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观看的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有小娘子甚至惊呼,好在有惊无险,红枣与银耳以及船上的奴仆也及时赶到,看到船头两人依旧在,便默默地退了下去。
“萧娘子,没事吧?”薛丘低沉着嗓音,冲她迷人的笑着。
萧雨兰猛地将他退开,“这是易家的画舫,薛郎君怎会在此处?”
薛丘微微一笑,“方才乘坐画舫恰巧路过,见易府画舫与另一只画舫突然相撞,便来搭救,不巧,竟救了萧娘子。”
“还真是不巧!”萧雨兰扭头去寻易洺,却发现他不见了。
薛丘道,“易郎君方才不小心掉下去了,好在对面那艘画舫有高手相救,他此时大抵已经无碍了吧。”
那艘画舫精致繁华,绝伦美观,比易府的画舫游船大了好几倍,如此精美程度决计不输于任何京都世家。
“那是绵忆郡主的画舫。”薛丘解释道。
萧雨兰眸子一黑,语气变得不善,“多谢薛郎君提醒。”
对于她的反应,薛丘很是满意,“也不知萧娘子方才与易郎君谈什么呢?竟是这般入神,就连与旁的画舫相撞都不得而知。”
“我与易郎君谈什么,薛郎君管不着吧?”萧雨兰冷冷得回了他一句,随后转身入了船舱。
有人从画舫上掉下去,又被人所救,大约是每年画舫游船会发生的事,是以方才围观众人看了一眼热闹之后,便再也不管这里了。
薛丘随即跟着她进了船舱,舱内有两个坐席,其中一个坐席上摆放着茶具,另一个坐席上放着一盘残局以及几块糕点。
方才愉快的心情瞬间不见了,薛丘走近残局,此事的局面已经被白子控制,下一步便能完胜,他瞥了一眼萧雨兰,“这是萧娘子的手笔?”
萧雨兰默默地抿了口茶水,“薛郎君可还有什么事?”
薛丘却道,“薛某方才救了娘子,娘子就这般对我吗?”
萧雨兰仿佛这才发觉,只起身同他欠了欠身,“多谢薛郎君救命之恩。”
“好了?”薛丘问。
萧雨兰道,“小女已经谢过了,不知薛郎君可还有什么事?”
薛丘一时之间竟不知怎么反驳,一口气憋在胸口,好半晌才道,“绵忆郡主性情乖张,她看上了易郎君,萧娘子还是……”
“这似乎是小女的私事。”萧雨兰抬眸,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薛丘从未见过萧雨兰如此坚定的样子,心中最柔软处不知怎的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面前这个女子,说她灵动她却狡黠万分,说她贤惠她却慵懒聪慧,也不知什么样子才是真正的她。
他愣了愣,自嘲一笑,“萧娘子,薛某救了你多次,你总要表示表示吧?但倘若萧娘子以为自己的命只值得方才那一句谢,薛某也无话可说。”
也不知这薛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看来如今这个境况,他轻易是下不去了,萧雨兰只好道,“你要怎样?”
薛丘忽然认真了起来,深邃的眼神如同一泓幽深的古井,“薛某屡次救萧娘子于危难,这大抵是你我之间的缘分,萧娘子难道不考虑一下以身相许以报薛某的救命之恩吗?”
“无耻!”萧雨兰脱口而出,她竟没想到薛丘会无耻到这种地步,“薛郎君,还请你出去!小女这辈子就算是上山去做姑子,也不会嫁于你为妻!”
薛丘心中一酸,他都如此放下身段求娶,她竟这般拒绝,易洺真的有那么好吗?
“绵忆郡主与易洺一直牵扯不清,他是在利用你摆脱……”
“你住嘴!”
萧雨兰止住他,其实她早就猜到有这一层,但她还是想选择相信易洺一次,因为易洺是她目前唯一的最佳选项了。
“你若是嫁给我,便不必入太子府。”薛丘继续认真道,“我也必会善待于你的。”
萧雨兰不由冷笑一声,善待?前世她信了他的“善待”,结果他又是如何待她的呢?如今又要同她说善待?当她是三岁孩童说骗就骗吗?
“薛郎君!”萧雨兰使劲逼迫自己冷静,“我问你,我每回遇险,可有求你救我?”
薛丘愣住。
萧雨兰又道,“每回都是你主动来救我,如今你又要以此来威胁我还恩,这是个什么道理?”
她说着说着,竟有些心酸,泪水不知觉从眼眶中滑落,弄湿了衣襟,薛丘啊薛丘,这一切都是她萧雨兰欠他的吗?她已经决定不想再与他发生任何纠葛,可他为何非要与她纠缠不休?
