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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萧雨兰面色镇定,脸上还带着些微笑,“二姐姐当真是抬举我了,我刚回京都,都还没来得及学规矩呢。”
    萧雨枫道:“三娘自谦了,我可听闻大祖母为了让你练就一手好字,将你关在院中近一个月,想来成果颇丰。”
    萧雨枫说得如此直白,莫不过只想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出丑罢了,隔着衣袖,马莲音紧紧抓住萧雨兰的手,满手心的汗,愧疚有之,鼓励有之,不安有之。
    萧雨兰以同样力道回握,又道,“听闻二姐姐的簪花小楷写的十分端正有力,若今日能赏到二姐姐的字,小女也不介意出这个丑。”
    一直站在角落的薛丘,视线无时不刻在萧雨兰的身上游移。
    太不一样了!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那个温顺至极的发妻如今竟是眼前这般性子,难道前世里的那些低眉顺眼都是装的吗?
    说话间,便有人在圆台上备下了桌案,笔墨也已经备好,只等着两人上台写字。
    绵忆郡主饶有兴致地寻了个坐席坐下, “人人都道京都第一美人,琴棋书画舞样样精通,我也想见识见识。”
    既然挑起了线头,谁也别想下去,萧雨兰无辜地看了一眼萧雨枫,谁想萧雨枫竟大步向前,在圆台的桌案上用簪花小楷写下了半首诗。
    “晴天一色白飞鹭,落日炎炎浅不知。”
    有人念出了她的诗句,带着几分高亢又有几分婉转情绪,临了还要赞一句好诗好字!
    萧雨枫的字确实极好,特别是簪花小楷,写得极近工整有力量,就连皇帝陛下过目之后都夸她是大家,所以对于寻常人的夸赞,她也不过是过过耳朵罢了。
    她搁下笔,冲萧雨兰笑道,“三娘,该你了。”
    萧雨兰上前执笔,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两个侍婢,随即朝萧雨枫微微一笑,“二娘珠玉在前,小女本不该献丑,况且小女对字的造诣不如二娘深,字更是不如二娘。”
    “但小女想着,就此机会能够与二娘请教一二也是极好的,那小女便大胆献丑了。”
    话音刚落,她的笔仿佛自己生了墨,在白纸上□□了两笔之后,便被她搁置了。
    众人好奇她写的什么,纷纷想要上前看看,三王更是抢先一步,他看了一眼萧雨兰在纸上写的字,眸光立刻深邃了些许。
    却见纸上旁的地方干干净净,唯独中心一处,一个形似颠倒却又端正,神似绝境却又逢春的字——一个“人”字。
    “人”字的笔画不多,大道极简,越是简单的字便越难写,越是简单的事便越难办。
    可正是如此,眼前这仅仅只有两笔的字,却形意全显,堪称大家之风!
    三王能看到的,薛丘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心如今仿佛是在火上煎烤,萧雨兰,你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萧雨枫更是银牙暗咬,明明她派去的人拿了萧雨兰最近练就的手稿,写得一塌糊涂,怎地如今竟能写出这么好的字?定是她只会写这一个字!
    萧雨兰站在角落,在场众人的神色她尽收眼底,萧雨枫的不屑,绵忆郡主的饶有兴致,三王的诧异以及薛丘的震惊。
    她可从未在薛丘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心里莫名舒坦了许多。
    萧雨兰冲萧雨枫福了福身,“小女献丑了,还请二娘赐教一二。”
    萧雨枫咬着牙,脸上微笑依旧,“三娘果真是大祖母疼爱的掌心肉,就连写字都亲自教导。”
    “不敢。”萧雨兰微微一笑,“其实祖母还授了我棋技,奈何我着实蠢笨,总也赢不了。”
    一直站在原地不说话的薛丘突然近前,平白惹来一阵骚乱,他声音很是沉稳:“萧娘子会下棋?”
    萧雨兰心中一酸,想当年还是他命人满天下搜罗棋谱的呢,为了赶上他的脚步,她不得不苦心钻研,以至于后来便喜欢上了下棋。
    萧雨兰咬着舌尖,强迫自己镇定,“只是略懂罢了。”
    薛丘冲她作揖拱手,“在下可否请萧娘子手谈一局?”
    薛丘的眸子如黑夜中狩猎的狼般深邃,与人下棋,从其棋路判定对方是怎样的人是最快的读懂对方的方式。
    他想了解萧雨兰,他想知道生前的真相,他更想知道他的死是否真的与她有关!
    此话一出,围观众人皆震惊,薛丘乃是大瑞国手之首徒,在大瑞还没有几个郎君娘子能够与之比一比的。
    他也从来都不会去挑战旁人,今日不知是怎么了,竟要去欺负一个小娘子,难道真如传闻所言,薛丘也很仰慕这位第一美人,为了给美人出气,才会做出如此决策?
