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的金影压向众人头顶,恐惧也压向众人心头,这些修士刚刚抓住了救命稻草——月风出现的消息让他们充满了希望,可这时眼前的一切又把希望碾碎,哪怕重建二十八星宿阵法也挡不住这样一击。狂风激荡,灵力飘飞,一锤未落已经激起地上的异变。
银二看到了这些人脸上摆满了惶恐,不觉舒心了几分。他已经发现有人极快的接近,本来为来人的声势有些担心,可又想到,单凭一人,就算赶来也是一锤化为灰烬,他恰好赶来面对无能为力的绝望。
在金光大阵的一片空间中,突然金光闪射,阵法在全力催动第四层的阵势,天空中的巨大金锤在催动下也闪出耀眼光辉。金光大阵第四层阵势与第二层有异曲同工之妙,第二层是凝结了一个大球围困其中的敌人,第四层是凝结成了一个巨锤去攻敌。
只是这两层境界不同,第二层阵势也对应修行的第二层境界,凝结的是一个厚实密闭的金属大球,一个以二境修为凝结的真实的大球。月风等人曾经破了二阶阵术,便在邯郸西郊留下两个半圆球,此时还躺在那里,邯郸的百姓纷纷猜测这是神仙留在凡世的仙蛋,常去膜拜,甚至围着两瓣球形修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庙。而金光大阵四层阵势的境界,与四境天元境对应。此时凝聚的巨大金锤犹如实质却是纯灵力构成,只因灵力更灵活,容易变换形态,而且比起实物威力更强——有各种术法运用兵器施展,常常把灵力附着兵器上就是因为灵力更有攻击性。当然,天心从不将灵力附在撼天表面是个例外,那是一件神器。金光大阵的四阶阵术能将人化为灰烬,便是用激起精炼浓缩的金灵力陡然撞击肉身,瞬间的撞击形成火灵力般的燃烧效果。
此时这把巨锤砸向了众人头顶,炙放出的灵力光辉一扫黑影,像一轮明日又把众人脚底照亮了,连一点黑影也。
“轰!”一声巨响,那把巨锤落在万余人正中,惊得人连喊叫也忘了。
片刻后,本在遭难的修士中有人拿开挡住眼的手,惊讶地看看天上,又看看周围的人:身边的人全都好生生的,都是一副茫然惊讶的神态。再看三人高的半空,那柄灵力凝聚的巨锤上有无数金色碎片剥落、洒下,一个背负鬼字的白衣少年浑身被五彩灵力包裹,正撞在巨锤的宽大锤头当中。
随即人群中爆发了一阵欢呼,那是生命为了延续而发出的喜悦呐喊。
金光大阵的光芒闪射,变得越来越慢,淡黄色的光罩有一处已经被洞穿,幽黑的天幕闯了进来,黑暗已经带着寒冷的夜风从这一处破洞侵袭进来。不受金光大阵欢迎的除了寒冷夜风,还有月风。他先穿破了金光大阵的御敌屏障,接着又击碎了砸落的巨锤。
众人再看那白衣少年时已经落在地上,法袍在夜风中摇摆,身下的影在周边碎落的金光中摇曳生姿,而他的眼神不摇也不晃,盯着主持金光大阵的银二。金光大锤已经在这一击中破碎,土崩瓦解,碎裂成一块块的金灵力光块,随即光块化作光尘,融化在空气中变成无形无质的灵力。
“重新布阵!”银二慌忙喊道。他实在不知眼前的这小子怎么破开金光大阵冲进来的,又怎么可能挡住能锤响地面的一击,心中虽然因此大乱,却毫不犹豫地招呼死士重新修复阵势。
“快!”银二继续催促,此时阵法缺了口他从阵眼中献出了身形。
白影一闪,众人眼前一花,等看清时只见一道五彩灵光已经欺近银二身前。
银二的嘴慢慢张开,一阵痛苦慢慢的散开,他狂热的脸孔此时因为疼痛扭曲,他想:“他是什么境界,这么快?”他睁大眼想看清眼前这人,只见月风眼神盛满怒意,像两把巨锤袭来。月风双腿微曲单手成拳,正打在他的心口,银二的心口。
银二心胆俱裂,剧痛通过心脏往五脏蔓延,他的精神也受了致命一拳,在不可思议中慢慢合上眼,在震惊与几分惧怕中他最后一丝神念也湮灭了,只留下一具曾经饱受折磨与训练的肉身慢慢倒下。
月风这一招是武术中最粗浅的一招“黑虎掏心”。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金光大阵中其他的死士才反应过来,来人不仅突破了屏障,而且趁机将银二击毙。尽管银二有五境修为,但控制阵法便无法隐藏神形,没想到主帅暴露了位置立刻便遭了秧。
银二死了,逃过一劫的众多修士到感到了一阵死里逃生的兴奋,与此同时死士中也有一人竟然带着同样的喜悦,那人就是银三。银三不禁想:“如果银二老实躲在大阵中早点结束这场屠杀,又怎么会给人时间救援,又怎么会暴露自己的神形所在。”尽管金光大阵法被破,但不过死了一人,而且是那个碍手碍脚的又不懂谨慎行事的银二。他死了,我就是这里的主事人,只要接替他完成任务,我又立一功!他立刻想到对策,将神形躲在阵法中放声喝令:“听令,全力恢复阵势!”
