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日很快过去,当司歌找遍九幽洞明在出入口处找到明昼茯苓时,他松了一口气,明昼茯苓还在九幽洞明里,这是他这三日来唯一能安抚他的事情。
“怎么到这里来了?”
明昼茯苓又轻笑了起来,“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娘亲的忌日了,我该回去了。”
司歌刚稳下的心很快提了起来,他还没有想过,明昼茯苓会离开他,“我之前不是答应你带你出去转转吗?正好,我们转完了,我再送你回去。”
“不了,我其实不喜欢四处走动。”
“你生气了?”
明昼茯苓的笑意一僵,“没有,跟你在九幽洞明的日子里,我一直都很开心。”
“你生气了。”
司歌的语气从询问变成了肯定,他往前走了几步,“你若没有生气,为什么要离开九幽洞明,你说你很开心,那既然开心,便更没有理由离开九幽洞明,可你现在为什么要离开?”
明昼茯苓呆愣住了,她没有见过司歌这般急切的模样,他怎么忽然间就着急了?
明昼茯苓不紧不慢的恢复了笑意,她环住了司歌的腰身,将自己整个都缩在司歌的怀里,司歌脊背一僵,他的所有愤怒都消失在明昼茯苓的馨香里。
“谢谢你,是我太过贪心了,对不起。”
神族哪里是妖族能够攀附上的。
她会记住九幽洞明里一切的温暖,他是她唯一的神明,往后愿不再相见,从此神界妖界,咫尺天涯,她要在未得到的时候,熄灭自己的一切幻想,她怕她止不住对光明的占有,然后生出无尽的恶意。
明昼茯苓离开的决绝而无情,她像风一样,从司歌的眼前消失。
九幽洞明太冷了,冷到神心发指。
*
明昼茯苓又回到了万狐宫,她正大光明的从宫门口走了进去,守门的侍卫一见,已经迫不及待的去回禀了明昼玄离和明昼夕颜。
一个消失了大半年的公主殿下安然无恙的回到了万狐宫,自然是几家愁和几家愁,相信没有谁会为明昼茯苓欢喜一下。
“你这半年跑到哪里去了?”明昼茯苓回到简陋瓦市还没有半刻,明昼夕颜已经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本少君派了六七波侍卫去寻你,都没寻到你半点踪迹,你既然无事,怎么不早点回来?”
明昼茯苓看着明昼夕颜的故作姿态,这么着急,不过是怕她将那日的事实说出去罢了。
明昼茯苓叹了口气,道,“谁知道哪?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跌入了秘谷里,受了伤,只能用半年的时间将伤养好,再寻出路回来。”
明昼夕颜咬住牙关,她看向明昼茯苓的神情很是不善,可事实上她却不敢做什么出阁的事情,她当时带着那群妖族回来时,万狐宫里就传言纷纷,说是她故意将明昼茯苓丢在了秘谷里,她好不容易忍气吞声将这事情压了下去,她可不能上了明昼茯苓的当,将这件事情翻了出来。
她走到明昼茯苓身边,咬着耳朵低声说道,“本少君留下这简陋瓦市,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如此,甚好。”
明昼茯苓和明昼夕颜难得这般和气的达成一致,这也算是她们合作愉快。
“父君还在等着你,走吧。”
“少君先请。”
日子总是过的寡淡无趣,不知不觉的又过了好几个月,明昼茯苓日日在简陋瓦市里修行,足不出户,而明昼夕颜这几个月再也没来找过明昼茯苓的麻烦,直到今日。
“砰......”
房门应声裂成了两半,明昼茯苓眉眼一拧,她该到哪里去寻个合适的门板,万狐宫夜晚很凉,若是少了这门板遮风挡雨,她可能会睡不着。
“你到底跟父君说了什么,为什么父君让你从明日开始去正殿议事?”
“嗯?议事?”
“你别在那里装无辜,自那日你从父君殿里出来,父君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可对本少君比之前淡了许多,若不是你从中作梗,父君怎会如此?”
“父君待你冷淡,关我何事。”
“你......”
“至于我为何会被父君唤去议事,那该问问少君你自己,最近这段时日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惹了父君生怒才是。”
明昼夕颜小脸一白,前些时日狼妖族族长邝徽羽被暗杀,豹妖族趁机侵占了狼妖族的领地,其中阴谋诡计可见一斑,原本父君派她前往镇压豹妖一族,可她嫌弃狼妖之地,恶山恶水,不如在万狐宫里待的舒服自在,便以修行为由拒绝了。
直到现在为止,父君还未选出镇压豹妖一族的统帅。
难道......
