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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萧雨兰后退的动作刺痛了薛丘的眼,他顿住,“你就这般厌恶我吗?”
    萧雨兰冷眸直视,好一会儿,她才寻到了自己的声音,“深更半夜独自一人身着甲胄闯进一个小娘子的寝室,还如此质问旁人,薛郎君对自己的认知是否有什么误会?”
    薛丘又靠近一步,萧雨兰后退了两步,“薛郎君,你想做甚!”
    薛丘眼底闪过一丝感伤,然而一闪而逝,“我只是来看看你,顺便告诉你,今后你会经常在安璇殿附近看到我。”
    这瘟神,是有病吧!
    萧雨兰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一步,“薛郎君堂堂京都第一郎君,竟乔装成禁卫军在安璇殿附近游荡,说出去谁信?除非——薛郎君另有所谋?”比如想要谋颖妃娘娘或者利用阳柯公主。
    薛丘忽而锋利地笑了一下,“萧娘子说的不错,薛某来安璇殿,确实另有所谋。”
    萧雨兰暗自冷笑一声,果然!像他这般唯利是图之人,又岂会做这种毫无获利的事!既然他来了安璇殿,那目标是颖妃娘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思及此,她在暗地里狠狠瞪了薛丘一眼,这瘟神,为了他的权利竟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一阵风飒飒而过,她还没来得及爆发她的愤怒,便觉自己腰间一紧,身子一空,下一刻她便从窗口飞了出去,在安璇殿内的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
    “薛丘!你这是作甚!”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只好压着声音质问。
    薛丘将食指抵住了她的唇,“嘘”了一声,“今日是十六,坊间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你看看,是不是如此?”
    这瘟神到底在耍什么花样?萧雨兰又瞪了他一眼,她才不想与他看什么月亮,“要么,放我下去!要么,给我滚!”
    “你……”薛丘还想说什么,然而目光却见到萧雨兰脖子上抵着一样东西。
    月色皎洁,月光下,他看到一枚削得很锋利的簪子正被萧雨兰狠狠地抵在自己那如白玉般的脖子上。
    若是再用力些,她的脖子必定会被戳出一个血窟窿!
    薛丘红着眼,方才那见到她的喜悦心情忽然却灭了,内心某处又不由得微微颤了颤,最终,他默默点点头,“好!你很好。”
    说完,他双足轻轻一点,如一道鬼魅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凉风冷冽,刮在了萧雨兰的脸上,也刮进了她的心里,毕竟是自己爱了一辈子的人,如今他这般作为,她的心还是不免会觉得有些伤痛。
    只是,为何她都这般躲了,可就是躲不掉呢?
    而此时阳柯的寝殿内,她一直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翻来覆去。
    自从在南郊赛马狩猎时伤了萧雨兰后,颖妃便罚她闭门思过至今,她以为不过像从前那般,乖乖安分地在安璇殿吃吃喝喝几日,然后随便认个错,便能出去了。
    可没想到,颖妃竟将安璇殿围得如铁桶一般,至今她都逃不出去。
    更叫她没想到的是,颖妃竟要寻女官来教养她,这些日子,被她赶走的女官少说有七八个了,她以为颖妃会就此作罢,没想到这回来的女官竟是萧雨兰。
    阳柯对萧雨兰终究怀有一些愧疚,是以当她知道萧雨兰是她的新女官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尤其是她企图用老鼠将她吓退,却看到她那镇定如山的表情时。
    昨夜,她在萧雨兰来时破天荒地睡了一个好觉,这更叫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萧雨兰,这便是她更气的地方。
    如今安璇殿是决计出不去了,而萧雨兰却是她必须要朝夕面对的女官,这叫她更是不想再踏出寝殿半步。
    夜深人静之时,阳柯内心深处那名不见经传却又深刻烙印在她脑海中的恐惧又再次出现,这叫她不得不想要走出寝殿透透气。
    此时,安璇殿外头一如往常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阳柯轻轻拉开寝殿的门,透过那丝丝门缝往外试探。
    无人。
    她长吁一口气,再探出一点点。
    还是无人。
    阳柯窃喜,既然无人,她便可以趁机溜出去,这安璇殿实在太闷了!
    “公主这是要去哪儿?”
    令人头疼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叫她一个头两个大,然而此刻她正半身在寝殿内,半身在寝殿外,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动。
    “关你何事?”阳柯微微扬起头,瞪了萧雨兰一眼。
    萧雨兰微微浅笑,“今夜星空极美,小女本打算去院中数一数星星,既然公主在忙,那小女便不打扰了。”
    “慢着!”
    一听要去数星星,阳柯突然来了兴致。
    萧雨兰微微挑眉,“公主有何指教?”
