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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不共戴天,惊心动魄
    水意浓被关在一间简陋的木屋,手足被绑,口中也塞着布,坐在一堆稻草上,动弹不了。
    早上醒来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口干舌燥,她忍了又忍,总算挨到下午。
    她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人把自己掳到这里?为什么把自己关在这里?有什么企图?为什么掳自己的人还不出现?
    有人推门,她警觉地望着屋门,当那人映入眼帘的时候,水意浓惊呆了,竟然是她!
    “是不是很惊讶?”小娥森冷地笑,关上屋门。
    “你说什么?”水意浓听不清楚。
    “我倒忘记了你左耳失聪。”小娥蹲在她面前,提高声音,“没想到是我吧。”
    “你为什么抓我?”
    小娥捏住她的下巴,秀气的眼眸微微睁大,浮现几许狠色,与之前胆小、维诺的样子判若两人,“我抓了你,怨不得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谁让你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跳那般舞,把狗皇帝迷得神魂颠倒。若你与狗皇帝扯不上任何关系,我就不会抓你。”
    水意浓心想,她叫墨君狂为狗皇帝,必定与他有不共戴天的仇。
    小娥冷笑,“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如若狗皇帝真心待你,就会带着我想要的东西来救你,如若他对你虚情假意,那么,你也算看清他的真面目,是不是?”
    水意浓问:“你要陛下用什么来交换?”
    “《神兵谱》。”
    “你要《神兵谱》做什么?”
    水意浓心中一动,墨君狂会作何抉择?会不会为了自己交出《神兵谱》?
    小娥语声微厉,“《神兵谱》本就属于我,我拿回来是天经地义。”
    水意浓猜测道:“你是《神兵谱》撰写之人的后人?”
    “还算有点头脑。”小娥松开她的下巴,站起身,目露神往,好像看见了他的亲人,“我爷爷是先皇器重的镇国大将军,我爹爹从小在军中长大,少有战功,也得先皇器重。《神兵谱》是我爷爷和爹爹倾尽毕生心血所著,先皇依照书中所绘神兵利器,秘密打造了一些兵器。为了表示对罗家的倚重与信任,先皇把《神兵谱》交给爷爷珍藏,因此,《神兵谱》一直珍藏在我家。多年来,秦国人、魏国人多次派人来偷书,都无功而返。后来,我爷爷因病去世,正直不阿、不喜谄媚的爹爹得罪了瑞王,瑞王怀恨在心,污蔑爹爹通敌卖国,还呈上罪证,列出爹爹四大罪状:拥兵自重,功高盖主,目无尊上,通敌卖国。狗皇帝看了那些罪证,深信不疑,将爹爹和所有罗家子孙打入大牢,还逼爹爹交出《神兵谱》。”
    “你爹爹交出来了吗?”水意浓问,想不到这本书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悲惨往事。
    “我爹爹知道难逃死劫,以交出《神兵谱》为条件,恳求狗皇帝放过罗家子孙。”小娥本是悲伤难抑,忽然面色一变,眼中燃烧着浓烈的仇恨,“狗皇帝答应了爹爹的请求,拿到了《神兵谱》,却言而无信,将我罗家满门抄斩。”
    “你如何逃过一劫?”
    “那年我七岁,狗皇帝登基半年。奶娘带我回乡探亲,回金陵才知道全家获罪下狱。奶娘不让我现身,在斩首那日,带我去看。”小娥再次蹲下来,掐着她的嘴,目眦欲裂,恶狠狠道,“眼睁睁看着所有亲人被斩首,你可知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你可曾体会过那种锥心刺骨的痛?”
    水意浓叹气,难怪她恨死墨君狂,难怪她叫他为狗皇帝,“你如何知道陛下欺瞒了你爹爹?”
    小娥道:“奶娘去找容惊澜,求他为罗家说情。容惊澜说,只要爹爹交出《神兵谱》,罗家子孙就不会有事,至多流放琼州。可是,那狗皇帝残暴不仁,将我罗家满门抄斩!”
