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还不快起来。”萧雨枫唤道。
然萧雨兰依旧跪着,“太子妃娘娘只让二娘起身,可未曾叫小女起身呢。”
萧雨枫眉头紧锁,萧雨兰如此不懂规矩,若是坏了她的好事可还得了!于是她上前要将她拉起来,“三娘,不得无礼!”
萧雨兰却顺势给太子妃行了个大礼,“太子妃娘娘恕罪,小女有一言不得不说。”
萧雨枫试图制止她,谁料太子妃却眉头轻挑,眼神意味深长,“准。”
萧雨兰微低着头,声音却是如泉水叮咚般清脆洪亮,“相信殿下定是知晓,为了给母亲守祈福,小女在城外的庵堂住了三年,小女也因此与静慧师太有过些许交集。”
“某朔日庵堂祈福,静慧师太曾给小女算过一卦,说小女八字太重,倘若寻不到八字相合的夫君,怕是会出事。”
萧雨兰紧咬牙关,鼻头却是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师太言说,我阿娘便是被小女……”
说到一半她便哽咽了起来,然在场之人也皆明白她的意思,静慧师太出家前在京都便是一位身份贵重的贵女,就连当今皇帝陛下待她也十分谦和,萧雨兰敢这般说,那定是确有其事。
太子妃不禁拧眉,好半晌才道,“说这些作甚?我叫你们过来,不过是想说说体己话罢了。”
她豁然起身,不见喜怒,“罢了,我也累了,前院的戏应该开始了吧,你们且先去吧。”
逐客令已下,两人也不好再留,跪谢之后便纷纷离去。
太子府实在太大了,方才她二人前来还有侍婢带路,可如今萧雨兰惹了太子妃生气,便不再有侍婢领路,于是乎两人在太子府后院走了许久,竟是迷路了。
萧雨枫为了保持风度,又加上如今在太子府上,到处都是眼睛,她一直忍着情绪,可如今她实在忍不下去了。
“三娘,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何意?”
萧雨兰抬眸,十分无辜道,“方才我说的都是实话,静慧师太帮我批命后的第二日,便一病不起,整整三个月才能下榻,二娘若是不信……”
她近前几步,想要去挽萧雨枫的手,萧雨枫迅速后退几步,仿佛躲瘟神一般躲着她,“你站住!”
萧雨兰只好站在原地,朝她莞尔,“祖母曾说,咱们萧氏一族,一荣俱荣同气连枝,若二娘栖上高枝,同为萧家人的我自然也是高兴的,只不过,静慧师太也曾说过,高处不胜寒,二娘还是好自为之吧。”
看萧雨兰此番语气,萧雨枫这才发觉方才她只是在戏耍于她,于是怒意更甚,“我要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说罢,她广袖一甩,直接丢下她,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此时,在不远处的一处潇湘竹林中传来一声噗嗤笑声,萧雨兰闻声望去,却见一个年纪七|八岁,身着孔雀绿衣袍的小郎君正立于林中看着她,眼中还带着一丝笑意。
许是他衣袍的颜色又许是他此时形容脏乱,乍一眼看去,他像是只被困在竹林里的杂毛鸡,下一刻便要打鸣了一般。
“喂!你快过来帮帮我!”那小郎君冲着萧雨兰喊道。
萧雨兰不解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环顾四周,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待确定那小郎君叫的确实是她,她才近前。
“你一直在这儿?”
小郎君微微扬起下巴,“不然本……郎君在哪儿?”
萧雨兰抿嘴一笑,又近前几步,“那小郎君不怕我吗?我八字可是很重的。”
那小郎君愣了愣,今日他偷偷入太子府,为了躲避那些侍婢奴仆进了竹林子,没想到这林子里石头多得很,他脚踝纤细,竟是一脚踩进了石头缝里,出不来了。
他动了动脚踝,一阵锥心之痛惹得他龇牙咧嘴,他很不耐烦,也不管萧雨兰的八字是轻是重,只道,“快来帮我!”
萧雨兰瞧他这幅样子,心里便有了计较,她后退半步,微微一笑,“拐带公主殿下的罪名,小女可承担不起。”
她话音刚落,被卡在石缝里的那位孔雀绿杂毛鸡更是怔了怔,她今次特地偷了李怀箴的衣裳出门,一路走来谁都没认出来,怎地竟被眼前这区区贵女认出来了?
难不成这贵女是父皇派人来抓她的吗?可这也说不过去啊!