近百名死士看清形势,立刻对新头领的命令毫不怀疑地执行,金光大阵被击破的光壁处生出淡淡光芒,正在重新修复。从破阵到银三接管阵法,这一切也不过片刻之间。
月风趁着主持阵眼的银二大意一击得手,也有些出乎意外,他退到了万名修士中,心还在突突跳,再晚一刻后果无法设想。刚才一拳带着他的盛怒,也带着所有同伴平安的可能,他将浑身的异种灵力全部点燃耗尽了。
他转了转身体,在万人中轻易就找到了同伴目标。
天惑已经站起,在人群中举起手招呼他:“这里!”其实他不用站起也比常人高上一截,他这时举起手喊月风,全场人都看过去了,他们都还在惊讶中打量这个鬼谷派的白衣少年。
“各位,我来晚了。”月风一扫众人,对梨婉说,“梨婉掌门劳你受伤了,剩下交给我了,你只管养伤。”他见梨婉因为伤势半靠天心,神态亲密,又对天心挤挤眉。
梨婉听他这么说,脸上微红,挣扎坐直,对他说:“还请月风先生主持,这里的人中了万毒宗的‘三里噬神’,再过不久灵力枯竭,便会修为尽废。有三十余人没有中毒,但对抗金光大阵受灵力冲击,三人已经殒命,其余都带了伤……”
“月风先生,幸会!在下钦佩。”墨格上前对月风一躬。他手持利刃虽能破开金网,但要对抗金光大阵的四阶阵势也觉得乏力,免不了要受重伤。
“墨格先生,幸会!”月风已经从装束猜出他是谁,跟着还礼,却不急跟同伴解释怎么破阵并相抗阵击的。
原来他一路赶来,正愁体内的异种灵力太多,妨碍了自身灵力运转,刚才借着突破阵壁与抵挡巨锤把体内的大半异种灵力倾泻掉了,这些体内的灵力金木水火土皆有,混做一团他本担心杂而不齐,哪知汇聚在一起后有种浑然一体的契合,因此威力成千倍的放大,连纯灵巨锤也一下击溃了。
他本以为这个大阵正是个绝好的大沙包,事后他也很震惊金光大阵的坚韧,他把千倍合力的五行灵力集合在一点打出,竟然只崩坏了阵法一个小角,好在他懂得分辨天王身份,立刻锁定了阵眼银二暴露的神形,一击毙命,给了死士不小打击,也给众人争取了调整的时间。
此时二十八星宿阵勉强恢复了运转,继续护住一众修士。
月牙早已凑到他身前,嗷嗷低叫,它此时灵力也不能运转,无法动用神念神通。
月风一边拍月牙后背,一边对梨婉说:“你带着大家一路辛苦了,先安坐。”他又对道门众人说:“你们快互相牵手连起来,我有办法解毒。”
“你再不来我们都要呜呼哀哉!”若冰一手牵着月蝶去拉着他手,惹他忍俊不禁。
月蝶也对他淡淡地无言一笑,脸上满是安心,月风见她没事,也点头一笑,两人无声相视一眼,却已了然对方心事。
“晚些让你看个够,快办正事。”若冰扯扯他,急忙催促。情势紧急,死士不过损了一人,大阵还没完全溃散正在重新集结。
“你终于来了,我们都盼着你呢。”海棠已经牵住他另一手,她还有一手拉着苏颖。
月风对她无奈一笑。“各位事不宜迟,快些解毒是正事。”
“刚才好险……我们都在等你。”苏颖突然眼中充满了泪水,她一见月风突然像一块坚冰化作一泓弱水。刚才无心等问起月风,她只是坚定地说月风一定会来,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这时真见到了人,刚才强撑的坚定瞬时化作了柔弱。
月风安慰一笑,“宁息安神,我这就给大家解毒。”他见十数同伴都已牵手连成一片,墨格、离木、问天也在其中,他们都中了“三里噬神”又与道门众人混熟了被拉着一起。月风不及细问众人如何中毒,故技重施又把在后山为器魂宗解毒的办法用了出来,先把这些造成毒症的异种灵力一股脑吸入自己体内经脉。
“梨婉师叔,”张陵小心问,“这位就是我师尊月风先生?”
