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慕看着他。
    一时之间是有些怔楞的。
    她突然不知该如何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来掩盖她脸上流露出的痴迷，或者眷恋。
    但很快，她就释然了。
    反正冷辰傲明天清醒，也不会记得她每一丝多余的情绪。
    这场醉酒，似乎来的恰到好处。
    苏慕慕起身，勾住了冷辰傲的肩膀，重重的拥抱他。
    男人手上抓着的玻璃杯猝不及防的滑落，与瓷砖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四分五裂。
    她的手臂死死扣着冷辰傲的肩。
    像是溺水之人依附着她最后的浮木。
    冷辰傲先是没反应过来。
    复而亦果断的回抱住她，以绝对的力道。
    他们拥吻，像是要把彼此的存在刻入骨血。
    苏慕慕的下巴抵着冷辰傲宽阔的胸膛。
    她梦呓般低声说道：
    “如果……你能够真真正正属于我就好了。”
    冷辰傲便回答她。
    “我永远都是属于你的。”
    骗人。
    真是个大骗子。
    苏慕慕笑着，眼中却溢出争先恐后的哀愁。
    事实上，她很清楚，不会的。
    与这样的绝望相反，是他们越发暧昧的氛围。
    冷辰傲挟着她，一起陷进柔软的床铺。
    苏慕慕的脊背无法抑制的僵了僵。
    但这次，冷辰傲什么都没有做。
    这是一张单人床，即便算得上是宽阔，但是再加上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壮年男人，却难免显得有些拥挤。
    苏慕慕能够感受得到，冷辰傲离她很近。
    他有力的手臂圈住她纤细的腰肢，温热的吐息落在她的颈后，有种逐渐鲜明的灼烧感。
    他们实在靠的太近了，仿佛连胸膛里心跳的幅度都共享。
    在浓重的酒气里，她好像再次闻到了若有似无的冷香。
    她像是扑进茫茫新雪里，这是让她一见钟情又感到安心的荷尔蒙。
    这一刻，苏慕慕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她突然有些费力的翻过了身。
    苏慕慕像是肌肤饥渴症患者般，贴上去，再次结结实实的拥抱住了冷辰傲。
    她发出轻声的呜咽，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
    而冷辰傲却似乎误解了苏慕慕的表现，像对待一只过度粘人的小猫，温柔的抚着她的头发。
    月色正好。
    他们却不可能天长地久。
    苏慕慕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
    “可不可以不要离开？”
    也想要说：
    “不要娶别人好不好？”
    但最后，她只是沉默着，竭尽全力的珍惜并且享受着这最后的夜晚。
    她在心里无声的对冷辰傲道：
    “不要走。”
    但很快，又变成了。
    “再见。”
    她恍恍惚惚的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起码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见面，不是操戈相向，不是冗长冷战，也不是那句近似敷衍的“我之后再来见你”。
    是拥抱，是亲吻，是还算美好的别离。
    苏慕慕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哭出来。
    苏慕慕从沉睡里下坠，惊醒。
    她睁开眼睛，抬头朝着挂钟的方向望去，时间是五点刚过一分。
    太阳还没升起。
    举目望去，窗户外仍是一片朦朦胧胧的昏沉。
    只是到底接近黎明，天际不再是浓郁的漆黑，显出一种雾霾笼罩般饱和度极低的蓝。
    苏慕慕有些恍神。
    她下意识的伸手向身边摸去，空的。
    陪在她身边，对她说尽甜言蜜语的男人，早已无影无踪。
    而空出的床铺，甚至连一点温热都没有留下，只余熟悉的冰冷。
    整个病房空空荡荡，一片死寂。
    除了钟表里指针行走的咔哒声，什么都没有。
    仿佛昨天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苏慕慕一场美妙的梦境，并不存在的幻想。
    十二点过去了，灰姑娘要还回水晶鞋。
    而她的王子，也不见了。
    苏慕慕抿着唇，手指难以抑制的攥紧。
    溢出唇角的，是一声几乎自嘲的苦笑。
    苏慕慕自床上缓缓的直起身，抱着膝盖，独自出神。
    也不知道这个姿势最后保持了多久。
    直到初生的暖融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灰蓝的天空逐渐被瑰丽的鎏金笼罩，她才总算回过神。
    晨熹的光像是洋洋洒洒飘落的金箔，又像是无声的河流。
    苏慕慕浸润其中，不断下沉。
    她几乎要融化在这样强烈的明亮里。
    他伸手去挡，刺眼的光线却仍漏过她的指缝，刺得眼睛发疼。
    苏慕慕眼眶红了。
    眼泪争先恐后的流出来，像是失去关闭阀门的水龙头。
    她在这样一个太阳照样升起的早晨。
    疯狂的，无声的，嚎啕大哭。
    像是一场荒诞的戏剧。
    苏慕慕擦掉最后一滴眼泪，耳边也同时传来了一声门扉打开的响动。
    她抬眼去看，是段长笙。
    俊朗而挺拔的医生正挟着一点笑意站在门口。
    他今天没有穿象征身份的白大褂。
    一身身材纯粹的黑色西装，搭配同色系的羊绒风衣，少了点温柔儒雅，多了点严肃深沉。
    不穿白的段长笙，距离感愈重。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朝着苏慕慕的方向走过来。
    段长笙安静的停在了床边。
    他没有问苏慕慕为什么哭，只是伸出手，轻轻拭去了她脸上已经微凉的泪水。
    男人修长的手指也是冰冷的。
    但落在她脸上，却又似乎带来了一丝温暖。
    他面无表情时，温柔的烟灰色眼睛也显得孤高。
    剔透的瞳孔里像是有怜悯，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段长笙按住了苏慕慕的肩膀。
    他微微俯身，对着苏慕慕道：
    “做下准备，我们应该出发了。”
    苏慕慕迟缓的点了点头。
    理应如此。
    但，真的不甘心……
    片刻之后，她露出一个欲言又止的神色。
    苏慕慕紧紧咬住下唇，疼痛感弥漫开来。
    她碰到唇角冷辰傲留下的咬痕。
    “其实，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去做……”
    段长笙很缓慢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
    他似乎早有预料，居高临下的对着苏慕慕问道：
    “什么？”
    苏慕慕目光越发坚定。
    最后。
    就最后鼓起勇气，再无用的挣扎最后一次。
    她张开了嘴，低声恳求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