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吴四娘率先开口,“我们只是关心你。”
萧雨兰轻叹一声,视线在马六娘身上停留,“其他的都不必说了,你们是你们,易郎君是易郎君,不必混为一谈。”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同你说声抱歉。”马六娘道,“实在没想到表兄会如此作为,我……实在有些没脸。”
“要我说,这事就赖那绵忆郡主!”
见话说开了,吴四娘也不再扭捏,直接在榻边坐了下来,“若非绵忆郡主,易郎君与三娘如今早就……”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是说了不该说的,便尴尬地笑了笑,“如今绵忆郡主的行径在京都已然是民怨沸腾,皇帝陛下如今还要如此厚赏,我实在想不通。”
“皇帝陛下自有他的考量,这种事岂是我们这种深闺小娘子能想得通的?”萧雨兰道,“能得皇帝陛下如此宠爱,绵忆郡主此生怕是无憾了吧。”
马六娘听出她言语中的端倪,“三娘,此话何意?”
关于绵忆郡主的命运,在皇帝陛下决定削藩时就已经注定了的,而这些萧雨兰不能说。
只是易洺,她委实觉得有些对不住他,若非与他走得近些,绵忆郡主也不会想到这种法子,这也是她意料之外的。
想来绵忆郡主着实是疯魔了。
易洺刚正执拗,是个好官,将来或许会是个好夫君,可她心里对他欣赏大于动心。
可转念一想,在大瑞,相互动心且相互适合,再有长辈同意门当户对的夫妻根本没有,所以,摈弃其他的,易洺确实是她的最佳选择。
可惜……
“罢了,不说这些了,”吴四也感到这个话题有些伤,便转了个念头,“按理说,你家的马是京都最训练有素温顺不过,怎地方才会出现那种事?”
萧雨兰凝神,“那是匹战马。”
“什么!”吴四娘险些弹了起来,“擅自调用战马可是死罪!”
萧雨兰道:“那匹马虽说印上了萧家的徽记,但没有编号,是匹弃用的战马。”
“就算是弃用的战马,也比普通的马儿素质高,怎地才不过百步的距离就发生那样的事?”
一直未说话的马六娘突然出声,“那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三娘的马上动了手脚。”
此言一出,整个营帐都安静了下来,空气仿佛凝滞了,就连风都止住了,映衬着从赛马场方向传来了阵阵欢呼声愈发的响亮。
吴四娘撇了撇嘴,“往年也没见如此热闹,今朝到底怎么了?”
银耳闻言便去打探了一番,好半晌回来报,说是萧家六娘赢了太子詹事一局。
“我听闻太子殿下的詹事曾经是御马监的少监,马术一流,没想到你家六娘竟赢了他!”吴四娘连连拍手叫好,只叹可惜自己没有在现场。
萧雨兰只微微一笑,“我也不曾想到她竟这般有本事。”
几人在营帐中又聊了许久,一直到赛马狩猎结束。
要是在平日里吴四娘是个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的性子,如今这般热闹的场合,吴四娘竟陪着她们聊了这么久,这不由叫两人十分好奇。
回府的路上,吴四娘更是直接上了萧雨兰的马车,美其名曰顺路,马六娘好奇,自然也跟着。
原本萧雨珍要同萧雨兰坐同一趟马车的,如今这般,也只好另坐了一辆马车。
好说歹说,两人才问出些所以然,原来吴四娘偷偷打听了董郎君的喜好,发现那位董郎君喜欢文静一些的小娘子,是以这么些日子她收敛了好些。
吴世子以为她心情不好,这才破例放她出来赛赛马透透气,然而没成想她竟赖在萧雨兰的营帐里半步都未曾离开。
这话一出,惹得另外两人几乎捧腹,吴四娘不解,反问,“你们笑什么?”
萧雨兰道,“你能装得了一时,但你能装一辈子么?若是董郎君只喜欢文静的小娘子,我还是劝你,放弃吧。”
“你不信我?”吴四娘狠狠道,“我已经有一个月未主动出门了!”
马六娘道,“三娘的意思是,若是那位董郎君就是喜欢这样的女子,而你偏偏不是,也没必要勉强自己的,需知喜欢一个人,当遵从自己的内心。”
马六娘一番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萧雨兰这么一听,心中竟是多了一番计较,马车正好路过立汇街,她撩开帘子往外探了探。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不同语言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此时的心却不知不觉静了下来。
“立汇街?”吴四娘探头过来,“许久没吃兰馨斋的点心了,也不知过了这么许久,里面的糕点可有什么新鲜的,三娘、六娘,可要去瞧瞧?”
