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啊?”澄衣百无聊赖的斜靠在船上,眉眼间都是无可奈何的挫败感。
这水路上一路走来,澄衣已经问了无数次何时能到的这种问题,刚开始慕晚吟还有耐心答上几声,后来等澄衣越问越频繁,慕晚吟便装作什么都听不见,不再理会澄衣的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了。
“哥哥。”
澄衣见着慕晚吟闭目养神的模样,实在是觉得无聊至极,一个跨步,扑到慕晚吟身上,使劲的摇晃了起来。
“哥哥。”
可慕晚吟似乎是铁了心不想理会澄衣一样,就算澄衣扭着他的衣袖胡乱拉扯,他硬是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依旧将澄衣置若无物,自己得了个自在。
只是澄衣哪里会甘心,这在水上已经飘了两三天,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早已将澄衣的耐性磨了个一干二净,眼下若是继续这么下去,澄衣可能会想,不若跳进水里,游着玩也比在船里有趣的多。
“哥哥,哥哥,哥哥。”
慕晚吟依旧纹丝不动。
澄衣嘴唇一抿,小手一放,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故作生气道,“哥哥当真不理我?”
慕晚吟还是默不作声。
澄衣气鼓鼓的走到船边,看了看波光粼粼的水,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主意,她悄悄的双手捏诀,施了个术法,卷起了一大滩水,直接冲向了慕晚吟。
“臭哥哥,让你不理我,给你淋成落汤鸡。”
就在澄衣心生得意的时候,慕晚吟随手一挡,那滩水直接转换了方向,冲向了澄衣,澄衣吓了一跳,连忙用衣袖将自己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只是澄衣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心里想着的那股湿意,她悄悄透过衣袖看了看眼前,只一瞬间,赶紧又将衣袖挡了回来。
“哥哥,你别太过分了,等下我若是生病了,就取不了妖器了。”澄衣决定先声夺人,不论对错,只要声音大,态度横就对了。
“你聒噪了一路,就让它守着你,你也能老实些。”
澄衣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偷袭没成功,反而让自己进退两难。
“哥哥啊,其实是因为衣儿饿了,若不是因为衣儿饿了,衣儿怎么敢这般放肆。”
澄衣的语气倒是软和了下来,只是话里话外还是透露着自己做下这等事情,都是因为慕晚吟不给自己吃食,没有照顾好自己的缘故,总的来说,还是慕晚吟的问题。
“这几日你吃了不少水中的妖藕果,这些妖藕果百年长成,食之不仅可以果腹,还能增加妖力和修为,我看你这几日不仅吃的很是开心,而且吃的也多,若是这般你还能饿,那这些妖藕果算是白长了。”
澄衣听完,不自觉的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圆滚滚的,还真的不像是饿着了的样子。
“哥哥,我错了。”
慕晚吟眉头一挑,睁开了眼睛,他看向用衣袖将自己挡的严严实实的澄衣,问道,“哪里错了?”
“都是衣儿年纪小,太过聒噪,扰了哥哥休息,哥哥若要罚衣儿,衣儿都认,只是衣儿就要取妖器了,万不可有一点点的意外,哥哥不若先放过衣儿,等衣儿取了妖器,任凭哥哥处罚。”
澄衣说的慷慨认真极了,仿佛是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甘愿接受惩罚的低头模样,只是若是细看上去,澄衣此时上挑的嘴角已经出卖了她的心境,看来完全是为了躲避惩罚,以退为进罢了。
可是偏偏慕晚吟觉得这认错的态度还不错,毕竟眼下也不是惩罚澄衣的时候,他将那滩水扔了回去,道,“那便依衣儿所说,等你取了妖器,再行惩罚。”
澄衣听到水落回去的声音,独自舒了口气,她放下衣袖,一脸笑意的看着慕晚吟,简直是乖巧的不得了。
“哥哥真好。”
“衣儿真乖。”说完又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无风而动,若失若得,这一叶扁舟在无波无澜的水面上,缓缓行着,如叶入大海,悄然而至,或许也会悄然消失。
这里是九幽洞明的九幽迷迭海,它没有漫漫白雾,没有惊心动魄,能入此境者皆有引路者,否则入九幽洞明亦不可得见。
水面上有一堆堆一叠叠紫色的茎叶,它们挤在一起,成为了九幽迷迭海里独特的风景,澄衣所食妖藕果即是将这些紫色的茎叶拔起,从末端所得。
澄衣放弃了寻慕晚吟的麻烦,她撑着下颌看向一成不变的九幽迷迭海,连丝风都没有,真不知道这船是怎么辨别方向,又是怎么移动的,这九幽洞明,还真的是奇怪的很。
澄衣看着看着便开始有些打瞌睡了,从初入九幽洞明的兴奋感慢慢转变成见怪不怪的熟悉感,澄衣过度透支的精神,终于开始进入了疲惫,她将原本撑住下颌的手放平,交叠在一起,眼睛一闭一闭的就趴了上去,在平稳的船上,渐渐睡了过去。
“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痛。”
澄衣的双眼半合半启,很想睁开眼睛,可是浑身的疼痛,都在劝着澄衣继续睡下去,她想动,但是从脸颊、手臂、腹部、大腿那里传过来的疼痛刺的澄衣一动也不敢动。
“他是谁?”