    她越说越激动,声色俱厉,掐得水意浓的嘴很疼。
    水意浓悲悯地问:“之后,奶娘带你远走他乡?”
    小娥松开她的嘴,继续道:“奶娘担心狗皇帝知道罗家还有一个女儿,就带我离开金陵,在松江府落脚。这十年,我从未忘记爹娘、亲人被斩首的那一幕,永远忘不了他们的头颅滚落在地、血水染红地面的那一刻……此仇不共戴天,我发誓,十年后,必定回金陵复仇!”
    水意浓问:“陛下身怀武艺,你一介弱女子,如何复仇?”
    小娥乖张道:“你该担心的是,狗皇帝是否舍得《神兵谱》。”
    “如果他不舍得呢?”
    “那你就死得冤枉了。”小娥的眼中布满了戾气,可怖骇人,“整个金陵城都知道狗皇帝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倘若狗皇帝不舍得你死,你就能免于一死。”
    “世间上的事,往往人算不如天算。”
    “那就拭目以待。”
    “如果陛下率精卫前来,你一人之力,如何抗衡?”
    “你担心我?”小娥森冷地笑,“有你在手,我怕什么?大不了一死,去陪我爹爹和娘亲。不过有你陪葬,再好不过,让狗皇帝也尝尝痛失挚爱的滋味。”
    水意浓又问:“你如何验证《神兵谱》是真是假?”
    小娥嗤笑,“《神兵》是罗家之物,身为罗家子孙,岂会没有法子验证?”
    水意浓故意道:“我倒是有兴趣知道,你可否告诉我?”
    小娥得意地笑,“告诉你也无妨。爷爷所用的纸是一种特殊的纸,全天下绝无仅有。”
    “如何特殊?”
    “对着日头,可以看见右下角有一个淡淡的浮字,这个字是我爷爷的字:靖。”
    “原来如此。如果陛下洞悉了这个秘密呢?”
    “狗皇帝怎会知道?只有爷爷、爹爹和娘亲三人知道。”
    “那你如何知道?”
    “爹爹告诉娘亲的时候,我站在房门外偷听,就知道了。”
    水意浓莞尔问道:“你为什么告诉我?不怕我告诉陛下吗?”
    小娥斜唇冷笑,唇角的笑意分外阴险,“我不会给你机会告诉狗皇帝!”
    后来,水意浓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涵义。
    她冷静地问:“你仿照连环凶杀案的作案手法杀了玉秀和李大爷?”
    小娥爽快地承认,水意浓又道:“你潜伏在邀月楼,打探我的事。近来,关于我的传言很多,你信了传言,认定陛下与我非不一般。因此,你做了周详的计划,在我去邀月楼教舞的那日,仿照‘鬼面蔷薇’的作案手法,毒死玉秀和李大爷,再把他们吊在房梁上,刻意把窗扇打开一条缝儿。我从桃花厅经过,就会看见。接着,邀月楼不少人亲眼目睹我在桃花厅,我就有了杀人嫌疑,是疑犯,必须收押在大牢。”
    “你所说不差。”小娥一笑,“枉你聪明,也入了我的瓮。”
    “有一点,我想不通,劳烦你解答。”
    “你想知道,房梁颇高,我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把玉秀和李大爷的尸首吊上去。”
    “难道你天生神力?”
    “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小娥扼住她细细的脖颈,“只要我使上五成力道,你就会死。我一脚踹在你身上,你就会因脏腑破裂而死。”
    水意浓并不害怕,淡淡道:“你身怀不俗武艺?”
    小娥但笑不语,水意浓继续道:“你要我变成杀人疑犯,关在牢房,你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我。其实你何必杀人、如此大费周章?直接在邀月楼掳我不是更好?”
    小娥恨恨道:“我要狗皇帝尝尝挚爱被人冤枉的滋味,再者,你身边总有婢女和侍卫跟随,我想下手,并不容易。如若你在牢房,那便容易得多了。事实证明,我的计划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水意浓明白了,忍不住想,墨君狂会拿真的《神兵谱》换回自己吗?如果是假的《神兵谱》,小娥会不会玉石俱焚?
