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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儒道赌约
    “你别动,我来。”说话的正是司马风昏迷前看到的人,她从石台上打了一碗清水快步走到床边,递给司马风。
    司马风见一碗水平平稳稳、不摇不晃,更没有溅出一滴。他接过碗来就往嘴里灌,只觉得久旱逢甘霖,一两口就喝完了。他还想再喝,不好意思地看着白衣女子,说:“姑娘,蛮烦你再来一碗。”
    白衣女子接过碗,噗呲笑出声,说:“你别急,喝那么快,又没人抢你的。”说完又去打了一碗水。司马风感觉干裂的身体终于滋润了,努力回想昏迷前的事,只记得在鬼谷派中剑倒下。
    他拱手问道:“姑娘我这是在哪里,你认识那几个鬼谷弟子吗?”
    白衣女子笑一笑,本在微笑的脸上笑意更浓,好像许多开心的事装满了心里,她说:“你在这里安全得很,只管好好养伤。”
    “请问姑娘贵姓芳名?在下司马风,是……”他想起师承引起的误会,自报家门的话只说了一半。
    “我知道你是鬼谷子传人,碰巧救了你起来。”白衣女子笑笑。
    “谢谢你。”
    白衣女子说:“你受了那招“流火灼心”还能活下来,要谢谢自己命大。我不过顺手救了你。”
    司马风:“要不是你带了我出来,估计我现在已经埋土里了。实在谢谢你,不知怎么报答你才好。”他心想,她从这几人手里救了我出去,修为一定不低。他以神识感知,她的灵力细润凝练,有四境天元修为,同时所有灵力如同裹在一层轻纱中,无法细查,她也会障眼法。
    白衣女子又笑。“你醒了说得好听,可你昏迷时感激的是另外一个人。”
    司马风依稀想起昏迷中不断喊月蝶,脸上一红,只好笑笑。
    “嘻嘻,我本来见你手段高明、轻功高强竟然一下就打倒了‘太阴剑’雷灭,没想到却伤在了这几个四代弟子手下。要是你的灵力……”她给司马风疗伤,早就在去除无名灵力时发现了他体内的灵力异象,但想到这是别人的极大隐秘就不再说了。
    “哎!我……”司马风一阵失落袭上心头,心头被“流火灼心”烧伤处猝然一痛,忍不住皱了下眉。
    “你没事吧?”白衣女子问。
    司马风摇摇头,心想原来那天各派来生事时她也在鬼谷派中,否则怎么会说,“见你手段高明、轻功高强竟然一下就打倒了‘太阴剑’雷灭。”一时猜不透这少女为什么暗中躲着不现身。
    白衣女子:“你好好安养,有事就喊我吧。”接着走了开。
    司马风点头。
    “我道号叫若冰,冷若冰霜的若冰。”她又突然回身,嫣然一笑说。
    若冰说完往洞口走去,洞口右侧有个门;这里是副室,里面还有个石室是主室。这处石室设计的小巧完善,像是常住的修习之地。
    司马风只觉她一点也不冷,看她说话时神态俏皮亲近,完全不同月蝶的那种恬静温柔。他静静躺在床上,不免好奇若冰为何救了自己,而且她能从重围里救走了自己,实在不可以貌取人。于是不禁猜想,她知道我是鬼谷子传人才出手,难道也是鬼谷派同门?
    他闭着眼睛想着,在半睡半醒中慢慢运转灵力修养。突然,他睁开眼睛,月牙蹦进了山洞石室中。月牙从他醒来就跑了出去,此时走进石洞,嘴里还叼着一只毛色艳丽的野山鸡。月牙把山鸡甩在地上,扑过来对司马风又挨又蹭,还拿舌头舔。司马风怕牵动伤势,轻轻摸月牙的毛,好一阵才让它安静。
    月牙转身叼起不知哪里猎来的野山鸡,踱步去隔壁石室,想是它特地为司马风捕来的;司马风心里感动,又觉得新奇,直夸月牙聪明懂事。月牙每天都去洞外游荡,每次回来总是带着些完整的美味禽肉或者野兔之类。它个头还没完全长开,却已经已经有巨犬大小,顾盼之间已经有百兽之王的威严与气势,也不知哪里抓到这么些野味。
    司马风静养了一天,什么也不想,只是运转灵力恢复伤势。若冰就用月牙抓来的野鸡肉、野兔肉熬粥,端着碗来细细喂司马风。
    一开始司马风倒不好意思,后来熟络了些感慨起来:“以前我病了躺在床上都是娘喂我吃喝。”若冰故意撅起嘴说:“难怪那些同门要收拾你,说话可没这么损的,我有那么老吗?”司马风嘿嘿一笑说:“我是说你长得跟我娘一样美,可没说你年岁大。”若冰一笑,司马风只觉满室明媚,粥喂到嘴边了却忘了张嘴。
    若冰微红了脸继续喂完,放下碗才说:“你倒是会圆慌的鬼人精。”司马风风突然想起徐师兄,他也说过自己是个人精,可他现在在哪,知道门派中的事情吗?他一时呆住了。
    若冰以为他伤势复发,问:“身上的伤还痛吗?”
