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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夜风袭来
    正过午夜,刚醒来的风带着泠冬的低温开始奔腾,在鬼谷派云梦山脉间轻车熟路的流淌,无处不在;后山外的空地上,金光大阵发出的光辉把天上稀薄的云透亮了,月光渗透了大阵淡淡地洒在被围困的修士头脸上。
    银二脸上尽是狂热,和他之前沉默执行任务时判若两人。这冷风不但没有让他的狂热稍减,反而给他因为兴奋而红热的脸带来清爽,令他内心的狂躁兴奋更畅快地肆意挥霍。月光与阵法的光辉落在他脸上,把他的银色灵器面具照亮,面具如镜子反映着各种苦痛的表情似乎在提醒所有人:没人能摆脱他的折磨。
    他细细看过众人,在银色面具后满意地无声笑着,他仰起了脖子,感受着凉风。现在是他感到一生最畅快的时刻。
    突然,他的笑变得僵硬了,如同这万名修士中毒后一样抵受不住冷风侵袭,他慢慢收起情绪,现在还不值得这么高兴——他发现场中有人胆敢和他一样,这些人也在笑。
    这些人一边笑,一边淡定地交谈,如同一桶冰水,把银二折磨众人的火热欲望扑灭了。他想让众人在极度恐惧中挣扎,可这几人就是不买账。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是道门众人,天心、天惑、若冰、月蝶、苏颖、无名、张陵等人对银二的扭曲心理和狂热欲望一无所知,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满足他。
    月弯已经被阵法的灵力光芒耀得模糊,月蝶仰望着月光,白皙的下巴像月弯尾端一样带着迷人的细致,她低声说:“你们听到风的声音了吗?”月牙本趴着,突然四足站起,也随她望着朦胧月光;一人一虎都闭上了眼,似乎享受皎洁的月光晒着脸上,静静听着远风吹出幽静的乐章。
    苏颖看着月蝶在月下如同仙子,心中即苦楚又甜蜜,也望着皓白的月弯。她眼中的朦胧白月浮动几下化作了一个白衣少年,那个让人心悸的面孔也跟着浮现。她低低叹气,带着一缕哀怨的欣喜在心中想,这月真美。
    若冰拉住苏颖的手。“这么好的景致,何必叹气,你听这声音多美。”她也仰起头,长发柔软而笔直,与她身段一样。她在赏月,若武就在不远看着她,像个忘却俗世的风雅儒士在赏地上的月。
    “天惑师伯,”张陵不解问,“几位师叔伯都在干嘛。”
    “女人爱美,”天惑靠着背在头顶的双手,躺在地上,顺势翘起一只二郎腿说,“她们自然在赏月、听风。”地上早就被他躺热了,如果没酒他是不打算挪动了,何况中毒术后软绵绵没有力气。
    海棠安静望着不断落下的巨锤,此时她浑身无力,心中也空荡荡的,转头看着她们望着月,心中突然一片透亮:“这几个小妮子,好靓的风采。也不知他在哪,千万别赶来送死……”
    “好像是有风声……这声音怎么这么怪。”张陵低声说,打断了海棠的思绪。
    “小子,你耳力倒是灵。”天惑说。
    “可惜脑子有点不灵。”天心突然说,引得梨婉轻轻一笑,撇他一眼。
    “请天心师伯指点,我愚笨不懂,你干嘛说我脑子不灵……”张陵茫然,蹲去他身边请教。
    “你再听听这声音。”天心指着远空,却学若冰卖起关子。
    “呜——呜——”呜鸣的风声越来越近,如虚幻的幻觉般快速移动着。
    “我也听到了。”无心、无思、无虑、无焦突然站起。
    梨婉微微侧头头瞄着身边靠着的天心,眼神似在让他别卖关子。
    天心立刻收起一脸的得意与神秘,说:“那不是风声……”
    “那是——”无心拖长了声音,还是不知所以。
    “他来了!”月蝶、若冰、天心、天惑齐声说,声音中透着些激动与喜悦,但又藏着担忧。
    “他来了?”梨婉、苏颖、海棠问。
    “谁?难道是我师父?”张陵站起来,努力望向远处的黑暗。
    “这下你脑子灵了!是他来了。”天心说。鬼谷弟子纷纷笑了起来,在他们眼中祖师辈的月风先生似乎浑身透着股高妙,总能化腐朽为神奇。
    若武也在心想难道他来了,却没有出声,他实在不想见到月风,特别在这样的困境中。任何人都不愿被厌恶的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样。他擦干净嘴角的血,整理好衣襟安坐,刚才因维持二十八星宿阵而受了点内伤。
    月光如姣,风声依旧,有月有风。
    月风来了。
    他胸口挂着的埙随风而响,发出时断时续的呜呜响,像在奏一短悠然低沉的曲子,他化作一道风在月光下奔驰。他的身影难以用眼捕捉,唯有带起风声后留下的乐声残影。
    只有月蝶、若冰、天心、天惑听过这声音,几人相处已久,平时常见他施展轻功带动埙声,仅听声音便知道他来了。他们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笑,这笑随着月风来了的消息在众人间慢慢传开。
    “月风先生来救我们了!”宽额头修士问天突然大喊一声,万余人四处张望。
    “你说那个月风?鬼谷派的月风先生吗?”一人问道。
    “当然是他,除了他现在还能指望谁?”