“本少君告诉你,你就算得了机会,也别妄想爬到本少君的头上,你别忘记了,你体内流着一半属于妖奴的血,除非你将体内的血液放个干净,否则你永远摆脱不了那妖奴的身份。”
明昼夕颜来的怒冲冲走的也怒冲冲,如风似火般,明昼茯苓看着她快如闪电的背影,蓦然就笑了起来。
明昼夕颜猜的不错,她如今能去正殿议事,自然是做了谋划的,只是她没想到,这契机来的这般快,而且是在狼妖族身上。
虽然这契机与她无关,可对于邝徽羽,还是可惜了。
那日她刚回到万狐宫,被明昼玄离传唤过去之时,她已经埋下了今日之果。
“父君。”
明昼玄离坐在正殿上,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当日探寻秘谷发生了何事,为何你半年后才回到万狐宫?”
“儿臣不小心跌入了秘谷之中,受了重伤,修养了半年,这才回来迟了些。”
明昼玄离放下了手中的奏承,他看向明昼茯苓,道,“既是如此,便回去好好修养,夕颜这半年日日为你担心,你可要记住她的情谊。”
“自然,少君如此担忧我,我定然铭记于心,绝不忘记。”
明昼茯苓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大概是明昼玄离觉得怪怪的,他唤住了明昼茯苓,“你这些时日修为涨了不少,修炼的十分用心。”
“多谢父君夸奖,儿臣外出了一趟,才知道修为对一个妖族是多么的重要,若是在危险来临之时,只知道哭哭唧唧,呱噪求救,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的妖族身上,未免太可悲了些。”
明昼玄离沉默了,他已经读懂了明昼茯苓的话中之语,他何尝不知道夜枭族的这一辈是什么情况,没有经过血腥的洗礼,已在安逸中忘记了自己的利爪,他们夜枭一族,未来会成什么模样,他也不清楚。
妖界之中,从来不缺对妖君之位虎视眈眈的妖族。
可他又能怎么办?
他已经十分竭力的在培养明昼夕颜,只希望,夜枭族在未来不利之时,还能有个支撑天地的妖君。
可明昼夕颜总是将他的话当做耳边风,偶尔想要严厉的训斥一顿,她都会去她母后那里告上一状,久而久之,他也就难得管了。
明昼玄离收回神思,他道,“你先回去吧。”
“是,儿臣告退。”
她明昼茯苓既然回来了,自然要继续她离开之前未做完的事情,夜枭族里不是每个族群都过的很好,总有些旁的弱的被看不起的,她没有一步登天的本事,她只能慢慢来,一步一步达成自己的目的。
明昼茯苓笑了,可眼前她得想想该如何修好自己的门板,她这简陋瓦市里的东西都很珍贵,毕竟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可以代替的东西。
*
“母后,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明昼夕颜已经扑到了妖后身上,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完全没了往日的骄横跋扈,“那明昼茯苓若是领下了镇压豹妖族的任务,以后这妖界里就要有她二公主的名声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只不过是一个下贱妖奴生的下贱妖种,哪里值得你哭成这样。”
“母后。”
“那母后奏请你父君,将这镇压豹妖族的任务交给你做?”
“不要,那里恶山恶水的,女儿过去不习惯。”
妖后叹了口气,她到底是把明昼夕颜惯过了头,可又舍不得责备,“那你要怎么办?”
“女儿要她消失,她不配与女儿拥有同一个父君。”明昼夕颜眼里还挂着泪水,说出的话却饱含恶意。
“你父君今日才让她正殿议事,她要是现在出了什么事儿,别的妖族一准儿先想到你身上。”
“那母后就要看着明昼茯苓在妖界有了名声不成,她哪里配的上。”
“她自然配不上,可也不能现在动手。”
“母后是有了计划吗?”
“你想要的东西,母后何时没给过你,再等些时日吧,母后也好与你的外祖父计划计划。”
“母后真好,夕颜最喜欢母后了。”
妖后对婧奴是有恨的,她曾失宠百年,那百年里她见识了妖君的淡漠无情,就算她比婧奴先生下他的子嗣,她也没有挽回多少宠爱。
她看着自己的孩子可怜巴巴的希望得到父君的关爱,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次次哭着要父君,她终于在忍耐百年之后,再也忍耐不了了。
她给婧奴下了妖毒,并且将婧奴命里不祥的流言蜚语传遍了整个万狐宫。
就这样,婧奴失去了她的容貌也失去了妖君的宠爱,在命里不祥的诅咒中搬去了简陋瓦市,她为自己的女儿夺回了妖君的疼爱,也为自己夺回了妖君的宠爱。
她从未后悔过自己曾经做下的事情,否则她如何有现在的荣光。
明昼茯苓若是一生都蜷缩在简陋瓦市里,她便算了,一个不得宠爱的公主殿下,一个踏不出简陋瓦市的公主殿下,于她们而言毫无威胁,可现在她却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惹了夕颜的不痛快,那便怪不得自己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妖后将明昼夕颜劝回了她的少君殿,便踏着星辰回了自己的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