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萧萧杀气一片,司马风正处在充满杀意的灵压正中。
若冰急说:“师兄快住手,他是鬼谷子的弟子。”她知道若武性子,贸然出手阻拦他反而适得其反,因此只是苦劝。
“我早就知道了,否则这样年纪也不配与我斗法。”若武左耳进右耳出,根本听不进去。
充斥在司马风周身的灵压更强了些。只听空气中发出无数细密的铮鸣,嗡嗡声越来越响,好像满室都是蜜蜂飞舞,把司马风与若武围得密不透风,形成了一层金色光团。司马风像被泡进了金色的液体中身形隐没不见。
若冰被灵压分隔开了,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暗中凝聚灵力。
司马风早见识过师兄徐先生的惊人灵压,此时再次迎上灵压,心里就少了惊慌。他细细感受,周身的灵力尖锐无比地穿梭在空气中,在肉眼不可见的毫厘间来回震动,随之产生了嗡鸣;而这些造成灵压的灵力只有靠近体表的能够发挥作用。这灵压比起徐师兄的磅礴气势明显不如,每一道灵力蕴含的能量更显得薄弱,但每一粒金灵力细薄而锋利。
司马风感到细密的灵力压迫过来,他心里一阵惊喜,他穿的法衣就挡住了多半。他又故技重施,运转灵力在体表快速游走。果然,每一道若武的金灵力撞来,他那空洞的灵力都能剥离其属性,金灵力一旦被剥离属性也就失去了控制,其剩余的能量被他借为己用,反弹出去形成一道不明显的灵力屏障。
司马风在上次面对师兄徐先生的灵压时,自身的灵力已经运转的自然流畅了,这时再次施展起来更加灵活熟练,好像控制一只无形的手阻挡细密的雨滴,挡住若武灵压竟然毫不费力。
若武过了片刻后心中有些吃惊,渐渐用上了全力。司马风没反击,只借用剥离金属性的精纯灵力护住周身。若武只觉司马风的周身的一道灵力屏障越强大。
再过了一阵,若武想:这小子最多十五、六岁的样子,灵力内敛,面对我的灵压竟然不释放灵力,莫非他修为已经超过了五境入微,因此那天他才能轻松地一击打倒“太阴剑”雷灭;可他的灵力怎么时而显出四境的端倪,灵力空洞难查?
司马风心里也是有些吃惊,周身的灵压虽不及徐师兄的一半雄厚,却远比徐师兄的灵压尖锐,这么一增一减其实威力远比他料想的强。他在这样的灵压中呆了片刻就觉得吃力。他不敢分心,全力以赴的抵挡,还是感到渐渐不支。只是他天生难以捉摸,有时候极易服软认栽,有时候又绝不低头,这时不知哪根筋被绊到了,就是不肯放松。
他正努力支撑时,却感到浑身一轻,似乎要飞起来。周身的灵压消失得一干二净。
若武收了灵压后,说:“鬼谷派果然是道门之首,在下佩服得很。先生请告知法号。”他见对方在灵压下混若无事,揣摩不定司马风修为,早已经打定主意怎么打个圆场。他虽然不怕,却也不想闹个两败俱伤。
司马风刚脱离灵压,体内灵力激荡,收成一股尽数归于神海。他被若武这么一问,神海中五彩斑斓一闪,似在无尽神海中升起一轮巨大淡影,是一轮反映水中的圆月虚影,无形微风在四处按照难以捉摸的轨迹飘荡、旋转。他元神因而生出一道神念:“月风。”
他当即低声回答:“在下鬼谷派——月风。你要跟鬼谷派挑事,我随时欢迎。”
若武说:“我们相争无非是为了《道术经》的归属,我只不过尽到仙师荀子的职责看管经书。既然鬼谷子将经书交给本门,自然是因为本门有能力保管好经书。”
月风慢慢摇头:“你既然这么替荀子着想,就应该照她说的办,不要染手《道术经》。”他指一指若冰,后者站在司马风身后脸色发白。
若武看着若冰说:“我既然代任儒教掌教,怎么能不管不顾,你可知道她私自学过经书上的术法,随后又叛出本教。这本经书关系重大,我不仅会禁藏起来,也会把她带回去管束好。”
“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辞,鬼谷派只要还在一天,本派的经书就不会交给别人保管,”月风回望一眼若冰,“至于她,既然练过《道术经》而且已经脱离儒教,那么也不由你费心管束了。”
“道门清静无为,想不到月风先生是争强斗勇的能手。”若武讽刺道。
“儒教仁义君子,想不到若武先生是不尊师训的翘楚。”月风回敬。
若武冷哼一声:“是是非非我们两也说不清楚,今天我不是为你而来,告辞。”他说完向洞口走去,就直接下跳去。
若冰知道若武的修为高、手段巧,见月风伤势还没复原竟把若武劝退了,不由对这少年生出几分崇拜、好奇,她在洞门口一望若武早已远去,于是问:“你体内的灵力没有属性,练的什么功法,竟然能挡住他的灵压?”