马六娘看了看萧雨兰的身子正想要拒绝,却听她道,“去吧,我正好也想要买些东西回去。”
马车在兰馨斋门口停下,马六娘本想劝她在车上等她们,可谁想萧雨兰执意要下车,于是乎,两人便充当侍婢,一人一边将她扶了下来。
梁氏见三位娘子驾临,慌忙前来迎接,由于萧雨兰行动不便,她便只好在一旁休息,吴四娘与马六娘则是在铺子里逛了起来。
多日不来巡店,铺子里的花样竟是比往常卖的多了好些,梁氏边为她沏茶边小声汇报,说是自从阿木奇来了店里,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他还从走商人身上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什么法子?”
梁氏道,“所谓走商,便是行至大江|南北为自己添置货物,归期将至,便去下一个地方将货物卖了,但大部分走商还做替人买卖的事,从中抽取佣金。”
“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吴四笑脸盈盈地跑了过来。
梁氏给吴四娘也添了一杯,“方才同娘子聊到了走商。”
吴四娘咧嘴一笑,“我听闻走商是个十分考体力与脑力的活计,我体力尚可,脑力连六娘都比不上。”
“又说我什么坏话?”马六娘闻声而至,“多日不来,这点心铺子还真是大变样呢!”
萧雨兰不解,马六娘解释,“方才我想买些糕点,伙计说,架上有品尝的碟子,若是吃到自己喜欢的,便可下定,不日便送至我府上。”
萧雨兰恍然,平日里这点心都是有客人上门买,看到合适的便买走,由此积累了些老顾客,但也由此产生了不少冗余,再按照他们的习惯和口味,铺子才酌情制作,避免再次冗余。
那些卖不掉的糕点,若是没有坏掉,他们会给城西城南那些困苦人家,倒也不浪费,只是难免耗费不必要的人力物力。
如今这个法子却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虽说前期只是耗费了些尝试样品的人力物力,但后期的回报却是可观的。
“三娘姊姊。”梁仲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他走到萧雨兰面前,行了一个大礼。
今日是他的休沐日,看他一身粉尘的样子,大抵是方才在后厨帮忙。
“哟哟,这个小花猫竟长这么高了?”吴四娘将他拉到身前比划着。
梁仲有些不好意思,但依旧由她摆布,吴四娘瞧他这般乖巧,便又变本加厉地摸摸他的脑袋,“我记得当日见他时,他还那般瘦小,如今竟长这么壮实了?”
她道,“小梁仲,可有兴致随我去军中?”
“仲儿还小,吴娘子若要征军,也要等他大了才是。”梁氏笑道。
吴四娘却顺势捏捏他的脸蛋,“如此说来,也对。”
马六娘将她拉到一旁,“你再这样可要吓着孩子了。”
吴四娘耸耸肩,未免几位娘子不快,梁氏慌忙转移话题,“兰馨斋研制了一款新的茶汤,几位娘子可要尝尝?”
此时 ,一阵脆铃儿声响过,一位身高八尺的郎君从后厨走了出来,他身形伟岸,却不厚重,手中托着一个托盘,上头摆放着的茶具稳稳当当,就算他疾步也丝毫不乱。
他近前来,弯下腰,将茶具放下,“众位娘子,这便是本店新研制的茶汤,其中加入了好些珍贵的药材,暖身解腻,再配上本店的点心,口感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各位请品。”
吴四娘这才看清眼前郎君的样貌,却见他一头乌黑的头发却自然卷曲,肌肤白皙胜雪,衬得他唇红齿白,再加上深邃的眼窝以及那对浓眉,与眉下那对碧蓝色的眸子相衬,一身胡服,浑身的异域风情扑面而来。
“梁娘子,你们铺子何时多了这么一位郎君?”吴四娘不解。
郎君微微一笑,“在下阿木奇,请各位娘子慢慢享用。”
他又拿了一个特殊的杯子放置在萧雨兰面前,“这是特地给这位娘子准备的,以药入茶,对娘子的伤势有好处,阿木奇先行退下了。”
萧雨兰一时也没想到原来方才的那位郎君竟是前不久她从大街上救回来的那个少年阿木奇,不过是几日功夫,这少年怎么长得这般快?简直是一日一个样!
若长此以往,他会不会长成如夸父一般的巨人?
亦或是,他们胡人就是这般的长相吗?
在吴四娘软磨硬泡之下,梁氏只说阿木奇是某日遭人胁命逃至兰馨斋避难的,那些人也被法办了,然至此阿木奇没了去处,便叫他留了下来。
大致说得不差,只是隐去了萧雨兰的那一段,吴四娘却连连感叹胡人背井离乡在大瑞生活不易。
她们在铺子里耽搁了不少时辰,直到红枣来叫,她们才起身离去。
临走时,梁氏还给几位分别送了荷包香囊,香囊上绣了一朵雨兰花,萧雨兰眯了眯眼,将香囊交给红枣收好。
“娘子,回府吗?”红枣问。
萧雨兰若有所意地微微点头,有些账,她也该好好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