    “本公主对星星很是了解,不如……”她轻咳了一声,“本公主可以教教你!”
    “不必了,不过是数个星星罢了,这种小事小女还是会做的。”萧雨兰冲她眨了眨眼睛,随后真的往院中而去。
    还好方才的树不高,她三两步便下来了,刚下来时便瞥见了阳柯寝殿的动静,她便走了过来,恰巧抓了个正着。
    阳柯撇了撇嘴,从门内挤了出来,她此生可从未被拒绝过!萧雨兰说不必了,她还偏偏要跟在她身后,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萧雨兰只嘴角微微扬起,方才见到薛丘时突发的情绪也缓解了许多,数星星也不过是她随口说的,可如今她还真想好好坐在角落,数一数星星来平一平此刻的心情。
    她在殿外的台阶上坐下,双手手肘搭在屈膝上,托着下巴仰头看着天空,今夜的苍穹被一轮明月照得十分明亮,但这也丝毫不影响观看散落在明月四处的星光。
    那些星一闪一闪的,有些似乎还能连成一条无形的线,她不禁看得入迷了。
    阳柯也跟着她坐了下来,学着她的样子,抬头看着星空,见萧雨兰许久不说话,她终于憋不住,开口了,“你为何会来宫里?”难道是为了南郊一事寻她报复的吗?
    “公主将来想做什么?”萧雨兰眯着眼睛,问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阳柯被她问懵了,“哈?”
    萧雨兰只继续道,“殿下是公主,是千金之躯万金之体,千百年来,作为一国之公主,得到多少尊重便要承担多少责任。韩朝易公主,嫁与番邦王和亲,后来番邦王死后,她便嫁给了番邦王的儿子,继续和亲。”
    “又如,北朝侉公主,为了巩固北朝陛下的天下,下嫁老宰相,一生孤苦无依。莫朝的明公主和萧公主,分别嫁给了魏首辅的两个儿子,婚后三年暴毙,莫朝在她们死后半个月便改姓了魏。”
    她歪着脑袋,看向阳柯,“殿下又想成为哪一种公主呢?”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殿下早已到了是非分明的年纪,应当知晓小女问的是何意。”
    阳柯的整个身子几乎是僵的,因为她从未想过这种问题,她一生下来便认为可以一直这般肆无忌惮下去,任何事都由兄长和阿姊他们操心,她只需安心玩乐便可。
    可一旦真的要回答这种问题,她突然语塞了。
    像长姐那般做个女将军?可她体弱多病,实在担不起女将军这个名头,就连长姐的那把剑她都拿不起来,难道要和亲?可周边的国家都那般遥远,实在苦不堪言!
    终于阳柯不想再想了,直接道,“你先说说你的。”
    萧雨兰微微一笑,声音极尽温柔,“起初,我不过是想躲在角落里只为自己好好活着,可如今我发现有些麻烦越躲便会越多,所以我只能尽量让自己活得舒心,靠自己好好说着。”
    阳柯歪起脑袋,“靠自己?”
    这还是她有生以来听到的最新鲜的词,哪里有一个小娘子会这般堂而皇之地说要靠自己活着?一个小娘子又凭什么靠自己好好活着?
    萧雨兰依旧温柔,“曾经有一位前辈同我说过,天下之大,总有能容得下我的地方,所以将来我若能行遍九洲,我想做些小生意,若能日进斗金,我便也心满意足了。”
    用最温柔直白的声音说最市侩真诚的话,听起来却莫名得有说服力,阳柯听着竟不由自主地插了一句,“我能跟着吗?”
    萧雨兰噗呲一声笑了,“殿下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想着要逃离安璇殿呢。”
    阳柯瞥了她一眼,打算闭嘴。
    萧雨兰又道,“殿下有心事?”
    阳柯冷哼一声,“本公主岂会有心事!”
    萧雨兰笑而不语,只默默的抬头看着星空,也不知将来的路该如何走,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其实阳柯本性不坏,她能感到她内心的善良,只是缺一个引导,好在颖妃不是慕容氏,阳柯不是萧雨薇。
    “你一个侯府嫡女,竟来宫里做女官,你不怕旁人耻笑你吗?”阳柯又问。
    萧雨兰微微一笑,“耻笑是旁人的事,与我无关。若是将世间的所有纷扰都放在心上,心就那么丁点儿大,还放得下什么呢?”她只想好好活着而已。
    阳柯默默点了点头,抿着嘴唇似是在思考,萧雨兰念她年纪太小,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可她没想到的是,很多年以后,她的这句话竟是成就了大瑞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皇。
    这都是后话。
    夜越来越深,萧雨兰打算回自己的寝室,阳柯这回没拦她,只是也默默起身走进自己的寝殿,这一夜她小小的脑袋里,突然想了很多很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