月风苦笑,想调笑两句,却直直朝后挺倒。若冰赶上扶他,“你怎么了?”
月风无力地说:“收声,你师兄也不知道会不会折回来。还好他没发现,再说两句就露馅了。”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若冰见鲜血顺着他身体,沿着脚跟无声流下,于是赶紧把人扶到正室里石床上趴下。细细查看伤口。除去背后衣衫,只见背后触目惊心,一片血肉模糊。她这才明白,刚才月风在灵压中已经受了伤,他忍着伤说了半天话只是为了吸引若武注意力。
她呆了一会,放声哭了出来,说:“你想赶走若武,可也不用逞强,你、你疼吗?”月风说:“我只是看不惯他自以为是的样子,不过又要劳烦你喂我吃喝了。”若冰本来在哭,却又破涕为笑,说:“你本事大能吓走他,有本事自己吃。”司马风说:“嘿嘿,难怪你要从我同门手里救我,原来你和我一样同病相怜,不容于师门。”
若冰一边给他止血,一边低落地说:“你像一点不怕我,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好人,现在儒教上下说我是叛徒,说我叛师背教,说我是个妖女。”
月风说:“那又怎么样?”
若冰说:“你看过若武的态度了,他算是比较温和的,我那些昔日同门中,除了他和另一位师兄若寒外,都对我口诛笔伐,一张嘴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
月风说:“那又怎么样?”
若冰说:“你不怕我害了你么?”
月风说:“我只知道你救过我,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若冰沉默一会说:“不过,若武也没乱说,我确实把经书偷出来了,算是叛教而出。”
“这么说,你真的有本门道术经?”司马风想爬起来,伤处疼痛又止住了动作。
“你是不是要让我交出道术经,再把我给困在鬼谷派禁地?”若冰小心翼翼问。
“我看,是你把我困住了才对,你知道,我怕高,在这山顶上下不去。”
若冰叹口气。“我确实练过道术经的术法,而且从小修炼,不过我不是偷学的,是我师尊让我学的。我把经书偷出来后就一直四处躲藏。”
“那我师尊把道术经托给儒教保管又是怎么回事?”
“这天下声势最大的是哪门哪派?”
月风想也不想。“当然是儒教、墨门,两家不仅是修行门派,而且治学辅政,教义学说在天下流传。”
“嗯,除此还有近十年才形成的天下盟。如果你有重要的东西保管,交给这三家中任意一家放心吗?”若冰问。
月风立刻明白了,“这么说师尊早已料到鬼谷派的劫祸,因此提前把经书托付给了荀子。可他为什么要完全托付给儒教保管呢?难道他觉得本派也没法护住经书?”
若冰也回答不出。
月风想起若武说的赌约,接着问:“难道都和两位前辈的那个赌约有关?”
若冰脸上流下两道泪,抽泣起来。司马风不解,等了好一会才听她说:“两位尊长就是为了这个赌约才耗尽灵力。”
司马风忍着痛坐起来,与体内的经脉的伤相比,背后的伤远没那么痛楚。
若冰平息下情绪接着说:“两位尊长修为高深这自然没得说,而且他们都精通周易卦术……
“许多年前我还小,随着师尊荀子来拜见鬼谷子。
“他们两人从七国争乱起,谈论到天下气运时,两人都为天下苍生焦忧,于是两人心血来潮,打算推算一卦,想要看看三十年内的天下气运如何运转。
“哪知我师父刚摆开起卦用的蓍草,便听鬼谷子叹息道:‘不用看了,这一卦算不出。’
“原来你师尊鬼谷子在我师父起卦前已经起了个心卦,将我师父将要起卦的结果已经算出。
“两人对坐了半天一言不发,都忧心忡忡,我从没见师父这样愁眉不展。
“后来鬼谷子先开口说:‘天下纷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不知道先生有什么高见?’我年纪虽然小也听懂了,他自然是问师父对无法成卦的看法。
“我师父想了又想,重新拾起一把蓍草,还想试着再起一卦试试,结果无论我师父怎么试都只能算出坤卦的上半卦,剩余的蓍草每次没有排好,就莫名其妙的化成灰烬,就像被一把看不见的大火炬点燃了。
“我师父荀子说:‘前辈,我修为不济才没有成卦,你怎么不试一试?’