    小娥松了水意浓腿上的粗绳,拽着她离开木屋,往外走去。
    水意浓被她拖着走,惊诧于她可怕的力道,可谓不让须眉。
    春回大地,此处山腰林木青翠,沿途有不少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
    来到一块平整、宽阔的空地,水意浓被她拽到尽头——这是危险的悬崖,下面是骇人的无底深渊,一不小心,便会掉下去,尸骨无存。
    水意浓心惊胆战,赶紧后退几步。
    如小娥所说,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墨君狂带着二十骑精卫前来,容惊澜伴君左右。
    小娥将匕首横在她脖颈前,他们停在二丈之外,冰寒地对峙。
    今日碧空如洗,只是日近黄昏,凉薄的日光早已被寒凉的晚风驱散,西天不见灿红的云霞,唯有灰黛的云层。山风猎猎,掠起墨君狂的墨色披风,在肃杀与青翠交织的山间,仿如一只展翅的飞鹰,霸气张扬。
    水意浓望向屹立在骏马上的墨君狂,他着一袭黑袍,远远望去,好像他的脸孔也是黑的。他的身边是一袭白袍的容惊澜,温润如云间的清风,与他形成极大的反差。
    一黑一白,冷酷与温情,好比他们的秉性。
    “朕已带来《神兵谱》。”墨君狂扬高声音。
    “小娥姑娘,不如让我和陛下徒步上前,把《神兵谱》交给你。”容惊澜提议道,掳走意浓的人真的是小娥,然而,小娥为什么要《神兵谱》?
    “容惊澜,你一人上前。”小娥喊道。
    墨君狂准许,容惊澜拿过《神兵谱》,下马前行。
    在他行至前方半丈之处时,小娥喝道:“站住!”
    容惊澜停住脚步,她紧紧抓着水意浓,喝道:“抛过来。”
    “如我没猜错,你姓罗,罗靖是你祖父。”他手持《神兵谱》,举起来,“你是为你祖父和父亲拿回《神兵谱》。”
    “是又如何?”小娥语笑冰冷。
    墨君狂亦下马,快步走来,“你如何猜到她是罗氏后人?”
    容惊澜回道:“陛下,当年罗家满门抄斩,臣点算过,共有六十八条人命,没有错。不过收尸的官差说,罗家的二小姐应该掉包了。如此,罗二小姐成为漏网之鱼。”
    水意浓望着墨君狂,他与容惊澜并肩而站,脸膛如冰,眉宇似剑,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并无多少温度。
    她没想到,他会亲自来,只是不知那本《神兵谱》是不是真的。
    “为何不禀报朕?”墨君狂冷声问。
    “陛下,当年臣一时起了恻隐之心,想来一个小姑娘应该不会惹出什么风浪,没想到十年后她会回到金陵,惹出这桩事。”
    “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
    “我爹爹没有通敌卖国,是瑞王陷害我爹爹,你没有查明真相,枉杀无辜,是残暴不仁的暴君!昏君!”小娥怒斥,声色俱厉。
    容惊澜温和道:“罗姑娘,你爹爹被斩后,我花了半年时间追查此案。”
    墨君狂颇有兴致地问:“查到了什么?”
    容惊澜回道:“臣查到,罗将军没有通敌卖国,不过其长子为了五十万两黄金,抄录了半本《神兵谱》,将这半本《神兵谱》卖给魏国太子。罗姑娘,你兄长与魏国太子交收之时,瑞王人赃并获,抓住你兄长。虽然你爹爹没有通敌卖国,但你兄长的确触犯我大墨律法。瑞王将这件事添油加醋,捏造你爹爹通敌卖国的罪证,诬陷罗家,最终酿成灭门惨祸。”
    小娥的双眸闪着泪花,声嘶力竭道:“昏君还是昏君!当年为什么不查清楚再斩?为什么杀那么多无辜的人?”
