刺不断刺下,毫不停歇,像无数金色的蝗虫扑向了田地。
离木感到强烈的冲击通过阵眼传来,心神也随之震动,姜然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紧紧守住。同时金光大阵还施展了五境阵术,隐藏了阵法神形或作光晕令他无从反击。这便是境界高下之分,这星图阵也发挥出了四阶境界,将灵力凝聚成了“星辰”,只因少了一境便全然落在只能挨打不便反击的局面中。离木满头大汗,大叫:“全力防御,等他们势弱再反击。”他心里大呼不妙,金光大阵比自己意料的要强极数百倍,我们以十余倍的人力却只能勉强抵挡。他却没有想到,这时布阵的所有修士绝大部分都是刚刚摆脱了“三里噬神”的毒性,灵力还不足平时的三四分,而且几乎七成的修士都是三境初期的修为。而死士这边至少是四境修为,除去死掉的银二,还有十七人是五境介子修为,五境强者的灵力至少是三境修士的几十甚至百倍,加上金光阵法境界也更高妙,因此以百人之数却压制得星图阵毫无还手余力。
金刺暴雨一阵阵密集袭来,不仅没有停歇减缓的势头反而越来越密,越来越快,越来越猛。星阵图上的星夜光幕越来越暗,几乎只剩一片黑色,连其中的日月光辉也如乌云遮蔽一般光辉惨淡。
月风坐在阵法中,耳听密密麻麻乒乓声在头顶响亮的回荡,如同一场金刺凝聚的暴雨久不停歇。他听着这又脆又响的“雨声”,思绪终于从对高空的惧怕中拉了回来,只是依旧不敢睁眼。耳听这暴雨越来越猛烈,心想:“金光大阵的攻势如此之强,我们的阵法必定难以久撑……”
星图阵中修士苦撑对面的飞刺攻势,不少人渐渐感到心口淤塞,抵御如此强大而不中断的攻势,让众人胸口如同被巨石压住,灵力运转也受到了影响。星图阵的星光除了北斗七星与一日一月还在闪耀,其余周围的众多星点已经暗淡无辉,若隐若现。
“所有还没解毒的道友,请与我以手相连!”众人神海想起一个“声音”,那是一道神念。
众人侧头张望,身边的人都在寻找发出神念的人。
“我是月风,情况紧急,不要贻误战机。”月风的第二道神念发出。
一些离月风近的修士看看坐在地上的月风,已经带着震惊依言行事,他们中有许多四境修士也掌握了四境的神念神通,可没有一个人能同时对近万人同时发出神念,甚至他们的师长也极少有人能做到,他们几乎同时想这神念需要多强大的元神才能做到?
很快七八千没有解毒的人都以手相连,一个不剩地串在一起,月风闭眼抓住身边坐下的两人脉门。
随着一阵低沉的嗡鸣,星图阵中有一道如瀑布般的灵力光柱从月风身上升起,在这光柱的支撑下,整个星图阵为之一亮,所有其上的星光耀眼地闪起光亮,如同盛夏的晴夜,他催动的灵力跨过光幕直接铺就了一条灿烂的星河。原来这些灵力都来自月风吸收的异种灵力,他刚才冥思苦想,想逆行经脉将灵力通过身体斗转星移的妙法。
离木见了月风身上那道灵力,震惊不已,他从没见过这么粗豪的灵力光柱,更没见过星图阵中凝聚星河的异象。他兴奋喊到:“月风先生出手了!”他深知星图阵在境界上无法与金光大阵对抗,但只要有这万余修士一同布阵,却能以巨大的灵力弥补境界上的不足。月风正全力施展灵力注入阵中,他竟如同一个阵眼同时将七千左右修士的灵力汇聚起来送入阵法中。
月风依旧紧闭双眼,对高处的恐惧让他始终不动身体。他不断将近万人的体内的毒素灵力吸出,通过他的经脉,化作灵力银河注入到星图阵中。不久,他感到身体仿佛变成了夜空,任由组成毒素的灵力聚集在神海中,因为他体内的经脉已经无法承载更多灵力逆行了。神海乃是元神潜藏之地,任何虚无之物都可以承载,对于元神、灵力来说无边无际。他正用神海逆转吸收的灵毒,他探索清了神海的无边范围后再也不做犹豫,将洪水般泛滥的毒素灵力一股脑吸入了神海中。
他是在星图阵的启发下冥思,发现神海之大如同浩瀚星空,苍茫无边。他无法与人比较便不知他的元神之强少有至极,如此强的元神是如何在神海中安置的?除非神海有可以无限扩展的空间。他的元神总是在一片无尽虚空中心孤伶伶的,数年的苦修后对这种感觉早已习以为常,而借着星图阵的浩瀚无垠的气势,他立刻察觉了神海更加广阔,广阔到无视空间,或者说神海中并没有空间。他如此运用神海,自古少有,经脉本就是肉身生机依赖的地方,要加以保护避免损毁,他用经脉来逆转灵力已经有违常法;而神海是藏神之所,虚弱的元神便在其中,在神海中导入异种灵力及其凶险。不过他元神太过强大,并不在意异种灵力的侵扰,反而觉得亲切。