“我……”薛丘不知该怎么说,方才她还那般伶俐,如今竟哭成这样,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试问每回遇见她,他从未说过亦或是做过什么逾矩之事,只是今日他见到她与易洺竟是单独乘坐画舫,心里有些慌了。
他也想找个好时机,好好同她说说这求娶之事,可不知为何,刚说出口便有一种裹恩挟报之意,他只是想同她说,易洺护不住她,而他会尽力护住她罢了。
可话一说出口,竟全都变味了。
萧雨兰冷冷得看着他,“薛郎君,你是想要逼我吗?若是我不从,你是不是想要去老夫人面前说道以此逼我就范?”
“萧娘子,薛某并无此意。”薛丘后退半步,看着她哭得如此难过,饶是见过腥风血雨的他,此刻也束手无策。
萧雨兰忽而狠狠道,“既然并无此意,还请薛郎君下船!免得毁了我的清白!”
薛丘见她如此,也不好再留,只说了句保重以后,便转身去往甲板,从栏杆上纵身一跃,只听噗通一声,在河上掀起了一阵声响。
突然有人在外头大喊,“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闻声而来的银耳和红枣慌忙进来询问情况,“娘子,可有事?”
萧雨兰愣愣的,只回了一句,“易郎君不幸落水,被绵忆郡主救了。”
银耳长吁一口气,“娘子你没事便好。”
“娘子,你怎么哭了?”
红枣近前给她擦泪,萧雨兰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是哭了,前世里她受过多少委屈,顶多也不过是默默地在角落里给自己排解,从来没哭过,以至于她以为她是不会哭的。
没想到今日再遇上薛丘,她竟是哭了。
薛丘在水里游了许久,直至围观之人散去,他才从水中出来,回到自己的画舫中,六子见自家主子如此狼狈,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慌忙给他拿了干燥衣物。
“郎君,三王来了。”
刚换好衣物,六子便同他汇报。
薛丘还未整理好心情,浑身到脚都透着阴郁,“不见。”
“薛丘,你可真是好大的派头,本王是你说不见便不见的吗?”三王不知何时已经在他屋子里站着了。
薛丘只瞥了他一眼,“三王殿下日理万机,没想到竟这般有空。”
“多日不见师父,甚是想念。”三王咧开嘴笑着,“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与那武安侯府的三娘子有关?”
六子一听,额上连连冒出冷汗,自家郎君此刻正烦心着呢,这三王殿下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若是想同我说这些,那便滚吧。”
三王却邪魅一笑,“你若是有烦心事,不如同我讲讲,今日我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只拖油瓶,陪你大醉一日?”
“正事还未处置完毕,喝什么酒?”薛丘白了他一眼,“可查到什么消息?”
三王瞬间认真了起来,“京都倒是没甚消息,只是我近日得到一个消息,中山王在一个月前,派人去了一趟江东。”
薛丘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如今的局势,还真是有意思。”
“你可有什么想法?”
当今朝局,看似平稳,实则暗藏玄机,为了避免重蹈当年西北王之覆辙,皇帝陛下已经开始收兵权削藩了,只是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
近日支持皇帝陛下的朝臣纷纷意外身亡,皇帝陛下密令三王彻查,可至今一点头绪都没有。
薛丘瞥了他一眼,“我没什么想法。”
三王一把夺过他的酒杯,“你定有什么法子的,你可是我的师父。”
“我只应教你功夫,可从未应你旁的什么。”薛丘使出一个回旋手将杯子夺了回来,“事情还未做完,你喝什么酒?”
三王只好作罢,只问六子要了被茶水,“我瞧你是真的对那萧家的小娘子上心了,不如这样,你在我父皇面前立个功,叫他给你们赐婚,如何?”
薛丘苦涩一笑,若此事这般简单,他也不必这般烦恼了,他要娶的女子,需得对方真心实意才行。
他看了他一眼,“你已及冠,也该选个王妃了,不如你也去皇帝陛下面前立个功,叫他给你赐婚?”
三王一时语塞,脸忽而沉了下来,“你还真是绝。”
薛丘一饮而尽,“今日我心情不好,谁叫你在此刻闯了来?”
“罢了,我也不同你说那些了。”三王正了正色,“近日我虽未曾查到些什么,但看到有几个可疑之人频繁去了太子府上。”
“可有证据证明那些人是太子的人?”
三王摇头,“对方行事很隐秘,我的人根本抓不住什么把柄,而且以太子的性格,我实在想不到会与那些人有什么瓜葛。”
薛丘眯了眯眼,若有所指地冷哼一声,“那可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