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辰傲耸了耸肩。
    “我知道。”
    他说：
    “但我以为你很清楚，我一直就是个自私的人。”
    苏慕慕不能苟同。
    冷辰傲捏着苏慕慕纤细的腕骨。
    他看着她漂亮的侧脸，不懂不过是闲聊而已，两人怎么会突然吵得不可开交。
    他选择先退一步。
    “不过是个假设而已，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他显然并不懂得苏慕慕如此激动的原因。
    “反正等到我们要死的时候，他们应该也就长大了吧？应该也是不再需要父母呵护的年纪了才对。”
    苏慕慕没说话。
    她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冷辰傲的意思。
    在冷辰傲的眼中，他们大抵是会百年好合，长长久久，共度漫长一生，一起老去。
    苏慕慕也曾这么觉得。
    但知道残酷真相的她，却清楚，或许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苏慕慕瞬间没了力气。
    她到底在跟冷辰傲倔什么啊？
    不过是鸡同鸭讲罢了。
    苏慕慕态度稍微软了软，含糊道：
    “是我有些激动了。”
    但半晌，她又叹了口气，很平静的对着冷辰傲道：
    “但我还是觉得，你的选择一点都不好。”
    她说，语气像是嘱托。
    “如果我真的有了个三长两短的话，冷辰傲，答应我，你一定得好好活着，甚至如果能够把我忘了的话，那才是最好的了。”
    冷辰傲总算察觉到了一丝古怪。
    他漆黑的眼眸望着苏慕慕，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一直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医生都说了，只是发烧而已，你想那些有的没的干嘛。”
    冷辰傲道：
    “你是不是还在为我昨天晚上的事跟我生气？”
    他凑上来，微微俯身，亲了亲苏慕慕有些干裂的唇瓣，似乎并不嫌弃她唇齿间浓烈的苦涩药味，蜻蜓点水的一个吻，透出无尽的爱怜与轻柔。
    “……我也不想的。”
    他说：
    “苏慕慕，我保证克制我自己，不会再有这么混蛋的时刻，但你要答应我，不要再跟路泽然见面了，好不好？”
    仅仅只是提到路泽然的名字，冷辰傲都难免有些咬牙切齿。
    “你明知道，他对你抱着什么样的想法。”
    他说：
    “我相信你不是自愿的，但你们两个人力气差距悬殊，他要真的想对你做些什么，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又要怎么办？”
    苏慕慕看向冷辰傲有些委屈的神色，终于忍不住笑了笑。
    沉重的氛围稍微缓和了些许。
    苏慕慕点了点头。
    “我明白的。”
    她说。
    但脑子里的思绪却乱七八糟，跟表面的岁月静好一点儿都不一样。
    冷辰傲所表现出来的姿态，给出的答案，让苏慕慕的心情越发复杂。
    她本来想要跟冷辰傲摊牌的想法，再度消失的一干二净。
    果然，还是不能说。
    苏慕慕缓缓垂下了眼睛。
    冷辰傲监督着她吃了药，又喝了两口粥。
    苏慕慕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但冷辰傲说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必须喝两口。
    于是在对方的要求之下，她勉强喝了点东西。
    胃部翻搅的疼痛稍微缓和了点，但与此同时，喉咙里的恶心感也越发鲜明。
    也说不上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这会儿烧退了，但连烧两场，导致她清醒的时候脑子都一片混乱，几乎每个骨骼的缝隙里都写满了深重的疲倦，实在打不起精神来。
    连跟冷辰傲聊天的时候，都是慢悠悠的。
    这幅神游天外的姿态，一直持续到苏泽昊走进来。
    见苏慕慕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冷辰傲聊天，苏泽昊墨黑的眼睛终于亮了一亮。
    以往都是苏萌萌打头，苏泽昊在后，而这次，却有点不一样，先过来的竟然是苏泽昊。
    少年的步伐肉眼可见的十分急促。
    那张清隽的小脸上几乎写满了担忧。
    苏泽昊不顾自己老成的形象，几乎小跑的来到了苏慕慕的床前，气都没喘匀，话已经出口了。
    “妈咪，你终于醒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慕慕有些呆呆的看向自己的儿子。
    她的神色瞬间温柔下来。
    在苏泽昊面前，她几乎是迅速收敛了自己身上那点萎靡不振的病气，唇角微勾，做出一副精神饱满的姿态。
    “没有哪里不舒服，烧已经退了，应该明天就能没事了。”
    苏泽昊脸上的紧张之色这才消散了些许。
    他坐到了苏慕慕的身旁。
    “没事就好，今晚，我跟萌萌一起在这里陪你。”
    苏慕慕有点惊讶。
    “这就不用了吧，你们两个人好好去睡觉，不用担心我的。”
    说着说着，她又看了一眼身侧的冷辰傲。
    苏泽昊注意到她的眼神，却更加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行，让冷辰傲跟你睡一个房间，我不放心。”
    苏慕慕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心想，那可是你爹，亲的，有血缘关系的。
    你就这么直呼对方大名？
    想到这儿，她也不禁有些无奈。
    “苏泽昊。”
    她说：
    “你该叫什么？是不是有点不礼貌了？”
    谁知道苏泽昊这次完全没把母亲的话语听进耳朵。
    他冷哼一声，小小年纪，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态度。
    “反正我是不会叫一个伤害你的人爸爸的！”
    随即，像是觉得还不够，苏泽昊又抬起头来，用相当不善的眼睛剜了身旁的冷辰傲一眼，他话语里的嘲讽，也几乎是半点不加掩饰的。
    “也不知道有些人怎么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坐在这里。”
    苏慕慕简直无奈。
    “泽昊！”
    冷辰傲反倒没有被苏泽昊的挑衅所激怒，认错态度相当良好。
    “这次的确是我的不对。”
    他看向自己的儿子。
    “今天，就由你跟萌萌陪着她吧。”
    两双形状相似的眼神对视，一样的平静，一样的冷漠，却也含着一样的担忧。
    苏泽昊紧绷的表情总算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轻哼一声，转过了头去。
    苏泽昊仍旧记得，他看着苏慕慕双目紧闭的时候，那几乎无助的心情。
    她陷在深色的被褥之间，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色彩，肌肤白的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