天心已经与众人一起解毒,梨婉一人站在地上观察月风如何解毒,被这一问引得一笑,她说:“怎么啦?你难道不满意吗?”
“不敢、不敢!师尊简直是神人,我太高兴啦!只是……”
“只是怎么了?”
“只是太年轻,我还以为是个白胡子的老前辈。”
“对了,你怎么没有中毒?”
“我刚才照墨格先生教的,用鱼肠的剑气护住了自己神形。”
“这剑不亏是宝剑。”
不一会月风已经起身,这些同伴不过十数人,远不比器魂宗四五百人之众,因此片刻就帮他们解了毒。他刚站直身体,只见一个少年突然跪在他面前大喊,“师父!弟子张陵叩见。”
月风茫然看身后,才确定这少年是对自己行礼,不觉好笑,心想:“我的样子比他大不了几岁,说起生辰年月只怕差不多,他是不是认错了人。”
“这是我们一起点头给你收的徒儿,你们这就算见过了。”天惑活动下肩膀,感到毒已经全部解了,灵力正在复苏。
月风还没反应完,天惑拍拍月风肩膀。“不用看了,他就是你的开山大弟子,晚些再跟你解释。”
“师尊!”张陵诚心喊到,又三拜九叩行过拜师礼,他看着眼前的白袍下摆一尘不染,似乎看到了自己未来修为有成的样子。月风光闯入金光大阵的气势就已经让他折服,这时见他轻易解了神农派梨婉师叔也无法破除的毒,更是五体投地。
“快起来吧,你好好护着梨婉掌门,这里还有一场大战。”月风把他扶起,见张陵剑眉星目、鼻直脸方,小麦色的脸上透着一股韧性也很喜欢。
“遵命!”张陵严正以待,守在梨婉身边。
“恭喜月风先生习得千色琉璃谱。”梨婉说。并不是想把毒质吸走就能做到,据她所知只有修习了千色琉璃谱才能分辨种种毒性,才能像月风这样施展吸附毒素的法子,否则根本不可能做到。她说,“你又收了这样好的徒弟,好事成双。此时三里无神对灵力的禁锢已经无效了,只要解了三里弑神的毒,这剩下的近万人可以抵抗金光大阵。”
月风一笑谢过,又看向同伴,说:“各位,我已经替大家解了毒,你们抵抗住金光大阵。我再为其余道友解毒。”
“我早想大干一场!”天心已经扛起撼天站起,摩拳擦掌。
“月风先生!”离木说,“在下星纲门离木,情势紧急,我这就变换别的阵法与天网对抗。”他见月风一到,情势急转,心里敬佩不已。
“好!劳烦离木道友,死士的阵法已经快布置好了,请你一力调度。”月风谢道。
“在下暂代先生发号施令,请原谅。”离木干脆地说。他立刻抓胡已经解毒的修士聚拢,听离木讲解阵法布阵。
这些人热火朝天的商量开,之前一同结二十八星宿阵的若武冷眼看着,他没想到之前不堪一击的月风,此时竟然这样大能耐。他身为儒教代掌门到哪不是万人追捧,可今天所有人都像无视自己,心中自然不忿,他干脆把长袍下摆一掀,席地而坐。
哪知他刚坐下,就有人低声嘀咕:“就是他刚才说知道道术经下落,因此引起死士阵法围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看儒教空有虚名。”
“要不是月风先生出手,刚才我们都没命了。”
若寒听而不闻,闭目养神,但心中起伏不定,他自见到月风后,先阻碍自己去的若冰那份道术经残卷,再被骗到六芒剑阵戏弄,此时被月风盖过儒教风头,任何一件事他都难以忍受。他想着刚才若冰看月风的眼神,灵力一阵涌动,险些脱出五境神通现出神形。
