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太傅这个样子,便知道他自从自个受了伤便没有休息好,夏装心下有些莫名。
太傅总是如此,正直、执着、较真,这样的性子做臣子实在是不招皇上的喜欢,偏偏他又是真的担心夏装,为师为父。
夏装看着他又变得苍老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对着太傅轻轻地笑了笑,捏了捏太傅的手,“太傅,朕没关系,又让你担心了。”
太傅仔细的盯着夏装看了一圈,发现他的确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终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道:“以后万不可再如此莽撞,你怎可如此的不计后果,以前老夫怎么教你的,什么一国之君,你怎可……”
他又开始不停地絮叨,夏装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低声道:“太傅,朕现在无事,可你再唠叨唠叨,朕就要晕过去了。”
太傅猛的一下闭上了嘴巴…
夏装对着他道:“朕知道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如此莽撞,只是那日那般情景之下,朕怎能让皇后受伤。”
太傅叹了口气,“是,那般情景之下,你是应该替她挡刀。”
屏风后的莫提倒是没想到,一向对莫红最不满意的夏国太傅,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夏装扬起嘴角,“太傅还是如此圣明。”
太傅听着自己一心栽培的徒弟,如今仍然待他一如从前,内心里有些欣慰,想起在皇宫之中,他接连遇刺,又很是担忧。
太傅道:“这次,可查出了背后之人?”
闻言,太傅身后站着的几人,似乎有人的身影颤了颤…
夏装覆在太傅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太傅了然,没有再问,微微后退到那几个大臣所站的地方。
夏装掩拳轻轻“咳”了一声,“你们几人相约而来,可是有事?”
钟大将军上前,“听说皇上醒了,臣就前往太傅府邸,和太傅一起进宫看皇上,在宫门前碰见了几位大人。”
夏装点了点头,眼角余光看向左丞相,左丞相立马一个激灵,“臣…臣和钟大将军一样。”
夏装的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他身上,激起他一身的鸡皮疙瘩,后背直觉得升起一股冷汗…
夏装对着右丞相和楚国公道:“二位也是因为担心朕而来?”
俩人行礼道:“是。”
“嗯。”夏装轻轻地一声嗯,轻飘飘的不似人间话语,也让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他似乎微微扬了扬头,轻轻地揉了揉眉心,道:“几位臣子的心意,朕领了,如今也瞧过了,几位可以离开了。”
“是。”几位大臣拱手行礼告退。
夏装道:“太傅和钟大将军留下。”
众人一愣,太傅和钟大将军停在了原地,左丞相似乎更加的颤了颤…
待那几人已经离去,莫提从屏风后走出,直直走到太傅面前,歪着头笑道:“太傅老头,你好啊,多年不见,依然蹦哒的欢快嘛~”
太傅立刻吹鼻子瞪眼,白胡子一根一根的竖了起来,怒道:“你怎么也来了?夏国来了一个莫红这个小魔王还不够,又来了个你!”
莫提笑嘻嘻上前,揪着他一根一根竖起来的小胡子,扯呀扯,“呦呼呦呼,这胡子都那么白了?从前你就喜欢留着胡子,都白成这样了,还留着呢?”
太傅从他手里扯着自己的胡子,瞪着道:“松手,松手,快松手,还是那么不懂尊老爱幼!”
莫提笑嘻嘻的松了手,拍拍自己的手掌,笑着道:“好了,看在你刚刚认为夏装应该替我妹妹挡刀子的份上,我今天就不和你做对了。”
太傅解着自己被莫提揪扯在一块的白胡子,气的哼唧哼唧的,对着他道:“竖子!竖子!竖子不可教也!!”
说着便想对着莫提动手,钟大将军轻轻拉住了气的吹鼻子瞪眼的太傅。
钟大将军对着莫提礼节性的一礼,“莫太子。”
莫提也微微回了半礼,“钟大将军,久仰久仰。”
钟大将军怔忡,“莫太子对老夫久仰大名?”
