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驰电掣,电闪雷鸣。
澄衣将消音术布置好,才转身看向了已经昏睡了两个小时的慕晚吟,往生镜里的隐世涧到了夜里就格外的冷,她生起的火堆只能堪堪驱散一部分寒意,幸好她寻到了一处洞穴,让她与慕晚吟不至于在瓢泼大雨中,被淋个浑身湿透。
如此寒意,饶是以澄衣的修为都有些透骨的冷,而慕晚吟却与她恰恰相反,他此刻眉目间汗湿极了,不停抖动的眉羽显得他极不安稳。
若真如北冥雪色所言,他此刻该是被心魔困住了。
能困住他的心魔,会生成何种模样。
澄衣执袖一点一点的将慕晚吟的湿汗擦尽。
她有些不太懂自己现在的心思,如今慕晚吟一动不动的躺在这里,她完全可以丢掉慕晚吟,自己去寻往生镜的出口,只要自己出去了,她就躲起来,躲到他们都找不到的地方。
管她什么可主万妖的命数,管她什么妖界谋划,她只是想毫无算计的好好活着。
澄衣抿了抿嘴唇,似乎对自己刚才冒出的想法觉得颇为可惜,她始终做不到将慕晚吟扔在这危险重重的往生镜里。
他为她挡下的心魔,终究缠住了她。
就像慕晚吟昏睡前的喃喃自语,他倾尽一生力气,也不过是寻个从此不离。
“嘶......”
澄衣只觉得天旋地转以及腰部遭受重击的疼痛感随着晕眩过去而越发的明显,她此刻已被慕晚吟擒在身下,腰部撞上了未清理干净的石块,这般速度与重量,想来已是紫红一片。
慕晚吟一只手扣紧了澄衣的手腕,另一只手扼住了澄衣的脖颈,他双目赤红,已被心魔所控。
澄衣动弹不得,她在慕晚吟的妖力压制之下,忍不住浑身发抖。
铺天盖地的妖力充斥着整个洞穴,澄衣从心底生出了恐惧,她再一次清楚的知道,慕晚吟的君临妖界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实力已是恐怖如斯。
“哥哥......”
扼住澄衣脖颈的手蓦然收紧,将澄衣未说完的话尽数卡了进去。
澄衣的眼角泛出了红色,呼吸不畅带来的窒息感逼的她双目很快染上了湿意,薄红的颜色映进了慕晚吟的眼里。
他赤红双目目不转睛的看着澄衣,他似乎有些不解,却又十分专注的看着。
“哥哥......”
澄衣又唤了一声,试图让慕晚吟清醒些。
可得到的回应,不过是扼住脖颈的手越发收紧,澄衣只觉得能呼吸的空气越来越少,她眼前慕晚吟赤红的双目越来越模糊,她这是要死了吗?
可她想活着,好好的活着。
澄衣蓦然挣扎了起来,她空出的手推搡着慕晚吟,胡乱的在眼前挥舞,她似乎什么都够不着,越是想抓紧越是虚无。
“哥......哥......”
澄衣胡乱挥舞的手指触碰到了慕晚吟的眼睑,慕晚吟被热度沾染,一瞬间回过了神。
“衣儿......衣儿......”
慕晚吟放开扼住澄衣脖颈的手,他将澄衣抱进怀里,眸子里的赤红开始消散。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慕晚吟抱住澄衣的身子颤抖的厉害,他不停的道歉,不停的悔过,也不知是为了眼前还是为了悬崖之巅。
他差点又杀了澄衣。
“哥哥,太紧了,我疼。”
“哪里疼,是脖子疼,还是手疼?”
慕晚吟松开澄衣,小心翼翼的检查着她的身体,脖颈间和手腕上已是红了一圈,足以见得慕晚吟刚才使了极大的力气,他的杀心暴露无遗。
“都疼,腰上更疼。”
“腰?我看看。”
慕晚吟将澄衣轻轻放在地上,伸手就去解澄衣的腰带,澄衣有些惊慌,她不过是抱怨几句罢了,可没想过慕晚吟会直接上手。
慕晚吟眼里的赤红已经完全退了下去,他放在澄衣腰带上的手一动不动,他此刻清醒极了,也知道自己在慌乱之中做了什么事情。
他有些进退两难。
澄衣往里缩了缩,慕晚吟顺势收回了手。
“刚才......”
“刚才......”
澄衣和慕晚吟同时说话,又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同时禁了声。
“哥哥先说......”
“衣儿先说......”
澄衣和慕晚吟再次同时沉默,沉静的洞穴里,只有火堆被烧的啪啪作响。
“哥哥可好些了?”
“嗯,一时大意,让心魔钻了空子,我如今已将他封住,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哥哥是遇见了什么,怎会被心魔钻了空子?”
慕晚吟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些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怎么下得了手。
澄衣看着慕晚吟面露难受,她忽然就不想知道了,她将语气放的很缓,“我只是随意问问,哥哥不必在意。”
“嗯。”
澄衣低了眉眼,她从灵海幻出了伤药,递给了慕晚吟,“师父总担心我受伤,总是将各种伤药往我这里扔,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我看不到,哥哥帮我擦擦吧。”
“好。”慕晚吟接过了药瓶。
脖颈间的红痕和手腕上的红痕总有些火飘飘的疼,伤药的清凉也只压下了一会儿的热度,就在慕晚吟的指尖越发滚烫了起来。
“还疼吗?”