月风曾经多次逆转经脉,将灵力在其中运转,受过几次内伤;虽然他之后经脉因此较常人扩宽了百十倍,但在真正洪波浩荡的灵力冲击下还是无法承载。他之前对灵力的用法是错误的尝试,各种术法典籍中都是说,“天地灵气,起于丹田,散于百脉。”都是教人用经脉承载自己的灵力,而不是别人的灵力。但换到用到神海来逆转灵力,对他来说便是可行的,无尽神海可尽可容纳无尽灵力,而他的元神如神海一般只有虚形不受灵力干扰。
他神海中正如一片空荡荡的宇宙,没有一颗星辰,是一片什么也没有的虚空。而这些汹涌澎湃的灵力一被他引导涌入神海,就像一团密集的星云展开,在他的神海中自由的飘散,接着受到其他灵力的牵引蓬勃有序的排列着。不多久神海中就宛如一片新生的星系,以他的元神为核心在不断发展,无时不刻而无穷无尽地做着微妙的变化。所有的灵力属性都被无尽的虚无抹除,就像把木雕外壳上的庸俗色彩全部削掉,露出本色。
曼妙。祥和。宁静。
月风的神海中形成的灵力星盘如同有了生命,他的元神犹如借助星盘有了身体。所有的灵力如臂使指一般排列成了星云。月风试着从神海中将灵力导出,不是吸收别人的灵力通过经脉导出,而是将已经成为了他的灵力通过神海导出,如今这些灵力已经成为他元神的一部分。他的灵力在元神只有虚行时便生长恢复得极快,此时元神化形星系盘旋,灵力如火山喷涌不断。
他引导着以万人灵力为基不断生出的灵力助阵,随即一道十数丈宽的灵力带着银光卷展开,接着汇入了星图阵。五彩的各种五行灵力已在他神海中已经脱离了原有的色彩,汇成了一股银色。
银三再一次仔细的看着这片不大的星空,除了千万星光点洒落在如墨一样黑的阵法屏障上,一道银河从东至西贯穿了这片阵法形成的天幕,其光芒璀璨夺目,像一道宽阔的银白布匹铺就在黑色的布幕上。
这道银河发出的光芒如此稳定,两侧的星点光亮在相比之下如同在簇拥着王者的威严。正是这道银河吸收了大部分金光大阵中的飞刺攻击,像亘古不变的漆黑宇宙始终不动不摇。九州之内确实有黑夜白天,但在九州苍穹之上的无尽虚空中,从没有黑夜白天之分;九州大地上的光亮,不过是漫长银河中的一瞥,不值一提。这道银河似洞悉了环宇的奥义,正以最古老的规则应对一切变化。
向天正在阵法核心中,他修为不弱,有四境,只因无门无派在仙酒楼前还被天下盟的人羞辱,不让进入。他宽大额头上早已因为彻夜催动灵力而布满了汗水。他睁开眼后一阵不安,一道纯白的灵力像一条大路通往了头顶的阵法星空,他心惊地想怎么这道灵力这么强!刚才是五彩灵力,现在又毫无属性!?他眼光顺着白光移到了月风身上,他依旧静坐,这样磅礴的灵力源源不绝的从体内汇出来,好像永不干枯的海水,深沉与宁静,但一发作就波涛汹涌可以撕碎一切,好在现在这股灵力只是安静的流淌。
除了向天,所有人都望着月风人为造出的天景。星图阵也在这道银河的支撑下稳固的运转着。几乎所有人都带着疑惑与周围人眼神交流,怀疑自己看错了,当所有人都由惊转喜,接着脸上的喜悦变成了放心的笑容,好像鬼谷派月风的奇诡的修为是一种理所当然,他造出任何异象都是常事。
月风的伙伴虽然早已知道他身上有各种说不尽的诡异,还是被他的此时的灵力给惊到了,甚至连月蝶都惊得张开了小巧的嘴,她担心地想:“他体内筋脉的灵力本来总量稀薄,比二境的修士还不如,这时怎么突然这么强?”她的担心不无道理,强招必自损,越强的术对身体的负担越大。可月风并不是施展什么术法,只是催动了神海中星盘旋转所生的灵力。她远远端详当初闯入道湖谷的少年,身躯已经成熟高挺,坐直的背像山峰,他浑身的气势中正平和,如同星空一样深邃,随即安心下来。
“月蝶,你笑什么啊?”若冰娟秀的脸突然凑到月蝶眼前,尽是嬉笑,满眼闪耀的灵光,如同金光大阵中的金芒,她见月蝶低头支支吾吾,便说:“我晚点告诉月风先生,你盯着他偷笑。嘻!”