    容惊澜道:“当年铁证如山,陛下不能徇私,不得不斩。事后我查了半年才得知真相,此事怨不得陛下。罗姑娘,你应该明白,通敌卖国乃死罪……”
    “随你怎么说,昏君就是昏君!”她厉声斥道,语声悲痛,“就因为昏君一道圣旨,六十八人就身首异处……”
    “你查明真相,为何不跟朕禀奏?”墨君狂问容惊澜。
    “臣隐瞒真相,是不希望陛下得知真相后,负疚在心。”容惊澜坦荡道。
    “罗姑娘,当年朕确有疏忽,对不住你们罗家。只要你放了她,朕立即为你爹爹平反。太后还可收你为义女,朕封你为郡主……”墨君狂的话发自肺腑。
    “爹爹都死了十年,平反有何用?爹爹能活过来吗?”小娥泪流满面,身子发颤。
    “若不平反,你爹爹就背负千古骂名。”容惊澜劝道,“虽然你爹爹已身故十年,然而,后世提及你爹爹,你爹爹就不再是通敌卖国的贼子。”
    小娥犹豫了,他说的没错,爹爹的名声最重要,爹爹不能背负千古骂名。
    水意浓感觉她的力度小了,适时地劝,“陛下已经认错,你也可以为你爹爹平反,这是最好的结局,是不是?”
    小娥抹去眼泪,似已打定主意,道:“我要收回《神兵谱》,焚化在爹爹坟前。把《神兵谱》给我!”
    容惊澜看一眼陛下,得到准许,便抛出《神兵谱》。
    小娥伸出手臂,轻而易举地接住,让水意浓翻开其中一页,高高举起,对着日头。
    这本《神兵谱》是假的,页面没有浮现“靖”字。
    水意浓淡然一笑,墨君狂到底舍不得交出《神兵谱》,用一本假的糊弄罗家人。由此可见,在他心中,自己还不如一本书呢。
    只看一眼,小娥便知是假的。
    然而,一柄匕首追风逐月地飞射而来,已至眼前,速度之快,令人惊骇。
    方才,墨君狂趁她们验书之真假,把握良机,立即取出匕首,飞射出去。
    水意浓呆住,看着匕首从耳旁飞过,心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稍有差池,死的人便是自己。
    小娥亦来不及闪避,匕首刺入她的左肩,剧痛袭来……
    水意浓看见墨君狂箭步奔来,反应过来,奋力挣脱,往前跑——可是,小娥反应神速,脚力快,抓住她,将她拖向悬崖,推她下去……水意浓死死地拽着她,挣扎之间,二人双双失足,跌落悬崖……
    墨君狂已经赶到,眼见意浓摔下悬崖,脑子一轰,五脏六腑撕裂了一般……似有一股力量驱使他以最快的速度抓住意浓的衣袍,他趴在地上,死死地拽着,不敢松手……一旦松手,她就坠下深渊,粉身碎骨……
    容惊澜震骇,连忙奔上前。
    小娥拽着水意浓的脚,墨君狂拉着水意浓绑着的双手,使力往下提。
    可是,小娥使劲地往下拽,纵声一笑,“昏君,我要让你尝尝失去挚爱、痛不欲生的滋味!”
    水意浓看着他,越发看不透他的心。
    在他心中,她比不上一本书,他却不顾危险地救她。他就这么自信,凭一本假书就能救她吗?