“疼,火辣辣的疼。”澄衣的语气里总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对不起......”
“嗯,那哥哥疼疼我,抹药的时候轻一些。”
澄衣说着就翻了个身,白皙的脖颈藏进了黑发里,银白的衣衫贴着澄衣的身形,完美无疑的暴露在慕晚吟眼前。
银白的衣衫上绽放着殷红的花朵,澄衣被石块顶伤的地方在经历慕晚吟无意的搂抱之后,终是破了皮,流了血。
“伤的严重吗?”
“嗯,流血了。”
澄衣刚才还不觉得,可当自己翻身时衣衫擦到了伤口,那一瞬间,澄衣疼的差点叫出了声。
血液将衣衫和肌肤粘粘在了一起,不论她是轻快的动还是缓慢的动,衣衫扯离伤口的感觉,都让她眉心不由得突突的跳。
衣衫该是嵌入了皮肉里。
“你忍忍,一会儿就好。”
慕晚吟一层一层的将银白衣衫卷起,期间好多次因为澄衣轻哼出了声,他便立即停了下来,等到澄衣适应了些,又开始一层一层的卷着澄衣的衣角。
澄衣咬着唇,眉目间生出了细汗。
她的身体何时这般娇弱了,连个伤口都能将自己折磨的冷汗淋漓。
慕晚吟掀开内衫时,澄衣忍不住吸了好大一口气,除了衣衫与肌肤撕离的疼痛,一瞬间灌入的冷风惊的澄衣憋了好一会儿气才适应了下来。
慕晚吟手下的动作很快,他将血迹擦拭干净,伤药反复涂抹了两次,见着伤口愈合了些,没有继续流血,这才将澄衣的衣衫缓慢的放了下来。
“还疼吗?”热气呵在了澄衣的耳垂上。
这一抹暖意是冬日里送来的火种,澄衣迷糊在畏寒之间,忍不住往火源里靠了靠,慕晚吟见着澄衣往自己怀里躲,又怕碰到她的伤口,每次在她要靠近的时候又细细的往身后让了让。
“嗯?”
火源的迅速流失让澄衣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她极为不满的轻哼了声。
“怎么了?”
“冷,好冷。”澄衣抿着嘴唇,断断续续的说了好几遍,慕晚吟才听了个大概出来。
往生镜里的澄衣,似乎格外的脆弱。
慕晚吟将澄衣搂进了怀里,他细细的吻过澄衣的眉眼,掌心放在她的背心,平缓的将妖力往澄衣的身体里推进。
“睡吧,我会陪在你身边。”
澄衣似乎受到了安抚,眉目间的不耐已消失不见,她的呼吸绵软细长,已是酣睡了过去。
洞穴外雷声轰鸣,大雨瓢泼,虽被消音术尽数阻挡,可闪电不时的霹雳合着狂风暴雨,预示着这一夜并不怎么平静。
明昼呈欢虽用妖力一时封住了九幽莲锁剑的冰寒剑意,可他修为不及慕晚吟,冰寒剑意的失控也不过是在迟早而已。
北冥雪色注入明昼呈欢身体里的妖力随着与冰寒剑意的抗争渐渐相抵,她已为明昼呈欢注入妖力两个时辰,可明昼呈欢脸色越发惨白,她所做的一切都像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
“雪色,不用了。”
明昼呈欢握住了北冥雪色为他注入妖力的手掌,“慕晚吟的妖器非比寻常,不是你我的妖力可以抵消的。”
“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挖肉取血。”
“不行,你伤在脖颈处,太危险了。”
北冥雪色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明昼呈欢,他受伤的地方太过危险,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明昼呈欢没有勉强北冥雪色,他紧了紧北冥雪色的手,“我们入往生镜多久了?”
“天色已晚,有两个时辰了。”
明昼呈欢看了眼外面的雷声轰鸣,这样的雷雨之夜,想来那些个小东西也难得出来晃悠,此处也算是安全。
“雪色,我想睡上一个时辰,等会儿你叫我,好吗?”
“嗯。”
北冥雪色托着明昼呈欢的头轻缓的将之放到了腿上,那处冰寒剑意已顺着明昼呈欢的脖颈长成了冰花的模样,颇为好看,只不过冰花之下全是血液凝固,冰渣混着血渣显得狰狞万分。
明昼呈欢淡然一笑,他将北冥雪色的手掌放到唇边,安慰道,“不用担心,等我们从往生镜里出去,便有办法压制九幽莲锁剑的寒意。”
“我们该如何出去?”
“据夜枭族典籍所载,往生镜的出口在一片湖泊之下,等雨停了天色亮些,我们再去寻。”
“可你的伤......”
“没关系,不碍事。”
“那你养养精神,我等会儿叫你。”
“好。”明昼呈欢亲吻着北冥雪色的手掌,虔诚的仿若失而复得的宝物,从始至终,他都想这样与她相伴一生。
只是,事与愿违,顺心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