    司马风说:“嗯,我中的那一招,现在剑伤没有大碍,但是经脉上一些内伤还是要慢慢调理。”若冰说:“好在你穿的这件衣服是件好东西,那一剑才没有造成大伤口,只是隔着衣服伤了你,不然你只怕真的已经埋土里了。”
    司马风一惊,细看手臂上,衣服竟然完好无损,手臂上有道伤痕也是隔着衣服造成的,感慨道:“好险,这件衣服是师尊留给我的,想不到救了我。”
    冥冥中自有造化摆弄,如果当初他怕惹事,把身上的这件衣服脱下,说不定早已经死了。可他并没有为避祸把鬼谷子送的衣服脱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
    若冰说:“确实是你命大,不然谁也救不了。”
    司马风说:“你才是我救命恩人,还没好好谢你。”说完就要在床上朝若冰行礼。
    若冰轻轻拉住他,说:“不用客气,说来我们也不算没有关系。”
    司马风望着她,等她继续说。
    若冰说:“我的师父正是荀子。”
    司马风说:“你是说儒教大贤荀子?”
    若冰点点头说:“百家以道为源,我们也算半个同门。而且我师尊荀子是鬼谷子前辈好友,”
    司马风说:“想不到你是荀子前辈门下高徒,实在是失敬。”
    若冰说:“嘻嘻,你不也是鬼谷子前辈的高徒吗,失敬失敬。”
    说完两人对笑。
    若冰微侧过脸,不再直视司马风,说:“我师尊与鬼谷子前辈先后羽化,你的感受我是知道的,没想到鬼谷子传人是你……是你这样。”
    司马风有些好笑说:“我这样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若冰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太巧了,还让我救了你。”
    司马风说:“我还以为儒教和道门没什么交情,原来荀子前辈和我师父是好友。”
    若冰说:“我看他们是一对赌友,他们生前印证修为对赌了不知多少回,不分胜负,直到两人离世前还定下一个大赌约……”
    司马风来了兴趣,坐直问道:“什么赌约?我师父还好赌?”
    若冰笑出声来,随即低落地说:“他们两位已经不在尘世,还是别提了……”
    司马风说:“想不到荀子前辈也不在人世了。我小时候读过儒家经典,墨门钜子星爵说,现今儒门人数虽多,却多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伪儒,只有荀子这样的大家一心为民而言,心系草芥,这才是高人。看来发扬儒家的重担在你身上。”
    若冰脸上一红说:“我一个弱女子又怎么担负得了,何况我……我师尊说过,门派兴衰是大势所趋,只要君王仁心仁术,万民排除本恶,天下安宁,那也不必执意门派是否在红尘兴盛了。”
    司马风听了,品味良久,大声说:“荀子真是当代高人,一言一行足以让人倾佩,我虽然是道门的传人,也愿意儒教正统能光大教义、造福苍生。”
    若冰说:“你不怕天下从此尊儒,再没道门?”
    司马风说:“我见过山上百花齐放——那才是最美的景象——如果漫山遍野全是一样的花反而刻板单一。因此不管哪家哪派兴盛,也总要一些陪衬才好。”
    若冰说:“那我可不能只给你好脸色看了,不然反而刻板单一,你说对不对?”