    掉在半空中,凶险万分,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然而,他们四目相对,眼眸中只有彼此,只有这一刻的生死,脑子里空空荡荡。
    冷寒的山风吹过,吹起她的鬓发。
    生死一刻,他心中只有她,她心中亦只有他。
    他身怀武艺,若只是她一人,轻而易举便能拽她上来。但是,她的下面还有小娥,而且小娥一直往下拽,他一臂之力无法拉起二人。纵然他武艺再好,此时也施展不出来。如若他双手去拉,便有可能被两人拽下去,三人一起跌下深渊。
    “我死了,也要拉她陪葬!”小娥奸险地笑。
    墨君狂深深地凝视水意浓,剑眉似剑,目光如刀。
    容惊澜搭了把手,拉住水意浓,和合二人之力,把她拉上来。
    就在这时,小娥抱不住水意浓的脚,坠入悬崖,山腰间回响着她凄厉的叫声。
    惊心动魄的一刻,终于过去了。
    水意浓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气,刚才掉在空中、无依无凭的感觉太恐怖了。
    忽然,她被人紧紧拥住。
    墨君狂想把她摁入胸膛,感受她的呼吸与心跳,才相信她真的没事了。那种亲眼看着她徘徊在生死一线的恐惧扯着他的心,那种无力救她的感觉很可怕,锥心刺骨……如今,她终于平安了,他仍然心有余悸……
    她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
    如果他真的这么在意自己,为什么不用真的《神兵谱》来换?
    容惊澜看了一眼深渊,缓缓站起,“陛下,没事了,回去吧。”
    墨君狂松开她,拉她起身,一起往回走。
    共乘一骑,他紧拥着她,她感觉后背贴着的胸膛火热烫人。
    回到温泉别馆,夜幕已经降临。
    容惊澜知趣地说,连环凶杀案还没抓到真凶,要回去看奏报,尽快抓到真凶。
    用了晚膳,二人回寝房。站在寝房前,墨君狂扳过她的身子,“意浓,你是否怪朕?”
    “陛下何出此言?”水意浓莞尔一笑。
    “朕没有拿真的《神兵谱》……你是否觉得朕置你的生死于不顾?”
    “《神兵谱》记载了那么多厉害的神兵利器,倘若落在秦国人、魏国人手中,大墨就岌岌可危。陛下用假的《神兵谱》应付小娥,是为了防止觊觎之人盗书,免生事端。陛下这么做,无可厚非。”
    墨君狂不信地问:“你当真不怨怪朕?”
    她缓缓一笑,表现得善解人意、大度贤良,“我理解陛下的用心,陛下所思所想皆为江山社稷,为大局着想。”
    不是不怨怪,而是,原本就没有多少期待,也就无所谓失望。
    他微含歉意,“朕没想到是罗氏后人生出这些事端,还以为是上次那个偷书贼。若是秦国人、魏国人,必定无法验证那本《神兵谱》是假的。没想到,竟是罗氏后人来复仇。”
    “只有罗氏后人才知道如何验证真假,谁也料不到。”水意浓笑问,“这么说,陛下弄了好几本假的《神兵谱》来应对偷书贼?”
    “不这么做,如何应对一批又一批的偷书贼?”墨君狂苦笑,松了手,脸上写满了忧国忧民的愁绪,“秦国骑兵所向披靡,魏国雄师素有虎狼之称,相较而言,我大墨国将士较为文弱,仅靠长江天堑阻挡秦国、魏国兵锋。如若秦国、魏国得到《神兵谱》,他们就没有忌惮之心,打造神兵利器,如虎添翼,届时挥军南下,金陵、甚至整个墨国便血流成河,墨国人便成为亡国奴。”
    听他一言,她才明白《神兵谱》对墨国的意义,他才会视《神兵谱》比她的命还重要。
    身为帝王,便是如此。
    江山社稷永远是帝王首要的考量,先把江山社稷稳了,再来谈情说爱。
    这无可厚非,她理解。
    他握她的小手,“朕把《神兵谱》藏在一个隐秘之地,任何人都料想不到。意浓,之前你串通偷书贼,朕不怪你。”
    水意浓颔首一笑。
    他眸光深深,“你可知,悬崖上,朕拉着你那一刻,朕在想什么?”
    她摇头。
    墨君狂眉宇凝起一道浅痕,“朕在想,假若朕无法救你一命,朕会如何。”
    “陛下不会如何,男女情爱如过烟云,很快就会忘记。”
    “朕或许会后悔终生,或许不会再爱上其他女子,然而,朕告诉自己,绝不松手!”他以轻淡的语气说出深刻见骨的话,“若松手,朕情愿搂着你一起坠入深渊。”
    她呆愣地看他,片刻才回神。
    和自己一起死?他当真深爱至此?