“月风先生!救救我们!”有修士灵力即将枯竭,看到月风能解毒,急忙大声求助。
“各位道友,请在阵法内静坐,不要跑动,我这就为众人解毒。”月风高声喊到。声音被灵力送出,连死士也听到了,他是故意让死士听到的。
“催动五境阵术!”银三在阵内捏起法印,另一手快速做出指令调动所有死士,他心想:“怎么哪里都有这小子!他三番四次坏我的好事,现在竟然连万毒宗的三里毒术也能解了,要是不除掉他以后定会掣肘于我。”他虽还不知月风怎么解毒的,但是自己身怀三里毒术这人能解,黑水灵力他也不怕,正是自己的克星。
“禀告头领,六境阵术已成!”过了一会一名死士向银三报告。
金光大阵如破镜重圆,光芒万丈,浓郁的灵力再阵法中流转轰隆有声,银三满意地点点头,心想银二就是太啰嗦才丢了命,我直接施展六阶阵术,便是鬼谷子亲到也没法子。
月风正在给万余修士解毒,只因人太多了,他让所有人三百人分作一批。他每替一批解除毒性后就引起一阵欢呼,很多人感到死里逃生又挽回了修为,忍耐不住喜悦,一时哭声笑声混杂在一起,但都是高兴的声音。修士如果没了修为便等于丢掉了唯一的追求,月风无外乎赐予这些等着修为尽失的修士一次新生。因此他们感激之余便拜倒感谢。
张陵心想:“同样是被人称赞,天下盟的人全是拍吕贤马屁,而这些修士全是感恩戴德发自肺腑。我师尊不仅术法过人,人品也令人称赞。”他见人们称赞月风,直如称赞了自己一般高兴。
月风替三波人解毒后,解毒的速度就慢下来了。尽管他同时不断运转灵力化解异种灵力,可是远远比不上吸收异种灵力的速度,体内的灵力又充盈、饱胀起来。他望向二十八星宿阵外,金光大阵早已在天地间消失,是三境阵术,可以自成一方天地——天网死士正在三境阵术的掩护下修补被破的阵法,同时在酝酿更厉害的阵术。唯一的缺憾是,三境阵术需要阵法与敌人同在一处空间才能发起进攻,银三为了防止月风趁机破阵,因此隐藏了阵法,但死士的阵法在另一片空间中也无法攻击了。
月风见死士隐藏了阵法,他全无释放灵力之处,只好盘坐地上,以体内灵力不断剥离五行灵力的属性,慢慢融入神海化解。虽说慢,其实已经极快,慢,是因为异种灵力相对他体内自身的灵力太洪浩。三里噬神的毒性比器魂宗弟子所中三里无神更强,因此每个中毒者体内的异种灵力更强。
他正在全力化解体内灵力,感到地面一阵震动,睁开了眼睛,又紧紧闭上,脸上一阵惨白。只见金光阵法重新现出,整块足有五十丈方圆的地面连同星宿阵内近万修士,正徐徐飞上了半空。天空中跟着凝聚了无数金刺,每一根刺都是由金色灵力的光芒汇聚而成看来尖锐异常,在灵力控制下蠢蠢欲动,如同一只只张嘴待咬的金色毒蛇。
此时金光大阵完全显出,是一大片无法捉摸的金晕,如同这整个阵法在施展五境介子境的神通,神识难以捕捉到阵法具体所在。金光大阵已经同时施展了四、五阶阵术。这金光大阵五阶的阵术正对应五境的神通,能隐藏大阵的神形,因此看来模糊一团无法触及;四阶的阵术正对应四境的一种神通——神念御物,与刚才运转纯灵巨锤的形式不同,但是实质一样,都是将凝练的灵力聚成实物一般紧致然后御物伤敌,这阵术同时将两阵同时托到了天上。
好好地布阵斗法就好,没事飞这么高干什么,月风紧闭双眼心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