“我……我是笑他怕高……”月蝶被若冰惹得一阵慌张,口不对心地说。她深知若冰对月风情愫深厚,却总是来打趣自己做遮掩,两人都心照不宣的心系一人,也早就接受了对方的存在。她们认可对方的真挚情感,便如同认可自己的一般,排斥对方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就是在否定自己诚挚感情的合理。
月风在神海中体悟着灵力进入了定境中,但依旧将灵力像倾倒海水一样不断注入阵法中。比起初次操纵这样强的灵力,更让他喜悦的是,灵力在的神海内盘旋而出后竟然自行滋生,而不是借来的灵力。于是他沉浸在这样的感悟中,观想他自己化身为了这一片星云,不断呼吸、旋转,在无尽的神海中摆成最舒适的形状。
一双眼冷冷扫在他身上,一张儒雅的脸正看着他,带着不知情绪的眼神。若武本就做了万全的打算,此时见他一力撑起了阵法,让星图阵稳稳等挡住了金光飞刺不断的猛烈攻击,心中反觉得省事。他看了一阵,随即一笑,在心中说:“要是他太弱,日后也不配统领道门与我争锋。”
除此,月风身上聚集了太多目光:苏颖痴痴的目光,张陵崇敬的目光,天心、天惑惊叹与喜悦的目光,梨婉、梨升欣喜的目光,海棠娇羞无限的目光,还有万名修士佩服与感激的目光。月风毫无察觉,只是在定境中畅游,神念在神海的一片星空飞驰。所有目光交织在一起,落在他安静的脸上。尽管他因为惧高脸色惨白,却更显得神圣而诡秘莫测。
带着金光的飞刺依旧密集落下,击中星图阵的屏障后激起火花飞溅,但星图阵稳稳地挡住了所有攻击,银河贯穿光幕,在击打中更加闪亮。
这场悬空的大阵相斗持续到晨曦的金盘露出天畔,无数金芒不遗余力地刺破云梦山下浓密的雾霭。每一道金芒都在无声地发出最大能量,在静逸的初晨中,完成它一生最大的使命照亮人间。每一道来自盛日金芒的使命同样也是它的荣耀,它的一生在短暂飞翔中度过,击打在某处,化为光明。
世间光明来自于无数这样安静的光芒,它们静静地穿透人世间,抛却一切杂念,只知道用最大的力量完成不长不短的旅途,绽放开生命之花。万物生长在光明中,自古如此,也成为理应如此。
但初升的日光无法遮掩金光大阵中的光芒闪烁着,那是更刺眼的金芒;灵力形成的金芒附满了金光大阵中的千万根坚硬且锐利的灵力飞刺,一次次地扎向包围中的“星空”。天边的日光与金光大阵中的金芒同仇敌忾,它们都想击穿星图大阵,可是所有的努力都无功而返。星图阵从外看去始终是团星空,黑沉沉的星空,其上的星光如潮汐般规律地发出光芒的律动,全然不顾外界的光亮照射,像个顽固的老头抱着最爱的茶壶安然坐在阳光中,任阳光多耀眼也无法改变他的深沉与倔强。
星图阵保持着黑夜的深度,在自成一格的星空中沉睡,它像拒绝白天一样无情拒绝金光大阵的攻势。
银三已经将阵术催促到了极致,将近半夜的消耗,他的喉咙冒烟已经干枯,因为调动金光大阵时不断的呼喝让喉咙干得几乎要裂开;组成阵法的死士更是难受,他们只能无声地将体内灵力注入阵法,像沉默拉车的牛马,这辆大车把所有灵力形成象征死亡的光芒射向星图阵。
可不管是孕育生命的晨曦曙光,还是结束生命的灵力光芒都奈何不了这片阵法凝聚的星空。
离木见到星图阵被运转成这副胜景欣慰不已,早已忘了彻夜未眠操作阵眼的疲劳,反而心中升起无限热情,正如那正好初升的骄阳。