澄衣半合半启的眼眸好像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只是太过迷糊,看不清楚,澄衣根本无暇细想,席卷而来的凉意和困意,让澄衣不得不乖乖听话的睡了过去。
“区区一个妖奴生的下贱妖种,也敢出现在本公主面前,你们还不给本公主往死里打。”
是了,那种疼痛伴随着这尖锐刺耳的声音一下一下又一下的落在了自己身上,浑身上下都是被群殴所致的淤伤,他们打的很重很重,毫不留情,耳边甚至还有他们得意至极的嘲笑声和不堪入耳的辱骂声,还有那个指使他们殴打自己的女子的猖狂笑声,只是,这是为何啊?为何要这般对我?为何?
“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这温润的声音像是沁入心脾的解药,将澄衣从噩梦里救了出来,她能感受到男子冰冷的指尖挨上了自己的额间,轻轻的,宛若蜻蜓点水,荡起的涟漪虽然不大,却让澄衣开始有了奢望。
她在想,他有这么好听的声音,他一定长的也很好看。
“不要怕,在这里,谁也伤害不了你。”
澄衣莞尔,心中的慌乱渐渐平息了下来,这一辈子,除了娘亲,她再也没有听到过这般温和的声音,这种温柔,真想全部占有。
是的,想要全部占有。
“哐。”
澄衣被一阵碰撞声吵醒,她猛的睁开眼睛,眼眶红的厉害,斗大的泪珠哗哗的往下掉,澄衣十分惊愕心中油然而起的难过,她无法阻止泪珠溢出,看着已经湿了一大片的衣袖,她慌乱极了。
他是谁?
他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他为何让自己觉得那般难过?
澄衣有些颤抖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袖,那一定跟自己没有关系,只是睡迷糊了,受了这九幽迷迭海的迷惑罢了,对了,一定是这样的。
不能去想,否则,心很是难受。
“衣儿,到了。”
澄衣起身,背对着慕晚吟,将泪珠擦干净,而后提起笑意,走到慕晚吟身边,借着慕晚吟的气力,上了岸。
“衣儿,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澄衣的眼神真的是无比的清澈,微红的眼眸里,都是慕晚吟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眼眶红的很是厉害。”
澄衣闻言,笑了起来,道,“定是我刚才睡的太熟了,猛然醒来,不太适应。”说着笑意绽放的更是明显。
慕晚吟只当是这段时间东奔西走将澄衣给闹着了,道,“都是哥哥的不是,本来临渊石山的事情一结束,我们就该回万狐宫......”
“哥哥这话都说了好几次了,我们还是赶紧去取妖器吧。”
澄衣不是不想听,只是怕听着听着,慕晚吟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她能用一个理由搪塞他一次,可总不能用同一个理由搪塞他很多次,既然怕露馅,那就将事情的发展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或许能瞒的久些。
澄衣看了看靠岸的地方,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台阶也太夸张了吧,她努力的定了定心,一鼓作气,开始往台阶上走去。
澄衣刚踏上第一块台阶,身边的景致就全部变了,除了与自己站在一处的慕晚吟和他们两个脚底下的台阶,其余的台阶已经瞬间消失不见了,澄衣还来不及惊讶,就听见耳边响起了冷清的声音。
“九幽洞明的主人,缘何会再次踏入此间?”
澄衣看向身边的慕晚吟,只是慕晚吟半点没有要回答的意愿,他置若罔闻,就木木的站在那里,宛若一尊雕像。
等了许久,这清冷的声音似乎有些等不住了,它化为了一团烟雾,冲到慕晚吟身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看,完全没将澄衣放在眼里。
“不对呀,不是不是,对呀......”
澄衣看着那团烟雾在慕晚吟身边绕来绕去,胡言乱语,七嘴八舌,啰里啰嗦,但是就没有听出个意思来,她决定还是先给那团烟雾打个招呼,示意它,这里还有别的人。
“那个......”
“不用理它。”
澄衣话说到一半,顺利被慕晚吟给截住了,她收回欲要说出口的话,站在原地,继续默默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