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切齿的低声道：
    “果然是这样的……”
    苏慕慕斩钉截铁答道：
    “就是这样的，所以，你能放开我了吗，你不会真想对我这个病人做些什么吧？不怕我在你床上出事？”
    她很清楚。
    跟路泽然交涉，“这样不对”“这样不行”，基本等同于废话。
    就得下猛药才行。
    果然，此言一出，路泽然脸上的神色便微微收敛，他伸手捂了捂苏慕慕的嘴。
    “你能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吗？”
    苏慕慕很无辜。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路泽然的表情看起来真的恨不得再给她一个简单粗暴的吻，将那张嘴里吐出来的，所有让他感到不悦的言语全部以吻封缄。
    但他还是相当克制的翻身坐起，没有深入。
    他的背影恰到好处的透出一点落寞。
    苏慕慕扫了他一眼，也难免心中微动。
    其实她很清楚，这很有可能只是路泽然装可怜的障眼法。
    毕竟路泽然非常懂得利用自身的优势为自己谋得利益，一向如此。
    但他还是忍不住心中一软。
    尤其是在对方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情况下。
    苏慕慕拉了拉自己的前襟，慢条斯理把扣子一颗一颗扣好，又恨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一直扣到最上方那一颗。
    她这才微微倾身，伸手拍了拍路泽然的肩膀。
    “好了，别难过了，现在最应该难过的人，难道不是我？”
    路泽然突然抓住了苏慕慕的手臂。
    苏慕慕跌进他怀里那一刻，脑子里浮现出三个大字。
    上当了。
    明明也被路泽然骗过不少次了。
    她真是记吃不记打。
    她失去重心，被牵引着跌进路泽然的怀抱之中。
    但这次，路泽然只是抱着她。
    他银色的发丝似乎扫过了苏慕慕的颈侧，那里还留着路泽然留下的点点红痕，有点痒。
    男人的呼吸里带着薄荷漱口水和烟草的味道。
    他低低地说：
    “姐姐，我对你一向是没什么要求的。”
    他道：
    “只是，你不能就这么抛下我。”
    苏慕慕挺受不了路泽然喊她姐姐。
    这好像总会无形之中加重她的罪恶感。
    特别是此刻。
    她听到路泽然有些闷闷不乐的开口。
    “这什么该死的咽喉癌，一定会痊愈，我会陪你的——陪你一直到你重新健康为止。”
    倒真是灼热又感人。
    但苏慕慕没有说话，更没有给他一个答复。
    不仅是因为她全然无法回应路泽然的感情。
    也是因为……其实苏慕慕都无法确定，她是否能够真的活下来。
    从路泽然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提醒着她还活着的事实。
    大概快死的人就是难免脆弱的。
    她并不爱他，这甚至算得上是对冷辰傲的背叛了。
    可她没有挣开。
    既然挣不开，何苦浪费自己如风中残烛般脆弱的生命力呢？
    但——即便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她能活下去的日子，又还能维持多久呢？
    苏慕慕真的不知道，也真的不敢想。
    路泽然这么信心勃勃。
    是因为苏慕慕并没有跟他透露，治愈率是多少。
    想想那个九死一生的可能性，苏慕慕便心里没底。
    路泽然终于松开了苏慕慕。
    他并不在意她的沉默。
    苏慕慕还发着烧，路泽然那股子气劲儿过去了，见她脖子上一串红痕，反倒有些愧疚起来。
    他伸手碰了喷雪白肌肤上暧昧的痕迹，问她：
    “疼吗？”
    其实也还好。
    经历过真正的折磨之后，这点情况真是小儿科。
    但为了防止路泽然得寸进尺。以及他越来越过分的动作。
    她还是皱着眉头，颇有些娇弱的开口：
    “挺疼的。”
    路泽然果然不敢再动她了。
    他离开之后，苏慕慕躺在床上又半梦半醒的睡了一觉。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大雨已经停了。
    空气里却好像还弥漫着一段雨后的湿润感。
    苏慕慕直起身来，第一反应就是伸出手摸了摸嗓子。
    这里的不适感已经全数消失了。
    烧好像也退了，大脑不再昏昏沉沉，她清醒了些。
    像是退潮的海水，给了她短暂的喘息时刻。
    身上盖着的空调被也已经换了个新的，上面的血迹无影无踪。
    这几乎给了苏慕慕一种，刚才那千般惨烈的状况，都不过是南柯一梦的错觉。
    但苏慕慕很清楚，不是错觉。
    短暂的退潮之后，总会有接憧而来的巨浪。
    这甚至不是她说了算。
    苏慕慕有些恍惚的站起身，想要离开，然而却像是想起了什么，走进了卫生间。
    光可鉴人的镜子里映出她表情有点憔悴的脸。
    很白，很漂亮，没有瑕疵。
    但是脖子上的红痕还没彻底消失。
    如薄雪上的一片落樱，有点刺眼。
    苏慕慕往脸上扑了把凉水，叹了口气。
    看来是暂时没法回家了，冷辰傲看到一定会发疯。
    她想到了昏沉间跟路泽然的对峙与纠缠，生出几分愧疚。
    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怪不得冷辰傲说，她不安全，真的很爱惹事。
    此刻的苏慕慕对他的评价深以为然。
    想到冷辰傲，她本来稍作缓和的心情，又再度紧绷起来。
    ……要怎么对冷辰傲开口呢。
    她真的不知道。
    算了，不想了，心烦。
    苏慕慕从卧室中走出来，便闻到到了空气之中的一缕食物的香气。
    她趿拉着路泽然给她准备的拖鞋，走到客厅。
    抬眸望去，便发现了在厨房之中忙碌的路泽然。
    苏慕慕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来。
    她双手抱臂，走近了些，倚着门框，看着路泽然微微弯下腰去看食谱的背影。
    宽肩长腿，猿臂蜂腰，极具爆发力，真是黄金比例，几乎完美的身材。
    他的背影既有少年人的锋利，又似乎有成年男性的成熟。
    魅力几乎无可指摘。
    当他认认真真的站在灶台前为一个女人做羹汤的时候，那种魅力就更加翻倍了。
    但苏慕慕倒是心无波澜。
    她时常感到困惑。
    也不知道她是有什么魅力，才能让无情人为她有情，浪子为她回头。
    脸吗？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颊侧，心道，的确挺漂亮的。
    但也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