莫提笑着拍拍他,“可不是嘛,你儿子那么傻,我总是好奇他爹得是什么样子,才能有一个那么傻的儿子。”
钟大将军:“……”
别拦着他,他也想揍莫提,他松开拉着太傅的手,对着太傅微微点了点头,两个老人挽着袖子就要上前,一左一右。
夏装笑了笑,摇了摇头,“太傅,将军,莫要无礼。”
二人停下了脚步,两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开始告状,“皇上,您听到了吧?您看到了吧,这绝对是莫太子的挑衅,臣觉得可以把他扔出夏国了,莫皇肯定不会怪您。”
夏装点了点头,“朕觉得可以考虑。”
莫提挑了挑眉,望着夏装,“那本太子也要听父皇母后的话,带走…”
夏装的话语一转,“朕觉得莫太子实乃真性情也,二位大臣就莫要和一小子计较了。”
皇上都已经发话了,二人也便不再说些什么。
夏装开始对着二人吩咐,甫一听到他的吩咐时,二人微微的愣了愣,对视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接着听了下去。
从日升中天一直到夜幕降临,太傅和钟大将军二人才走出养心殿,身影微微有些颤抖。
太傅有些欣慰,他的徒弟终是长大了,这个安排真的是不给别人一丝后路。
钟大将军也觉得,其实他儿子傻一些是好事,起码皇上待他很好,也很信任他。
四人议事,夏装的吩咐,除了养心殿的四人,无人知晓到底是什么安排。
待几人离开,夏装望着升起的月亮,情绪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他微微叹了口气。
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这一次,定要给前朝后宫一个警示,有些人,他们是动不得的。
夜晚已经降临,天空中有繁星点点,映衬了今日的晴空万里。
莫红带着禾木在前往冷宫的路上,一路上都有宫女太监对着她行礼。
莫红脚步匆匆,无甚在意。
禾木紧紧跟在她身后,轻声道:“红儿,你当真想帮无嫔治脸?你可知她伤了皇上,这罪,是当真无法饶恕。更何况…”
他紧了紧握着的双手,脑海里不断的想到无嫔拿着刀刺向莫红,而他无能无力的感受,心下还是有些颤抖。
他皱着眉头,哑声道:“更何况,她差点伤你性命,我不想救她。”
莫红前行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着他,轻声道:“禾木…”
禾木别扭的杵着眉头,偏过脸不看莫红,道:“嗯,就是不想救她。”
莫红叹了口气,“救她的脸,也终不是救她一命,她的命我无法救,也并不打算救。”
禾木望着她,“嗯?”
莫红道:“你也知道,我本就不是圣母,一个想取我性命之人的命,不好意思,我没那么大的心可以原谅她,然后救她。”
“只是,她一直以来信奉的都是我毁她容颜,害她无法受宠,这一点虽不是我所为,但她昨日那般行为,也终是让后宫之中对我有些其他看法。”
“而要洗清我自身的冤屈,证明给众人看,我并不是那样的皇后,就只有帮她治好她已经损坏的容颜。”
禾木皱眉,“红儿,你不是在乎这些流言蜚语的人。”
莫红道:“是,我是可以不在乎,可夏装不行。”
她叹了口气,语气悠悠,“他不能有一个嫉妒妄为,损害妃嫔容颜的皇后,而他还替这个皇后挡了刀子,差点失去性命,这于他不利。”
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今日死猛的一喜,内心想着:“皇后娘娘也不是不在乎皇上的嘛,瞧瞧,多为皇上考虑啊,皇上要是知道肯定特别开心,一会得去给皇上报告,肯定能得到些赏赐。”
越想越觉得美滋滋,似乎奖励已经来到了眼前…
禾木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脸色也有些不好,他紧紧攥了攥带着的药箱,语气有些轻哑,“红儿,你在为夏装考虑,你待他有些不同了,你可是对他有了感觉?”
莫红一愣,有了丝迷茫,“她对夏装…不同?她…对…夏装…有感觉?”
有么?她摇了摇头,不可!不行!她是套马的、奔向自由的汉子,可不能折在皇宫。
她笑着道:“怎么会,你想多了,快走吧。”
禾木摇着头,“红儿,你不是多事之人,为何会为夏装考虑?你真的…”
莫红打断禾木要说的话,“禾木,你真的想多了,他都替我挡了一刀,差点失去性命,我为他做些事,也算是回报他一点而已,微不足道。”
禾木眯了眯眼,静静地盯着她,莫红被他盯得有些心虚,微微垂下了眼眸。
良久,禾木出声,“红儿,你自己明白便好。”
他抬脚往前走去,路过她身边时,道:“早点结束这一切,然后,我陪你离开莫国皇宫,做你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不再为这些事情烦恼,可好?”
莫红笑着道:“好,这次,你是真的愿意陪我仗剑天涯了么?”
禾木点头,“是,这次我认真的,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