    司马风连忙笑笑说:“那可不必,你这样就美的可以了,再多些花样就天怒人怨了。”若冰捂嘴轻笑,起身走开,说:“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
    每天有人相伴调笑,司马风吃着山珍野味,伤势好得也快,三天后已经能坐起,不时还指点月牙一些功法。虽然他看起来高兴得很,心里还是有个疙瘩始终没法化解——他一直在琢磨体内虚无的灵力。
    一天吃完饭,他细问若冰把他救出来的经历。若冰说:“这石室就在鬼谷派后山禁地中,我那天晚上听到了有人高呼……”
    “咳咳,那个人就是我,打扰姑娘清修了。”司马风笑着打断她,这几天两人相处已经极熟悉,知道她不会介意。
    若冰白他一眼。“后来我就偷偷潜伏在了大殿屋顶一角,正听你们争吵,我本来见你轻功高超,自能收拾的了场面,结果你差点送了命……我们本来也算同辈,师门渊源又深厚,怎么能眼看鬼谷子前辈关门弟子送命。再者你们本是同门,只是有了误会,我见了他们冤枉好人也看不惯。何况你侠义心肠,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也会救,我……总之我见你可怜就赶紧把你救了起来。”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假冒的货色呢?”司马风问。
    “你不是鬼谷派弟子,那天各派上山来你又怎么会维护鬼谷派声誉?还有,虽然你轻功底子不似鬼谷派的‘凌峰独步’,但我一见就知,你这轻功与周易六十四卦的卦相相辅相成,没有领悟《道德经》真义绝对学不会。”
    司马风眼睛一亮,心想:“我的轻功正是以墨门回风诀为基础在六十四卦上演化出来的,他是儒教传人,怎么看出的?”
    若冰早已看出他的疑惑。“我身为儒教传人自然熟知周易,别忘了本教的师祖孔子曾给易经注释,含彖辞、象辞、文言、系辞、说卦、序卦、杂卦等共十篇,谓之‘十翼’。”
    “哦。不错。”司马风明白后接着说,“后来你就救起我,带了我到这,那股帮我疗伤的水灵力也是你的吧?”
    若冰说:“只怕你昏迷后神智不清,这里哪有什么人灵力属水?”
    司马风感到疑惑:“我当时确实能感到清凉如水的灵力属性,还以为是······是自己同伴呢。”
    若冰说:“你是在说那位月蝶吧。也不知道你喊了多少次,我灵力属火,刚好相反,司马大爷你弄错了。”
    司马风脸上一阵难堪,却更加疑惑,低声自语:“当时明明是……”
    若冰俏脸一紧,握住司马风手腕脉搏说:“那你倒是看看。”
    司马风随即感到一股温暖、跃动的灵力传入经脉,这股灵力虽然属火,但比之无名的更温和,不过仔细感受又像随时能激起激浪的暗流。他以自身灵力作为媒介去感受,不觉间自然把两人灵力合二为一,牵动两人的汇成的灵力在两人体内运转。
    若冰脸刷的通红,她想抽出手,既怕牵动司马风的伤势,又舒服受用。她只觉体内灵力不断滋长,并且变得更纯厚浓郁,终于顺着司马风一起运转起来。
    她曾听师兄说过,灵力契合的修士可以结为道侣共修灵力,两人或同性、或异性,但都是极亲密的关系,比夫妻、兄弟更亲密,否则两人不会毫不保留放开神形与对方灵力合二为一。这样的修行要有极合适的道侣才能做到,但是一同修行时,进境增长之快却远胜平常。她想挣脱,就是因为只有关系亲密的道侣才会这样修行。
    到将近午夜,两人灵力静止流淌,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停滞,两人的灵力在这一刻突然膨胀开,达到了极致的状态,终于两道灵力分开。
    若冰收回灵力,细声跟司马风说:“你赶紧休息吧。”急忙冲回另一石室了。
    第二天一早,司马风不知什么时候睡沉了,月牙鼻子对着面门喘着粗气把他唤醒了。经过昨夜与若冰合修灵力,他感觉伤势好了一大截。
    他伸个懒腰,站起,慢慢往洞口走去。才走到一半,若冰听了声音,已经来扶住他,他第一次站在若冰身边,才发现自己好像又高了些,身上穿的衣袍依旧贴身合适,好像跟着长了。他心想:“师尊可真舍得,留给我的是一件宝贝。”
    他只见山洞外白袅袅一片,憋了许多天没出石洞,于是靠近,想看看外头风景。他猛的一探头到门外,见前方一丈外都看不清楚,脚下面却是高耸朝下延伸的山峰,他吓得目眩头晕,身子往回就缩,双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抱住若冰。
    若冰也被吓了一跳,不知他犯了什么毛病。
    司马风缓过一阵,才发现满手温玉柔软,婀娜中带着几分丰腴,一时愣住忘了松开手,只听若冰关心问:“喂,你怎么了?”司马风支支吾吾。
    若冰扭过脸低声说:“你快松手,箍得我手疼。”
    司马风急忙缩手,往石洞里退去几大步。
    若冰见了他狼狈模样,银铃般笑声响起来,说:“你对上各派修士时都不怕,怎么还怕高?”
    司马风尴尬一笑说:“人无完人,金无赤金。哪有人没毛病的?”