“你师父鬼谷子苦笑说:‘我也成不了卦。’
“要知道两位尊长的修为都已经难以揣度,鬼谷子寿元足有数百年,修为更是精深,天下哪有他们难以卦算的事情。
“我师父望望地上排成三横的半个乾卦说:‘我心中想着卦象时,似乎造化的无尽变幻突然终止,因此无论怎么起卦只能得出半卦。’
“鬼谷子突然说:‘你可知黄帝蚩尤间的那场天地大战?’
“鬼谷子对我师父来说亦师亦友,因此在一旁恭敬地请他解答。
“‘鬼谷派创下前,我还没精通易卦,我的师尊老子曾告诉我,那场天地大战前曾有周文王的先祖起过一卦,也是推算天下气运,也是一样的卦象、’鬼谷子接着说,‘这一卦的其实有个名字叫做——无卦,只因无所成形,难以预料,再无后事。’
“‘难怪我每要起卦便觉得心惊肉跳,心神难安,周文王祖上的姬姓世家都算不出来,那我更是不济了。’
“鬼谷子说:‘我不过是感到大势所趋,因此连卦也不起了。’
“‘前辈,难道你不担心这卦象中预示的结果?我不过想从旁窥探便觉得元神正与一股无法抵抗的意志对抗,这股意志似乎要将天地覆灭。’我师父说。
“‘这就是无卦的寓意,天地将倾、万物湮灭、环宇破碎、造化尽头。’鬼谷子低声说。
“尽管我师父有了卦象中的感觉为征兆,但还是愁眉紧蹙,胸口起伏。过了良久,他问:‘难道没有化解之法?黄帝蚩尤间的那场浩荡又是怎么化解的?’
“鬼谷子说:‘是以无数修士的元神消散为代价化解的。那场浩劫之前,大道传承兴盛,天下无数修士在上古道门传承中修行,那时的修士远比今天更近大道……’”
司马风原本受伤后坐着有些困乏,可是一听到若冰讲诉师尊鬼谷子以前的行迹便不由打起了精神,而一听到这事涉天下的奇闻更是眼也不眨一下。他不禁好奇问:“如今百家传承兴起,不仅道门传承延续,而且还有许多大家另创修行之法,难道不进反退还比不了上古修士?”
若冰说:“原本我也存了这样的想法,如不是听了两位前辈的谈论也是一样的坐井观天。”
司马风脸上微红,在不甚明亮的石室中,只见若冰似乎还沉浸在旧事里,她一脸童稚认真的表情,似乎还是个小女孩,正在聆听两位前辈教诲。于是他低声问:“后来两位尊长怎么说?”
“其实我们两也不用怪自己没见识,便连我师尊也感到奇怪,他当时问:‘要说上古时人心淳朴不假,但要说更近大道我却有些疑惑,难道大道传承延续到了今天,不断发展完善,还不如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上古?’
“鬼谷子说:‘那倒不是因为上古的传承兴盛,或者在术法修为上有什么创举,而是因为修士本身。上古的修士远比如今更有天赋,即便我几名声名显赫的弟子在别人眼里看来天资过人,跟上古修士比起来也不过平平无奇,上古修士自出生起便迈入三境元婴,灵力丝毫没有凝聚的情况下就能开始修行,因此元神强大远甚普通修士,不管修行任何术法、神通都更快,施展任何术法也更有威能。’”
司马风感到脑中白光一闪,心中一禀:我还没踏入一境圣胎时,每夜静观凝聚灵力,但总是进入同一个梦境。而我每次入定都有重新回到那场梦境的错觉,莫非那无尽的梦就是我的定境?我修行进境之快,难道因为身怀上古修士的特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