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早,我在柔软的晨曦中醒来,小石屋顶上有无数缝隙,一缕缕微光倾泻而下,弄得人脸上痒酥温暖。窗外画眉在树梢灵活跃动,叽叽喳喳转动着小脑袋。
多么美好地一个早晨!
大大伸了个懒腰,唔,手感似乎有点不对?我诧异地转头,看着躺在我旁边的白寒衣,此人睡颜安详,静若雪狼湖里冰冻的女神……呃,女神。
床下放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地上一滩水渍,墙角的破洞被填上了,青蛙和木桶早已不知所踪……
啊!王子被处理了。我心叫不好!
果然,白寒衣同学也醒了,他拽住我的袖子,慢腾腾坐起来,已然恢复了一贯的优雅和冷静,他的手抚上我的发,表情十分无害。
“苏飘飘,昨晚之事,若有一个人知道,我便杀了你!”
“是是是!我知错了。”
护花使者已经不在,此时我除了点头哈腰还能作甚?
我与白寒衣一夜‘折腾’,睡得死猪一般,这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我扭着腰打着哈欠去推窗开门。
院子里很是热闹呀!
杜花眠侍卫一般站在门口,肩膀上落了满满的花瓣。可见是守候了很久,无奈‘白姑娘’久久不起,也不敢冒昧进房。
他旁边围满了大大小小的三姑六婆,一个个挎着竹篮问长问短,掩嘴而笑。大概说了什么挑逗的话,杜花眠紧绷的脸上竟然满是红晕。
诶?你不是采花贼么你?装什么纯情!
我才打开门,那一帮子女人就挤超市似的涌了进来。
“春妹子,姐们来串门子哟……”
咦?老娘什么时候跟你们这么熟了?以前我家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乱不清楚的这些人今天怎么都变成我姐姐了?
“才起呀?春妹子,不是大嫂子说你!女人家重在勤贤!该早早起来给男人洗衣做饭才是!那么好个相公,可别给饿坏了!”
这不是村里有名的河东狮大脚嫂么?平时出了名好吃懒做欺压老公的主,怎么反而说教起老娘来了?我抽抽嘴角,正要反驳,却被一只柔媚而有力的手推到一边。
豆腐西施秀姐!
她一面推挤着老娘,一面满眼桃花地瞟着白寒衣,娇声道
“春妹子,这豆腐是我起了个大早做的,真真新鲜得很。反正姐从前也常送你豆腐,你如今要推托就见外了。”
是吗?我迷惑。我记得之前老娘忘了带钱要跟你佘一块愣是被你用馊水泼出来了,怎么原来我经常吃你豆腐吗?
紧接着,送柿子的,送山楂的,送大烙饼子的……统统热情地越过我奔向白寒衣。
我还没发作,白寒衣就先寒了脸,此人从前都是白衣美女伴行,管弦丝竹伴奏的排场,如今身边却围了一干村妇极其土特产,明显地不协调。
我没吭声,因为对白寒衣,有一个人比我更体贴入微。果然,白寒衣还没开口,杜花眠就很英勇很狗腿的上来护驾,恶狠狠驱散那群村妇。
且不知草根是世界上生命力最旺盛的生物,介于杜花眠一样是个美男,姐姐们也舍不得同他计较,只是出门的时候都故意挤攘,很即时地往杜花眠身上揩油一番,才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关紧大门,杜花眠急忙屁颠屁颠攮开我蹭到白寒衣面前。
“衣衣,我都打听清楚了,苏老头子在周围搜了许久,并没有发现我们行踪,据说后日就回,盗墓贼兄弟也和他一起。”
白寒衣点头微笑,道了声有劳。
听到盗墓贼兄弟,我不由皱了皱眉,心里有些梗塞,径自闷闷地走出门去,不想参与他们谈话。
站在田埂边上,天高云阔,空气十分清新,我大口大口做深呼吸,深深感觉到天地的广阔自己的渺小,悠然一叹,颇有田园诗人王维的架势。
“农夫、山泉、有点田,原来也不错啊!”
“你喜欢这里?”
我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头,白寒衣立于身后,风摆白衣,宛若自烟水白云深处而来。
“你不觉得这里很美么?比起你白森森病态的瞑水宫,正常多了!”
白寒衣并不介意我诽谤他的根据地,走到我身旁,环视周围轻轻摇头。
“世上没有任何地方,能比得上传说中的离忧圣地……它的魅力,足以让人抛却生命,只为一睹真颜。”
我冷哼了一声,嘟囔道
“切,毒品么?”
白寒衣没有回话,眼神飘得很远很远,似乎仍旧沉醉在对离忧圣地的美好思念中。径自悠悠向前踱着步子,我本能地赶紧跟上去,觉过来才深恨自己的奴性。
白寒衣好像心情很好,对于站在两边对着他行注目礼的村民,只是采取无视态度,没有动怒,他很有兴致地指着周遭事物问我是什么,介于此人淫威,我只得一样样耐心讲解。我们顺着小石子道一路逛出村去,负手而游的白寒衣加上点头哈腰的本人,画面诡异得像进村视察的上级领导与负责接待的村中干事。
白寒衣同学虽然杀人掌权技术过硬,生活常识方面完全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白,典型的五谷不分。对于种种美好的农作物,白寒衣同学没有兴趣,而首先表示欣赏的是劳动工具,他指着一把镰刀很真诚地赞许道“此物甚好!磨得锋利必定能将人截成两断!”我忙滴着汗拉他前进,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您老该不是死神投生的吧?生产工具都能和杀人联系在一起。
此人对动物的辨识度也很汗颜,从他迷惑的表情,我敢断言,关于什么猪呀、鸡呀、羊呀,他绝对只见过它们变成菜色的样子。
此时他手里拿着我摘的野杨梅,轻轻闻了闻,得趣地浅浅一笑,却又不去吃它们,只拿着把玩,那样子实在有些孩子气,仿佛眼前站的不是瞑水宫那个俯视苍生的天人少主,只是个没出过家门有些生涩的少年罢了。
此刻产生的错觉让我心里也跟着愉快起来,我指着栓在村头大树上的老水牛,拉拉白寒衣的袖子。
“看!大黄!”我不顾白寒衣有些困惑的表情,兴奋地奔过去,解了大黄的绳索,驱赶它俯下身子,然后爬到它背上去。
我骑着大黄来到白寒衣身边,他好奇地打量着我们,不解道
“这是什么坐骑?竟比马生得更为高大健壮……”
天啊!这家伙连牛都没见过!别说长相怪异的青蛙了,这位仁兄你是怎么被养大的啊?
“这叫水牛!比马牛多了……上来试试?”
说着我就拍大黄的背要它俯下身子去,白寒衣同学笑笑,潇洒一跃身,大黄还没蹲下,他已经稳稳坐在我身后。
白寒衣这样高贵的人,怎么也无法把他和水牛这种高雅不起来的动物联系在一起,然而白寒衣往牛背上一坐,姿态怡然,悠然见南山,生生让我产生了一种这厮其实是骑着仙鹤的感觉,靠,什么人,居然骑牛也骑得那么好看,苍天果然很不公!
我们在村庄里闲逛整日,此时已是傍晚,落日半挂在山头,漫天橙红霞光,艳丽生姿。天际又一抹淡淡粉红,远山淡去,碧水静绽涟漪。大黄托着我们,慢腾腾踏着石子路,拂过麦田,趟过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