    若冰说:“那你这毛病不好,只怕要一辈子待在这山洞里了。”
    司马风刚要答话,却眼前一花,有个不怕高的男人站在了洞口。这人落稳脚后说:“师妹,你怎么和他在一起?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若冰背着洞口,听了那声音,脸上红白交加,却不回头看,只说:“不关你事,我可不受你管教!”
    洞口的男人走了进来,朝两人行礼,然后在石凳上一坐,把这当了家里一样随意,只见他长的文质彬彬,五柳长须,虽然容貌不过而立之年却颇有大家风范。
    司马风心惊,儒教的若武先生,他怎么在这,难道他一直没有离开鬼谷派?
    若冰说:“你再不离开我可动手了。”
    若武好像有些顾忌,尽量温和地说:“荒郊野地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师门受辱,天下会怎么谈论师尊荀子?”
    若冰说:“你!我不是儒教的人,你不必操心。”
    若武安静了一会说:“师妹你知道我来找你为什么,我来只问一句,经书在哪?”
    若冰脸上的羞涩退去,却换上厉色说:“你要动手逼我,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若武摇头叹气:“这又何必呢?我们青梅竹马,就算你不愿给我,我也不会难为你。”司马风听了个大概,心想:若武那天说荀子有个弟子私练《道术经》逃出师门,难道指的是若冰?对!他说的就是若冰,若冰的灵力虽然属火但有些特异。看若武的样子像是要夺若冰手上的《道术经》,哼,他早就知道本派道术经的下落,那天还在众人前装模作样一副帮鬼谷派找回经书的架势。
    司马风再也忍不住,出声说:“若武先生,你师妹都赶你走了还死皮赖脸的?”
    若武看了他一眼说:“那天看在海落先生面子上我没为难你,也给鬼谷派留全了面子,你别不知好歹插手儒教的事。”
    “插手儒教的事?你想找她要《道术经》,也不问问鬼谷派答应吗?”
    “她手中的《道术经》已经不属于鬼谷派了,亏你还是鬼谷子弟子,难道不知道他与尊师荀子的赌约么?”
    “赌约?赌《道术经》?”司马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想起若冰说过鬼谷子与荀子的大赌约,心想难道师尊把《道术经》输给了荀子?
    “赌什么我不知道,不过鬼谷子已经拿出道术经交给尊师荀子,让儒教从此以后自行处置。”若武说。
    “我师父怎么会把《道术经》交给别门别派保管?再说了,儒教里是你说了算吗?”司马风说。
    “我暂代本教掌门,自然一言九鼎,至于鬼谷子为什么有这样的遗愿,我怎么知道?”若武平静地说。
    若冰对司马风说:“他没骗你,我以性命做证,两位前辈确实这样约定过。”她又转对若武坚定说:“不过,师尊临死前嘱咐过我,这经书决不能交给你保管。”
    若武脸上流露出一阵痛苦,这神色随即又隐没在平静面容下。
    司马风不明白:若冰明明是儒教的弟子,怎么反而帮我,唯有先打发了若武再慢慢问清了。
    “若武先生,你听清了吗?要是还有脸有皮就快走吧。”司马风面带不屑说。
    若武顿时凝视着司马风,只觉这小子尖牙利嘴,面目可憎。他成名早,不到二十五岁就有了五境修为,谁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的称一声若武先生,提到“无形剑”更是无人不知,从没人敢这样贬损他。
    他心里早已升起一阵杀意,脸上腾过一道金光,说:“那天鬼谷派贵客太多没来得及与你切磋一番,咱么就在这斗一斗法,让我领教下鬼谷传人的厉害。”
    司马风还要还嘴,已感到空气中无数尖锐无形的细小事物凭空冒出,它们朝自己浑身刺过来。是灵压,不想若武灵力已经浑厚道一定程度,竟然也能释放出灵压,虽然远没有徐师兄的磅礴气势,却让人仿佛置身刀海剑林。
    若武的灵压正是得意的克敌手段,他的无形剑也是以此为基础而练成,他的灵力在五境已经积累了近五年,已经不浅;金属性灵力极尖锐、刚正,释放金属性灵压比起其他灵力来天生就占据属性之利,以他的修为碰到三四境木灵力的好手,光凭灵压就能制住对手。
    若武此时见这小子长得灵醒,又不清不楚的和若冰腻歪在一处,早就有了脾气,心想:“我本想给师妹留几分面子,他自己言语挑衅,我就再也不留情面了。”
    他把灵压尽数释放出来,石室中顿时变得如同一间刑室,充满了冰冷的金属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