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儿,发什么愣哪?”
澄衣想的太过投入,以至于没有发现去而复返的慕晚吟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她猛的受了一惊,眼神有些涣散,虽然聚合的很快,但还是被慕晚吟发现了。
“怎么了?”慕晚吟的声音很是温和。
澄衣扯出笑意,道,“我在想,我会拿到一个什么样的妖器,它与哥哥的九幽莲锁剑相比,又会如何?”
“不论如何,等你取妖器时要小心些,你与九幽洞明气息不同,它不会轻易让你取得。”
“有哥哥在,我不怕。”说着就腻了上去。
慕晚吟似乎十分喜欢听这话,明明知道澄衣在胡搅蛮缠,可他却觉得听的十分舒心,连带着笑意都浓烈了不少。
“你惯会哄我,走吧。”
“哥哥,我喝九幽冥泉是为了抵御九幽洞明的寒意,那你喝九幽冥泉是为了什么?”
“口渴,解渴。”
两人的身影在一问一答中慢慢远行,一个娇俏,一个宠溺,真是再好不过的风景。
隐世涧。
一狹之隘,拔地而起,硬石相邻,曲折难辨。
这是从蕴百年来第二次踏足隐世涧,两边拔地而起的硬石依旧是锈迹斑斑,除了偶尔长出的植被点缀,当真是单调的清清楚楚。
从蕴顺着曲折狭隘走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停在一处禁制之前,禁制处有两个妖兵守着,见着从蕴过来,恭恭敬敬的施了个礼。
“属下见过从蕴妖主。”
从蕴点了点头,淡淡道,“本妖主奉君上之令入隐世涧。”
两个妖兵了然,相互看了一眼,皆上前一步,对着禁制施着相同的手势,待手势划过,禁制成了虚影,从蕴见此,踏入禁制之中,随后禁制再次恢复如初。
“娘亲,娘亲......”
“子果,子果,刚成熟的子果......”
从蕴刚进入隐世涧便是看到这样一番景象,小孩唤娘撒娇,蔬果大声叫卖,各有各的忙碌,各有各的招呼,好似进入了一个世外桃源,可这里明明是妖界,是花妖一族的隐世涧,他们是怎么把这囚禁的日子,过成了这般模样。
从蕴淡漠的眼神晕染上了一丝不可思议,虽然只是浅浅的。
“是哪阵风把从蕴妖主吹来了?”
从蕴这边还在感叹,那边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笑意迎迎的走了过来,穿着花妖一族特制的司主衣衫,虽不威严,却也显得庄重。
“北冥司主,许久不见。”
“妖主此来,可是君上有什么吩咐?”
“君上嘱我寻北冥族长,问一件事情,不知北冥族长现在何处?”
北冥司主原本笑意迎迎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严肃,他眉头微紧,似乎是在思考是否要将从蕴带到北冥雪色那里去。
从蕴看出了北冥司主的犹豫,他再次淡漠道,“此次事情紧急,君上在意的紧,还请北冥司主带路。”
从蕴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北冥司主也知道,此次寻北冥雪色乃是定要的,况且他花妖一族还欠着慕晚吟的情。
“妖主请随我来。”
从蕴跟着北冥司主曲曲折折的走了好一会儿,花妖一族喜自然,喜湿润,从蕴一路走来,鞋和衣衫都润湿的差不多了,只不过他心中放着事情,此刻对于这些倒是毫无察觉。
“请妖主在此稍后。”
北冥司主踏进厅中,将从蕴留在了庭院里。
从蕴原本是无趣的站着,忽然瞥见了一朵开的正好的芍药花,他心中一凝,百年前初遇时,她在大火之中,抱着一朵开的很是繁盛的芍药花,不知所措的流着眼泪,她弱小的身躯,瑟瑟发抖,却仍不肯放下手中的芍药奔逃。
他有多少年没有看过她再次怀抱芍药的场景,好像自他们救起她的第二日开始,她便收起了喜乐,收起了柔意,浑身长满了刺,开始了无尽的自我折磨。
她那双柔弱无骨的手,拿起了利剑,厮杀出血路,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如今的位置。
在她的眼里笑意是奢侈的,更多的是冰冷的杀意和压抑的恨意,她成为了一族的骄傲,从此以后,她便是他们的依靠,无关血肉,无关性别。
“妖主,族长有请。”
从蕴的回忆被北冥司主的声音打断,他猛的出了口气,无奈笑着又摇了摇头,自己怎么又想起了那件事情,不过是一盆芍药罢了,思之太过,思之太过。
从蕴回神,向着厅内走去。
从蕴刚踏进厅中,便听见了北冥雪色的轻笑声,“许久不见从蕴妖主,妖主何时变得如此不讲究了。”
从蕴一愣,他顺着北冥雪色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衣衫,原来是因为隐世涧湿气太重,衣衫与鞋子都在不知不觉中沾染了水气,显得湿漉漉的。
从蕴嘴角弯起,难得的笑了一下,“让北冥族长见笑了。”说着一挥手,衣衫干透,又成了一副干净超然的模样。
“妖主请坐。”
北冥雪色奉上茶水,与从蕴面对而坐。
“君上如今可好?”
