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是时候换药了。”
阮禾带着药进入里间,她今日原本是高兴的,往日里慕晚吟身边有祁宁服侍着,她没有机会靠近慕晚吟,今日难得祁宁有事,将近身服侍的事情交到自己手上,她在来服侍之前,好生装扮了一番,带着无比的娇羞和情意欲和慕晚吟更近一步。
当然在她的打算里,从来没有澄衣的位置。
只是当阮禾看清慕晚吟的眼神时,她猛然间愣在了原地。
慕晚吟含着雾气的眼里是克制,是对一个女人无比渴望的克制,她从呆愣里面缓过神来,随后就生出了否定,她不信慕晚吟会对一个女人表现出这样的神情,在她的心里,慕晚吟永远清淡的自带着距离感,哪怕不算冷漠,也绝对不会生出这样的神情。
她绝不相信,她曾与他朝朝暮暮十年都未曾见过的神情会出现在一个十年前才闯入慕晚吟生活的九尾妖狐身上,她觉得慕晚吟是被蛊惑了,狐妖一族最擅蛊惑,她同为狐妖,自然知道魅惑之术的厉害。
慕晚吟一定是被蛊惑了。
阮禾似乎找到了慕晚吟这般神情的根源,她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了澄衣身上,她对澄衣的厌恶从第一次见面时已有了端倪,只是这些年见得少了,慕晚吟又陪在她身边,她就渐渐忘记了初次见面时心里隐隐而来的不安。
如今骤起,便是波涛汹涌,躲之不及。
阮禾的目光仿佛淬了毒,阴毒的想将澄衣碾碎在毒药里。
“让予浅来。”慕晚吟的声音响起,带着似有似无的戾气。
阮禾将情绪掩藏的很好,她紧了紧手中拿着的药瓶,似是恭敬的说道,“予浅在寻往生镜,还是属下服侍君上换药吧。”
慕晚吟看了澄衣一眼,他有些不舍的放开澄衣的手腕,站起身来,往外间走去,经过阮禾身边时,他看都没有看一眼,自然也无缘见到阮禾深藏在眼里的恨意以及将要到来的算计。
阮禾利落的跟着慕晚吟到了外间,她小心翼翼的撩开慕晚吟的前襟,胸前的伤痕早已结了嫩疤,带着粉红的颜色,几乎与慕晚吟素白的身体融在了一起。
阮禾心痛的看着伤痕,她不知道慕晚吟是被谁所伤,但她知道慕晚吟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为去盲羽蜃景救澄衣的缘故,所以这个事情又让阮禾默默的记了澄衣一笔。
“怎么了?”慕晚吟见阮禾迟迟没有动手,有些不耐的问了一句。
“君上这伤是如何来的?”
闻言,慕晚吟有些不悦,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事情何时需要向他的妖主们解释的一清二楚了,气氛瞬间冷了下来,虽然本身就没有多热烈。
“呵......怎么?阮禾妖主对本君这伤很是好奇?”
阮禾闻言,心下一震,她怎么就被蛊惑的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慕晚吟从来都不是个喜欢被探究的对象,他愿意说的是他对你的信任,而他不愿意说的便当不知道就好,阮禾顾不及上药,匆忙跪了下来,“请君上恕罪,是属下僭越了。”
慕晚吟不急不忙的微微前倾,刚才话语里的戏谑更是明显,“本君是问你,你对本君这伤很是好奇?”
“属下不敢。”阮禾低着头,强自镇定的回答。
“本君很可怕吗?抬起头来。”
阮禾硬着头皮在慕晚吟的命令之下抬起了头,因着慕晚吟前倾的姿势,阮禾又跪在不远处,这让阮禾刚抬起头,便极细的撞进了慕晚吟的眼里,她呼吸一滞,她的眼中仅有星辰大海,她的星辰大海就在眼前。
阮禾一瞬间看的有些痴了,她恋慕慕晚吟两百多年,从她还是火狐族的小大姐开始,从她第一眼见到他开始,她就深深的陷在对他的思慕里,等她好不容易成了一方妖主,自认为能配的上慕晚吟了,可她又发现慕晚吟看似有情却自带着疏离。
她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能陪在他身边就好,可偏执的原以为,渐渐的不再能满足她,她想要的越来越多,但她藏的极好,直到十年前澄衣的到来,她察觉到了危险,用着百年之约的约束与他朝暮相对十年。
那十年里,除了她,谁也没能陪在他身边。
阮禾的目光里痴迷有之,热烈有之,不安有之,羞涩有之,所有女子恋慕情郎的情绪都在一瞬间被阮禾散发的淋漓尽致。
慕晚吟皱眉,他十分不喜阮禾看向自己的神情,那种带着狂热的神情,好似若自己没有回应,便是天大的罪孽。
慕晚吟的衣襟还敞开着,一股热风钻了进去,热度拂过胸前的伤痕,有些微痛。
他收回戏谑的神情,正襟危坐,他觉得阮禾今日的怪异比自己刚痛过的胸口还要难理解,气氛在冰冷中散发着丝丝异样。
“等予浅回来了,让他过来一趟。”
慕晚吟的忽然危坐拉开了他与阮禾的距离,阮禾失了慕晚吟的热度,很快将目光里的情绪又藏了起来,她心里“砰砰”直跳,雀跃不已,仅仅是因为刚才与慕晚吟的目光相遇。
“予浅还不知何时能归,祁宁将此事交给属下时,便嘱咐属下一定要按时为君上上药。”阮禾说的淡然,慕晚吟拒绝不了。
阮禾再次撩开了慕晚吟的前襟。
因着刚才的春心萌动,阮禾的思绪早已飘荡了起来,此刻再为慕晚吟上药,满脑子都是她的星辰大海,尽管她克制的很好,耳朵却是不争气的染上了粉红色。
只是阮禾的春心萌动未及半刻,就被一阵紧凑的咳嗽声打断,她只觉耳边一阵风过,慕晚吟已消失在眼前。
*
“咳咳咳......咳咳咳......”