    “鬼谷派不是已经灭派了吗?”还有人从没听过他名号。
    “你们知道什么?鬼谷派不过死了几个人,修为高的自然没事。”
    “可他真的会来救我们吗?”
    “这里还有鬼谷派的弟子,他总不能不管吧?”
    ……
    在这最后关头,众人几乎都想:连他的白虎也能轻易瞬杀灵兽阁的石豹,他来了就有救了。虽然来的不过是一人,他们却如同在洪水中垂死挣扎的难民,突然听说大禹前来治水。
    银二看着这些人像集市菜场买菜一样地随意谈话,把他的威慑恐吓似乎都忘了,心中说不出的厌恶。他藏在面具后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月风?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不过,来的正好。来见证这些人的毁灭!”
    金光大阵控制着金色巨锤,高高举起,几乎要碰到月梢,接着如同一颗金色流星砸向了场中,正如一只大脚碾向了蚂蚁群。
    ……
    不久前。
    月风才为器魂宗的人解毒,体内有四五百人身上汇聚的异种灵力,只好盘膝坐下去调理体内的乱象。他不能动弹,只要轻微的动作就引起体内几乎溢出的灵力激荡不止,振得经脉生痛。这时却有三人雪上加霜以一股急冲而来的灵力突袭。
    他已经察觉几人行径有异、神色不善,想出言喝止,却发现涌动的灵力使心肺经脉几乎堵塞,一口气也吐不出来。他像一只刚吞下大象的蛇不能动弹,只能纹丝不动。
    三人的灵力汇聚在一起,从他胸口猛然涌入,如同一道激流闯进来。这股激流把他体内稳定的灵力搅动得昏天暗地,他感到一阵烦恶险些昏了过去。他体内的异种灵力虽然让他灵力不畅,但随即像一片广阔的湖泊,随即将袭来的激流裹住。
    等炼纯、若寒等出手时,伺机偷袭的三人已经得手。正当这三人面有喜色时,一股从所未见的灵力迎面反扑。“啊!”三人发出一声惨叫,被振得飞起。这声惨叫就是他们的遗言,还没落地就断气了,像三条抛出河面的死鱼,落在地上。
    原来月风感到了印在胸口的那只手,如同为体内饱胀的灵力开出一道宣泄的闸口,他不及细想,引导体内的灵力,原路返回挤了出去。出手害他的三人没想到,进去的是三人的灵力,却迎来一阵海潮般的异种灵力,呼啸涌向了三人。
    月风感到体内灵力释放一些后,终于能勉强运转灵力,他吐出一口浊气站起。他体内的满溢的灵力经过刚才已经放出了一丝,有了这一丝空间足以腾挪体内正蕴含的灵力。三人死也没想到帮了倒忙。
    “月风先生,你没事吧?”炼虚惊讶地问,嘴巴张开能放进四个手指,心想:“他的修为可真神鬼莫测,刚才三人明明合力一击落在他身上,就是块花岗岩也碎了,他却安然无事!”