    三王微微蹙眉,“薛郎君,与小娘子比棋有什么趣儿,不如咱们比一比吧。”
    好一会儿,萧雨兰才镇定下来,许久不见薛丘,她的心里或多或少总有波动,也不知是不是重生以来的后遗之症,她拼命顺气,好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些。
    “既然薛郎君有心邀请,小女自当奉陪。”她眨了眨眼睛,水润的眸子映出了薛丘的影子。
    如此自信又自负的模样宛如刀般狠狠割在薛丘心上,好一个自当奉陪!
    棋局起,两人入座,萧雨兰手持黑子却迟迟不肯落下。
    众人都以为她后悔了,还有人道她连第一子都落不下去,想来方才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然却听萧雨兰道,“薛郎君,不如咱们三局两胜如何?”
    薛丘诧异,也不知萧雨兰要搞什么名堂,又听萧雨兰道,“小女才疏学浅,今次好容易有机会与薛郎君讨教棋技,还希望薛郎君不要推辞。”
    “好!”三王替薛丘应下,他眯着双眼,嘴角含笑,“小娘子,一会儿输了可莫要哭鼻子哦。”
    萧雨兰暗自斜睨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小女与薛郎君实力如此悬殊,就算输了也没什么,但若小女侥幸赢了呢?”
    三王眼神更深了,他没想到这小丫头的口齿竟这般伶俐,他将腰间别着的扇子拿了出来,“此扇的扇面乃是前朝王大家的墨宝,扇坠亦是天山红玉。”
    “若是萧娘子侥幸赢了,本王便将这扇子赠予娘子何如?”
    萧雨兰莞尔,“三王殿下可真是大方。”
    她转而看向薛丘,却见薛丘也拿出一块玉,“此温玉我贴身带了好些年,有驱寒固身的功效,无论萧娘子输赢,薛某皆将此玉相赠。”
    萧雨兰如有所思得眯了眯眼,手中黑子便已经落下,薛丘紧跟其后,萧雨兰似是很急躁,在薛丘落子之后迫不及待地便又要落子。
    若非本着观棋不语的礼数,一旁懂棋之人非要跳脚不可,方才明明有机会反败为胜,机会就这般硬生生错过了。
    这一局花了一盏茶的功夫,以萧雨兰输而告终。
    众人皆表示情理之中,毕竟薛丘乃是国手之徒,区区一个小娘子能与之下一盏茶功夫的局,已然不错了。
    薛丘正要将玉相赠,却听萧雨兰道,“莫急,薛郎君,可还有两局呢。”
    是啊,方才说的是三局两胜。
    第一局中,薛丘明显感到萧雨兰是一个急功近利之人,无论是心机还是计策全都暴露无遗,但在薛丘眼中,萧雨兰并非是这样的人。
    萧雨兰虽输得惨,但他依旧摸不透。
    观棋者只微微浅笑,第一局已经下成那副样子了,若是再来一局岂不是自讨没趣吗,是以他们眼中皆是鄙夷之色。
    但为了看萧雨兰笑话,他们皆不动声色。
    侍婢已经将局面清空,萧雨兰再次先发制人落了子,只不过这一回她每一步都深思熟虑,每每薛丘落子之后,好半晌才见她落下。
    薛丘的棋路她再熟悉不过,想要在诡谲的棋面上胜他,其实并不难,只是越是在这种时候,萧雨兰的心就越复杂,以至于每一颗落子都仿佛带了些怨怒之气。
    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在殊死搏斗的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强行扭回来一局。
    第二局,萧雨兰胜。
    棋面越来越有意思,孰输孰赢也越来越有趣,以至于在场的郎君娘子们都起了兴致,纷纷前来围观。
    传闻薛郎君百战百胜,竟不想在方才斗棋中输给了一位小娘子,就算赢的不是他们,他们也是此事的见证者,说出去面上更添些许荣光。
    萧雨兰暗自咬牙,今次她可不只是想要赢薛丘局面这般简单,她要赢,也要赢的体面!
    三王不知从何处搬来了坐席,在局旁坐下,深陷其中,催促道,“还有一局!”
    第三局开场,萧雨兰沉浸心绪,迅速落子,前两局吊足胃口,最后一局,她打算速战速决。
    薛丘也没想到萧雨兰会有这般棋路,第一局时,他便一直在试探着,谁想她仿佛是一条泥鳅,他追几步她便跑远几步,最后她堪堪显了破绽他才侥幸赢了。
    第二局时,两人虽沉浸其中,但他觉得萧雨兰心绪不稳,落子横跳,跨度极大,但该埋的都埋了,想来她是绞尽脑汁与他耗,最终她还是寻到了他的破绽,一击必中。
    然而这第三局,他觉着她似是想要速战速决,不同于第一局的慌乱和试探,这一局她稳定了不少,有几次险些被她抓住短处。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萧雨兰起身,福了福,“薛郎君承让了。”
    薛丘亦是放下棋子,回了一个礼,并将温玉交出,“萧娘子自谦了。”
    萧雨兰后退半步,“薛郎君有言在先,小女无论输赢,皆赠小女温玉,然如今这局面,小女受之有愧。”
    话音刚落,便有人惊呼,“竟是平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