“月风!”一道干枯的声音把月风从定境中唤出,银三隔着两重阵法以灵力喊话,声音清晰传到了所有人耳边。
月风闭着眼说:“梨渊(银三),还要再斗吗?”他已经听出其声音,也猜到他是天网的卧底,因此并不吃惊。
“你觉得呢?”银三说。
“这里万余修士的灵力正慢慢恢复灵力,金光大阵虽妙,也不能破开星图阵。再斗下去你们败多胜少。”
“天时、人和已失,我们独占地利,自然不会酣斗。”银三说。
“既然如此,还不收手?”月风问。
“月风,你不必得意,这里的人虽多却总有落单的时候,你今天能救他们却不能总护住他们,就是你一个人落单时也不是无敌于天下。我慢慢铲除这些人,等你没了支援看你还怎么狂?”银三见他眼睛也不睁就和自己说话,心里早已狂怒。
“难道我还能怕了你?以前我就不怕,以后也不会怕。”
“哈哈哈!你轻功高超,可你身边的几个小美人和梨婉却不如你。要是落在我手里,让你后悔莫及。”
月风听其威胁同门与道门同伴立刻想到本门惨案,猛地发问:“银三!我鬼谷派的二十一条人命可是由你来偿?”放眼天下也只有天网遍布金灵力高手,正与鬼谷命案的死状吻合。
“嘿嘿……”银三冷笑。
月风睁开眼透过两阵光幕怒视而去,正巧盯住银三所在方位。“你笑什么,你做出这事时就该想到恶有恶报。”
“难道不是我作的恶也该找我报复?”银三说,“鬼谷派受屠的日子我在韩国正与梨婉、海棠一起。”
梨婉向月风点点头,表示鬼谷派的命案与银三无关。
“那万毒宗的人不是你害的吗,洪图宗主被挑断手脚筋脉,穿七孔,他们弟子死伤不是天网造成的吗?”
“天网杀几个人还要你管?天下的修士加在一起天网也不惧,你以为你是谁?哈哈哈哈。今天到此为止,恕我不奉陪了。”银三转对所有星图阵修士说:“你们这些短命鬼,今天运气好,但是不会走运一辈子!再会,哈哈哈哈……”他的一串笑声突然越来越远,星图阵外的攻击也随之停止,充满杀伐气息的灵力渐渐飘散。
控制星图阵的离木隔着星图阵看像外面,金光大阵化作的光晕像一轮太阳一样,极快向西边远去,慢慢在地平线上隐没最后一片金芒。天网说走就走,瞬息间便走得干干净净。
东边的太阳正在升起,当金光大阵的金芒隐没时,随之而来的是东方孕育生命的光辉。
离木撤掉星图阵,笼罩在这些修士头顶的无尽夜空终于消逝,刺眼的日光令显出身体的修士们用手掌挡住眼睛,他们不可思议地望着东升的朝阳。昨夜的各种经历始终融通梦魇潜伏在心中,久久不散,濒死的恐惧还有余波在阵阵蔓延。一切危机都在金晃晃的阳光下一扫而空时,仿佛隔世的长夜相斗引起众人唏嘘。
渐渐所有的声音如同涓流慢慢汇成一道小河,响彻在天空中。
“月风先生!万岁!”
“月风先生!万岁!”
……
“月风先生!”若武的声音打断了欢呼,清楚的传到所有人耳中。“半年后我上云梦山,你我斗法一战!以本教保管的道术经为彩,你接战吗?”他说的是若冰一直保管的道术经,她还没交给月风,月风也没有讨要。
月风沉思。
若武虽说是斗法,但并不简单,事关道术经,更关系道门与儒教的声名,不仅是两人的事,还代表着两方门派的荣辱。可若武轻易就提出了斗法,尽管听起来是斗法一戏,以本属于鬼谷派的道术经为赌注,本就是想向天下显露谁高谁低,谁代表最强的修行之法。若武的战约,既是一种打压,也是一种重视,当今也只有墨门、天下盟能令他挑战,可月风输了就将道门最后声望也丢了。
“你是什么玩意?也配挑战月风先生?”