    他说这些话,是解释,也是借机赢得她的心。可是,这大半年,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有宠也有爱,有伤害也有暴虐,谁对谁错,算不清了。虽然她被他的深情感动,却怎么也无法心动,无法爱上这个暴戾的墨皇。他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以温柔攻势出击,也攻陷不了她的心。
    墨君狂心中忐忑,不知这番话是否感动了她,是否让她冷硬的心软化了一些。
    水意浓见他没有回宫的意思,问道:“陛下沐浴吗?”
    “不如一起沐浴,如何?”他以为她主动邀约自己。
    “陛下去泡汤泉,我在房中沐浴便可,阿紫和小月已备好热水。”
    “何须这样麻烦?汤泉那么大……”
    “我累了,想早点睡。陛下沐浴后,请勿敲门,可好?”她笑眯眯道。
    他面上的微笑凝固了,正想开口,她已经转身步入寝房。
    也罢,今夜就让她好好歇一晚。
    从她这态度来看,他做的远远不够。
    这夜,他没有在别馆沐浴,更没有留宿,回宫了。
    翌日,水意浓将小娥所说的告诉容惊澜,邀月楼凶案便如此了结,不过那连环凶杀案还没有头绪。
    歇了一日,她想去邀月楼,却必须支开金钗。
    她让阿紫在金钗的膳食中下了泻药,金钗上了五六趟茅房,面青唇白,虚弱得走不动了,只能卧床休息,即使想陪她去邀月楼,也去不了。
    四个侍卫护送水意浓到邀月楼,她让他们在后苑等,然后问邀月,红梅厅是否有人等她。
    果不其然,金公子在红梅厅。
    “支开了婢女,有点手段。”他语声含笑。
    “再催发一次情毒,你我之间的合作就此作罢!”她恶狠狠道。
    “两次已经足够,不会有第三次。”金公子的剑眉微微弯曲,眉宇添了些许柔和,“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能施展美人计,又不能每日冰冷以待,脾气再好的男人也会受不住心爱女子的冷漠。情毒发作是最好的借口,他再也离不开你。再者,你不能自已,他不会疑心,这不是很好吗?”
    水意浓的眼眸喷出怒火,“我说最后一遍,再有下次,我宁死也不会帮你!”
    他笑着应了。
    她正要离开,他钳住住她的皓腕,“还未说完,不必急着走。”
    “有何指教?”她甩开手,嫌恶似的。
    “罗氏遗孤回来寻仇,弄出邀月楼凶案,让你下狱,然后顺利掳走你。”金公子盯着她,眼睫缓缓抬起,眼中寒气乍泄,“小娥把你关在山腰的木屋,跟你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不就是回忆十年前罗家灭门之祸的始末。”水意浓从容回应,早已猜到他什么都知道,说不定听见了自己和小娥在木屋的对话,“你知道小娥把我关在木屋,为什么不救我?”
    “救了你,如何引出《神兵谱》?”他冷笑,“可惜,墨皇到底舍不得拿出真的《神兵谱》。”
    这句话,多多少少有讥讽的意味。
    金公子的黑眼闪着精锐的光芒,“小娥一眼就看出那本《神兵谱》是假的,你可知道其中关键?”
    她没好气地瞪他,“她怎会告诉我?”
    身心略略放松,所幸他没有听见小娥在木屋说的话,否则就不妙了。
    他问:“她让你举起书页,看什么?莫非书页有什么特殊的印记?”