    炼纯也被眼前变故吓呆了,她拍拍了柔软的胸口,引起一阵波澜。镇定后,她带着两名器魂宗弟子把刚才出手三人的外衣脱下,以示剥夺他们的门人身份——他们不配做器魂宗弟子。祭真也没有阻止,连他也无法饶恕这些人。“多谢月风先生,替本派除去了几个叛徒。”炼纯说。
    月风轻拍胸口法衣被人按过的地方,谦逊几句,一眼扫过,在三个赤膊的尸体,三人左臂上都纹有一个熟悉的标志——和他见过的天网的袖标一模一样。他说:“这几个弟子不是叛徒,他们只怕是长期混进你们门派的卧底。看左臂上的标志。”他指一指纹身。
    只见纹身所绘是一颗猛兽狭长尖锐的獠牙将一只眼瞳刺穿。
    “本门挑选弟子太宽松,险些害了月风先生,还请原谅。”祭真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愧疚。他祛除毒素后已经以灵力稳住了伤势。
    “祭真宗主,不必多虑,他们显然都是处心积虑混进器魂宗,又怎么能防得住?这次器魂宗虽然遭到了一些打击,却也可以趁机排除异心,以后会更加兴旺。”
    “托你吉言,咳……咳……”祭真血气涌到喉头,咳嗽起来。
    “所有弟子!不分男女,伸出左臂!”炼芊对炼纯耳语一阵后,突然大声说。她听了司马风的提醒,想到还会有潜伏的死士,就向炼纯低声建议,趁着所有人都在一次排查干净。她当先和炼纯撩起袖子,露出白藕一样的手臂,洁白无瑕没有任何标志。
    唰唰唰几百人应声挽起黄色短衫的左臂袖子,男弟子的手臂全都结实有力,女弟子也都匀称健美。他们因为炼器,时常要以重锤锻造金属,就算不长期锻打金属,也都学过这样的技术,因此都锻炼得身体健壮,没有一丝赘肉。
    有两人的脚步在慢慢往洞口移动,没有照做,突然转身朝洞口逃去。
    若寒刚才没有来得及帮月风脱险,始终没有放下防备,此时见两人行为乖张,灰袖一荡已经封住了两人出路。两人立刻被反应过来的器魂宗弟子擒住。这两人被扭住了手,按着跪在祭真面前,本已慌张的脸却阴沉下来。他们刚才离月风较远,眼见他破坏了死士组织的计划也没办法去阻止,只好继续伪装,哪知不到片刻就被炼芊、炼纯想法被迫暴露了身份。
    天网中所有人一出组织行使任务便会纹身,以前天网没有开始兴风作浪时这些死士也很注意隐蔽纹身,直到此刻才因月风突然出现打乱天网这次的计划而暴露。
    炼虚扯去他们两人左臂的衣袖,嘶哗,臂膀露出一样的纹身,长牙刺穿瞳孔。他们也是天网的卧底。
    先前众人已经搜检过炼真、炼丹的尸身,并没有这样的标志,这是才明白两人都是临时被死士买通做为内应,天网不动用埋伏的卧底,这么做自然为了继续隐藏潜伏在器魂宗内的卧底身份。祭真一阵后怕,好在发现的早,否则以后被天网的人里应外合不堪设想。
    “月风先生,多谢你提醒。”炼纯说,“既然这里没事了,我们这就去救人吧。这两人押下来慢慢审问。”她早就想去找死士的晦气了。
    “天色还早,我先去独自看看情况。”月风说。
    “我和你一起。”段飞的女偶说。
    月风摇头:“请若寒先生在此组织大局,你也和他一起,结成阵势再出后山小路。我在来云梦山路上就发觉了死士中有至少两名五境高手,而且他们喜欢聚众结阵,我们结成阵法以后才有一战之力。”
    器魂宗弟子听后都一惊,他们整门上下加起来,超过五境修为的人不过两人。天下墨门、儒教声势最大,分别也只能凑出不到十个五境强者。以天网的势力,只怕五境强者不止。
    “月风先生所言甚是,你放心去吧。这里准备完毕就去助你。”若寒对他一拜,不再啰嗦。
    月风还礼,接着催动体内浩荡的灵力,施展轻功出了洞。尽管他体内的灵力不属于自己,可此刻也绝不属于别人了,这无主灵力催动起来和他没有属性的灵力没有区别。
    他顺着后山禁地小路出去,发现路上不留死士站岗,他出小路后便甩开身后的山峰在这片平地上飞驰。不一会就见到了前方的金光闪闪。
    他取出挂在白袍内的陶埙,心想:“月蝶、若冰他们听了我的埙声,一定能发现我来了。”他一边想,一边丝毫不停地朝那边冲去。这个陶埙是上次在一个集市上写字换来的,从此就一刻不离身的带着了,深夜与月蝶、若冰同修灵力前后,也时常用它奏上一曲。
    他驱动体内浩荡的灵力展开六十四卦回风诀,远在阵法一里,只见金色巨锤升起,再也不想,全力冲向了金光大阵。
    “砰!”
    巨锤已经横扫而下,如同一颗参天大树即将倒下,带来一片黑压压的影子,盖住了近万名修士。这黑影像来自远古的巨大飞禽,张开了黑色的嘴,正狠狠将万余修士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