“就是。他说知道《道术经·医篇》的残卷,才引起死士布阵围攻我们。”
“妈的!我刚看他也不出手帮忙,像个大爷坐在一边!”
“儒教的嘴脸我算看透了,他们的代掌门也不过如此。”
“抓住他,道术经是鬼谷派的,替月风先生抓住他!”
“对!动手!”
万名修士的群愤中,已经有人凝聚灵力对若武出手。可他们中过毒,又鏖战一夜,早已强弩之末,还未出招就在一阵无形灵压中倒下。
“好啊,无形剑若武仗着儒教声势便横行无忌!”一人怒道。
若武根本不理会这些人,他随手拨开近身几人,一身灵压放出,远比上次在云梦山对付月风时更精醇浓郁,瞬时把人远远逼开了,他看着这些人几乎都是无门无派的散修,说道:“你们这些孤魂野鬼倒是爱操心,还是担心下自己吧!”他最后看着若冰,儒雅风流的脸上终于有了些与之匹配的温和柔善,“师妹,你和我走吧!”
若冰偷眼看看月风,摇摇头:“我已经脱离儒教,念着师尊的面上不计较前事,已经尽了以前的情谊。”她说的便是若武逼她交出道术经残篇的事。
“我答应你,便以我师尊托付荀子保管的道术经为约。”月风突然说。
“很好,君子约定,不见不散。”若寒极轻地叹息声,接着纵身向后一跃,与空中平台相接的是半空。
“啊!”若冰见若武跳下,被惊得一叫,走到紧挨着半空的地方,向下望去:
云梦山在云雾下若隐若现,不过玉带大小。此时众人站着的这片地还在空中!
若武的身影正在空中像游鱼般平稳地飞进——他竟然已经有了六境修为,正施展六境中的一种神通——飞遁。他的身影和小时候仰望时一样没变,若冰还没长这么高挑前他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不知何时他的话越来越少,越来越独断。以前那个儒雅温和的师兄已经和现在判若两人,他已经我行我素惯了。她的师兄以前都不会对她说一句重话。对了!一切都是为了权和术。从他去秦国成了供奉修士就开始就变了,甚至会逼问她道术经下落。她突然明白了:他要学到更厉害的术法以此掌控更多权力,再利用权利去搜刮更厉害的术法。他不知何时已经落入的权术的怪圈,儒雅的脸上只剩她能发觉的偏执狂热。要是从前,他绝不会不顾自己死活这样走了,万丈高空中的这片土地如同两人过往情谊的坟墓,埋葬了她幼时对师兄的崇拜于依赖。
他走了,那个心中曾亲如兄长的人在跳下的那一刻就再也不会回了,他已经逝去的灵魂不知该安置在何处。也许是她站立的这块广阔墓土。
若冰总是带着活力扬起的嘴唇因为难受下坠,如失去亲人的孩子。哭泣是祭奠失去的最好方式,也是所有人都会的方式,她也不例外。
“一会再哭吧,”天惑站在她身边,不合时宜又理所当然地说,“我们好像开始往下掉了。”
若冰看着老和她斗嘴的天惑,说:“你管我!”他高大的身躯背靠着云,头似乎顶着天了,不知怎么,她突然发现天惑像个可靠的兄长,可以在他跟前尽情地哭,她委屈地大哭起来,不断打他粗壮的臂膀。
天惑拍一下她的头,说:“好了,没事了。”
若冰哭得更凶。
月风想劝慰她,随即感到屁股下的土地往下漂浮想离开身体,吓得又闭上了眼。
“不等摔死,你就把我先打死了。”天惑无奈地对若冰说。
“啊!”若冰也察觉了脚下的泥土已经不受力的下落,身体跟着下坠。
这片浮空的土地在金光大阵撤走后一阵,终于失去了支撑其重量的灵力。
几乎所有人的发出了疾呼。坠落的失重感从四面八方包围着所有人,死前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这次,在众人都恐高的同时,月风却很安静。
他刚才已经吓得半昏过去。他刚以神识查探过下方,已经生长到两百多丈的神识全力展开,根本触碰不到地面,只能感到身边朵朵柔云。而他们离地面不只两百丈,足有万丈。他们一同从万丈高空间向死亡下坠,与他们的坟墓一起。
(第二卷完)
第二卷告终。
别急,还有第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