澄衣微微侧躺,用手背若有若无的掩着自己的嘴唇,急促的咳嗽声从喉咙深处发出,频繁的交替使得澄衣有些呼吸困难,艰难的吞咽让澄衣的脸颊上布满了窒息般的绯红。
慕晚吟将澄衣扶起来半躺在床沿上,缓缓将自身的妖力推入澄衣体内,让她的咳嗽渐渐平缓了下来。
刚才因为之前咳嗽的厉害,澄衣的声音有些嘶哑,她半合着眸子,眼尾上挂着些泪水带着似有似无的湿意。
“如何?”慕晚吟的声音轻的如羽毛划过,却恰好落进了澄衣耳中。
“无事,让哥哥担心了。”
慕晚吟舒了一口气,他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手掌覆上澄衣的脸颊,“没事就好,你睡了好些天,饿了没?”
澄衣轻微摇了下头,“热的很,不想吃。”
不归谷里的炙热烈风炎热如火,澄衣作为冰狐族偏喜欢冰凉爽快的天气,她刚才就是因为热流浪叠的关系,使得她身体不适,继而咳嗽的十分厉害。
慕晚吟这时才发现,澄衣露在外面的肌肤比平日里要粉的多,好似整个身子浸过酒般,被酒水熏出了微醉的气息,他觉得眼前的情景有些熟悉,熟悉的让他……想入非非。
“哥哥,疼吗?”
澄衣指尖轻轻贴上慕晚吟的胸口,那里有一处粉嫩的疤痕,虽然几乎与身体融为一色,可指尖触感带来的凹凸感提醒着澄衣,她曾经用九幽莲夙剑刺伤了慕晚吟,那个时候的她身心都期盼着一剑穿心,刺死慕晚吟。
“不疼。”
慕晚吟握住澄衣贴在他胸口的手掌,带着些诱哄的意味。
“骗子,怎么可能不疼,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不疼。”
澄衣的眼泪几乎与她说出的话同时滚落了下来,慕晚吟往日里总是看到澄衣将笑意挂在脸上,时间久了,总会以为没有什么事情会值得让澄衣难过,所以当他看到澄衣夺眶而出的眼泪时,才惊觉到自己的衣儿平日里都往自己的心里藏了些什么,藏得让别人觉得,她就该是笑意冉冉的模样。
慕晚吟呆愣了,她在为自己受伤而难过。
“哥哥没骗你,真的不疼。”慕晚吟有些手足无措,他实在不会哄哭的如此伤心的澄衣,他从没有想过,澄衣有一日会在他面前哭成这般模样。
他不停的给澄衣擦着眼泪,只是滑落的眼泪刚擦完,更多的眼泪就从澄衣已经发红的眼角落了下来,它们就像断线的珠子,晶莹剔透又窸窣作响,扯得慕晚吟心里一阵一阵的疼,比被剑刺破的时候还要疼。
慕晚吟笨拙极了,他脑袋轰然作响,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都是我不好,要是我那个时候能早些控制住她,哥哥就不会受伤了。”
澄衣是真的自责了,她没有任何缘由去伤害慕晚吟,可她却伤害了他,若不是当时自己及时醒了过来,或许这妖界就再也没有慕晚吟了。
因为她知道,在那种情况之下,慕晚吟宁愿死,也会保护自己。
正因为如此,她更加自责的无可复加。
“衣儿,不关你的事儿,都是哥哥自愿的。”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澄衣越说越伤心,眼泪几乎落成了线。
“衣儿,你看着我。”
“嗯?”澄衣边哭还不忘听慕晚吟的话,略微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