“你是谁?”阳柯公主警惕道。
萧雨兰从未见过阳柯公主,但当今皇帝陛下极其宠爱自己的女儿。
别的不说,单单绵忆郡主,皇帝陛下便对她宠溺至极,想要什么给什么,犯了大错也从不重责;
大瑞开国以来,没有一位女将,然长公主想要,皇帝陛下便给了她兵权;
而眼前这位阳柯公主更是被皇帝陛下宠得刁蛮得很,听闻她曾在贵妃的浴汤里放过蝎子,拔过宰辅的胡子,偷吃过异国使者进贡的贡果,还穿过皇帝陛下的龙袍。
皇帝陛下不仅不恼怒,还任由她胡闹,若非淑妃娘娘管教严厉,这位公主殿下怕是要上天。
按照这位眦睚必报的性子,如今她瞧见了这位如此狼狈的样子,事后这位必定会裹挟报复。
所以萧雨兰才多留个心眼,先与之谈好条件,“小女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娘子罢了,比不得公主殿下,倘若小女将公主殿下救了出来,旁人误会小女拐带,小女人微言轻,可就有口难辩了。”
阳柯瞥了她一眼,若是旁人见到她,皆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哄着,而眼前这位小娘子竟在与她谈条件,当真是胆大妄为!
然而她一想起附近无人,眼下只有她能救她,所以她打算忍辱负重,“你救本公主于危难,是有功,谁敢污蔑有功之臣?”
萧雨兰似是被她说动了,近前半步,“殿下肯为小女说话吗?”
“那是自然!”阳柯有些不耐烦,“你快些过来救我!再晚些就来不及了!”
再晚些要是被旁人发现,她一世英名可要毁了!
萧雨兰又问,“殿下当真不介意小女的八字吗?若是殿下一会儿有什么闪失,小女可承担不起啊。”
“磨磨蹭蹭做什么!本公主不怪罪便是了!你快来救我!”阳柯几乎冲她大喊。
萧雨兰回头看了一眼萧雨枫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了几息,随即上前打算将阳柯救出来。
只是这石头缝实在长得太巧了,不大不小,刚刚好将阳柯的脚踝卡在里面,不上不下,也不至于挤得慌。是以她们二人花了很长时间,才将阳柯的脚从石缝里拉出来。
两人整了整衣裳,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好在萧雨兰今日穿的衣服料子顺滑,倒是看不出狼狈,阳柯却是浑身褶皱,更像一只杂毛鸡了。
阳柯轻咳几声,仰头看向萧雨兰,“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萧雨兰后退半步,缓缓施了一个礼,“公主殿下,这里是太子府后院,若无太子与太子妃首肯,旁人是不能进来的,况且如公主殿下这般年岁却能在太子府后院自由出入的郎君可不多。”
“那还有李怀箴啊,你怎会猜到是我!”
萧雨兰浅浅一笑,“四王殿下与公主殿下虽长得一般无二,但性格却是天差地别,似四王殿下那般温陈的性子,是不会有机会卡在石头缝里的。”
阳柯瞪了她一眼,“你是说本公主不够温陈?”
“公主殿下既活泼可爱又灵动聪慧,若强行将温陈二字按在公主头上,怕是会让公主不自在吧。”
阳柯冷哼道,“那倒也是!”
“你是谁家的小娘子?”阳柯又问。
萧雨兰微微施了一个礼,“小女武安侯府三娘。”
阳柯将手放在下巴处认真思考了片刻,笑道,“方才那个是你家姐妹吧?你们想要进我太子哥哥的府里给他当小夫人?”
萧雨兰连忙否认,“小女还未及笄,哪里敢想那么多,况且公主殿下也不是不知道小女的命格,万一惹出什么事来,小女可真的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阳柯傲娇得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我天家的大门也不是谁想进便能进的!”
突然她指着萧雨兰的身后大声喊道,“三兄,你们怎么来?”
阳柯口中的三兄自然是当今的三王殿下李怀德,太子庶长子百岁宴,三王自是会来参加的,萧雨兰慌忙转过身想要行礼,突然她的腰似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推了一把,她重心不稳,直接往一旁倒去。
潇湘竹林出来后便是一片荷花池,此时两人正站在荷花池岸边不远处,萧雨兰心中一紧,因为她倒去的方向真是荷花池。
她诧异地看了一眼阳柯,而阳柯却是一脸挑衅又得意的看着她,很显然 ,阳柯是故意的!
三王根本没有出现,这只不过是阳柯公主欺骗她的伎俩罢了!自从将阳柯公主救出来后萧雨兰便一直防着她的报复,谁想竟还是中了她的招数。
萧雨兰暗自咬牙,都怪自己,方才实在是疏忽了!
面前除了一个罪魁阳柯公主,便再无其他人,今次她怕是真的要稳稳掉入荷花池里了。
来不及思考落池之后的情形,她紧闭双眼,只希望自己能尽早落地,既然注定要死,索性就死得痛快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