    水意浓笃定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真的《神兵谱》,交给你。到时你不要食言才好,给我解毒,带我离开金陵。”
    金公子一笑,“一言为定。”
    这夜,墨君狂再次驾临温泉别馆。
    水意浓懒得应付他,却也无奈。
    他说了一个好消息,徐太医翻阅太医院所有医书,终于找到有关情蛊的记载。据医书记载,情蛊乃西南一带盛行的蛊毒之术,一旦种入人的体内,很难完全解毒,须以种蛊毒之人的活血和独门解药同时入腹,才能彻底解毒。即使完全解了蛊毒,也有可能落下病根。
    若无种蛊毒之人的活血,只服解药,情蛊会一月发作一次。发作之时,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他说,徐太医研制了一种缓解情蛊发作之时痒痛、焦渴的清心丸,明日差人送来。
    “意浓,徐太医会继续研制解药,以他的医术,假以时日,应该可以研制出解药。”墨君狂的嘴角微微上翘,神情兴奋。
    “嗯,那就等着。”
    “放心吧,朕广派人手,追查天青帮大当家的踪迹。”微笑凝霜,他的面色陡然冷沉,“找不到他,朕绝不罢休!”
    水意浓问起连环凶杀案有无进展,他说眼下容惊澜在苏州府查案,已经有点眉目。
    她一边敷衍他一边想着稍后如何婉言拒绝,今晚他会不会保持君子风度?
    烛影昏红,映在墨君狂冷硬的脸上,增添了几许柔和,“意浓,如今朕只有六个妃嫔……中宫正位虚位已久,众大臣纷纷上奏册后,朕也觉得是时候册后了……”
    她默然不语,等候下文。
    他握住她的肩头,眼中溢满了款款柔情,“如你愿意,朕册封你为后。”
    心陡然收紧,水意浓感觉到心跳加快,怎么办?
    “可愿意?”他复问,眸光熠熠,万般期待她点头。
    “只要陛下做到我提出的三个要求,我不会不愿意。”她突发奇想。
    “哪三个要求?”
    “一,陛下必须向我求婚,而且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我求婚。求婚的地方是教堂,求婚之时,陛下必须单膝下跪,左手拿一束香槟玫瑰,右手拿钻石戒指。然后,陛下问我,是否愿意嫁给陛下。”她见他一脸的错愕、不解、迷糊,各种表情交替出现,心中偷乐。
    “等等。”墨君狂打断她,黑眸泛起惊骇之色,“要朕向你下跪、问你是否愿意嫁给朕?你说的教堂、香槟玫瑰、钻石戒指,是什么?”
    “二,我不习惯和别的女人共享同一个夫君,我要一夫一妻。若陛下决意娶我,就要在娶我之前遣散所有妃嫔,废后宫,只有中宫正位,这一生只有我一个妻子。”水意浓清朗道。
    “这……”他眉宇凝结,心中震骇不已。
    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本正经地说道:“三,如果陛下做得到以上两个要求,我便嫁给陛下。不过从今往后,陛下不可偷食,不可与别的女子有亲密之举。如果被我发现,我将永远消失。”
    他松了手,愣愣地凝视她,心早已如潮涌动,像是流水湍急的江河,又像狂风暴雨下的大海,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她为什么会提出如此古怪骇人、惊心动魄的三个要求?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这小脑袋瓜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水意浓清冷道:“如果陛下做不到,那便不要勉强我。”
    这是第几次不明白她说的话?墨君狂面有尴尬之色,“朕一时之间不太明白你所说的三个要求,不如你先告诉朕,教堂、香槟玫瑰、钻石戒指是什么?”
    她淡淡地笑,“我已提出三点要求,陛下做得到,我就嫁!至于如何理解,如何完成,那是陛下的事。如果我告诉了陛下,那就显得陛下没有诚意了,是不是?”
    他苦笑,“但是,你不跟朕说,朕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陛下不是有一个堪称军师的右相吗?陛下可以问问容惊澜,兴许他猜得到呢。”
    “朕知道,你有意给朕出难题。”墨君狂的眉头略略舒开,“后两个要求,不难做到,只是第一个要求有点……”
    “如果没有难度,我就不会提出来了。”水意浓心中大笑,原本就是故意提出如此苛刻的要求,看他上哪里去找教堂、香槟玫瑰和钻石戒指,“陛下有无诚意,有多少诚意,就全在此了。”
    他见她浅笑盈盈、明媚娇俏,一时着了迷,暗暗决定,既然她提出要求,无论如何,他也要做到这三点,娶她为妻,册她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