“劳族长挂念,君上一切都好。”
“百年前,若不是君上对我族施以援手,恐怕这隐世涧早已沦为修罗之地,被妖界众妖啃食殆尽了。”
“族长言重,花妖一族不过是受了牵连罢了,君上自然不会作壁上观,任由居心叵测的其他妖族残害花妖一族。”
“虽说君上在隐世涧设了禁制,不让我族离开隐世涧,但从未插手过我族的事务,让我族得以在隐世涧过着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的生活,雪色很是感激。”
北冥雪色神情很是真挚,她虽然百年不理会任何事务,但她也知道,花妖一族如今的安稳,都是慕晚吟给的,慕晚吟在百年前那般混乱的情况下,没有抛弃花妖族,用一道实际意义并不大的禁制护下了全部的花妖族人,对花妖一族来说,这是难以偿还的恩情。
虽然,那场祸端于自己而言,是实实在在的痛苦,可若是祸及族人,便是自己如何也承担不起的罪孽,她如今得了这样的下场,也算是有福得之。
“此次君上命我来,是想请北冥族长辨一物。”从蕴说着就从灵海取出了透明的小瓶子递给了北冥雪色。
北冥雪色接过小瓶子,只是细细一观,眉眼已经露出了诧异神色。
她有些颤抖,问道,“此物,妖主从何得来?”
“前些时日,公主殿下多次受到刺杀,此物是我在被斩杀的妖族尸身上取得的。”从蕴见北冥雪色神情很是古怪,问道,“北冥族长可识得此物?”
北冥雪色没有回答从蕴,而是古怪一笑,道,“他回来了。”
“谁?”
“明昼呈欢。”
北冥雪色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眼里不知是痴迷还是恨意,她已经尽量压制了自己心绪的起伏,将他的名字念的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显得淡然,只是在这份淡然里,仍旧有些起伏不定,磕磕碰碰。
“这是我百年前炼制成功的一种蛊虫,名唤昧心蚕,初时为蚕蛹,被妖族服下之后,会在宿主的血液里破壳而生,随着血液进入宿主的心脏,起初没有任何征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昧心蚕会食掉宿主部分心脏,并蜷缩在那里,久而久之,宿主会受到昧心蚕的影响,受到下蛊之妖的蛊惑,从而听从下蛊之妖的命令,若非死,终生不会叛主。”
“我知从蕴妖主在想什么,我虽然百年前曾炼制过此蛊,但最终觉得此蛊不可现世,便让他摧毁了炼制成功的昧心蚕。”
“花妖一族繁盛之时,以蛊闻名,但对蛊虫的管制却是十分严苛,我相信北冥族长之言,自不会用此蛊蛊惑妖族之心,但北冥族长既是让明昼呈欢摧毁的昧心蚕,想来那个时候,北冥族长已被明昼呈欢所骗,那些昧心蚕早被他留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北冥雪色苦笑,从蕴之言,在她看到昧心蚕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猜想到了,只是猜想归猜想,现在被猛然提起,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她爱他,愿意和他分享自己所有的一切,可他哪,不止推开自己,禁锢自己,还欺骗自己,他真的有对自己爱过吗?
“从蕴妖主,我要求见君上。”
从蕴在听到明昼呈欢的名字时,脸色已是很不好了,百年前的妖界祸乱,便是明昼呈欢挑起的,那一战,虽然最终以夜枭族惨败结束,可妖界族群以东为首损失的最为惨重,更有好些族群因不愿与夜枭族一起祸乱妖界,而被夜枭族灭了族,不仅如此,妖君还差点死在了夜枭族的盲羽毒之下。
若是夜枭族死灰复燃,利用昧心蚕再次挑起妖界纷争,那万狐宫,那君上,怕是又一场殊死之战。
这妖界,难道又要乱了吗?
“昧心蚕此事牵涉过大,请北冥族长与我一同回万狐宫。”
“请妖主给我一刻钟的时间,我有些事情要交代北冥司主。”
“族长请便。”
从蕴刚离开厅中,北冥司主已经走了进去。
从蕴走到那盆芍药的面前,蹲下身子,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上的露珠,这般美丽的景色,真想与你一同来看。
从蕴不着痕迹的将芍药放进了灵海,完全没有一种盗了别人家花儿的感觉,心里满足了,然后又自然的走到院子里,等着北冥雪色一同返回万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