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褪下身上的大衣，递给身边的仆从，不着痕迹的错开了交集，去看身侧凑上来的吕佳怡，心不在焉的跟她交谈，点了点头，薄唇抿着，长睫微垂，看起来清隽又孤高，几乎不近人情。
    江莱最开始是害怕。
    大概想到了上次不太愉快的经历，盛气凌人的表情凝在脸上。
    但见冷辰傲这回没有问罪的想法，旋即笑起来，朝着苏慕慕投来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苏慕慕懒得理她。
    他盯着冷辰傲，心里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委屈跟愤怒，在胸腔里头嗡嗡的响。
    其实冷辰傲不帮她也没问题。
    不如说，这反应才正常。
    但她还是感到烦躁，无比的烦躁。
    烦躁卡在喉咙，堵在大脑，让她忍不住想撕破现在浑不在意的表情，冲上去对着冷辰傲大吼大叫，问他。
    “你什么意思？”
    苏慕慕觉得冷辰傲是在搞pua。
    他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儿为了她吃醋，停留，关怀备至，一会儿又能视若无睹的见着她被欺负，连眼皮都不屑抬一下。
    是要怎样呢？
    怪我发疯吗？
    苏慕慕想。
    她听到牙齿咬合，发出酸涩的声响。
    万幸最后还是忍住了，给自己留了点尊严，没有像祥林嫂一样流着泪患得患失，被这对金童玉女好好笑话一番，自取其辱。
    她要往前走，江莱笑嘻嘻在她耳边说：
    “看够了，看够了赶紧滚吧。”
    苏慕慕闻到了她身上很好闻，又很呛鼻的香水味道。
    似乎注意到了江莱的刁难，又有人看过来，但其中不包括冷辰傲。
    他侧着脸，有种不甚在乎的冷淡，好像根本无意关注这场闹剧，被刁难的苏慕慕也不值得他施舍一个眼神。
    那些复杂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变得更清楚了。
    苏慕慕突然笑了笑。
    她看向江莱。
    “你知道你很烦吗？”
    江莱没反应过来，苏慕慕已经面无表情地扯住了她的头发。
    挺久没搞这套，她有点不习惯，动作顿了顿，索性江莱也因为吃惊，没能反应过来，给了苏慕慕熟悉的时间，轻车熟路的把她拖往一旁的窗户。
    苏慕慕单手打开窗户上的栓所，一口气把闭合的两面玻璃全部推开。
    金属轴承随着她略显粗暴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按着江莱的脑袋，把她按在窗台，令她的上半身几乎悬在窗外。
    江莱尖叫着呼救。
    “救命——你，你快把我拉回去！”
    其他人瞪大了嘴巴，没反应过来，目光落在苏慕慕身上，目瞪口呆。
    这是二月初，就算连着放晴了几天，还是很冷。
    呼啸如刀的寒风把窗户吹得“啪啪”响。
    风灌进来，吹起苏慕慕的大衣边缘，还有她柔顺的黑发，黑与白的颜色纠缠着飞起来，像是冬日的白鸟。
    冷风里，她脸被冻得有点发红，耳骨上的银钉却闪闪发光，有种危险的锋利。
    她低头，看着被吓的嘴唇颤抖，乱动都不敢的江莱，重复了一遍。
    “你知道你很烦吗？”
    江莱肝胆欲裂，只要苏慕慕松手，她就会从这儿倒栽下去，恐惧让她的俏脸没了往日的跋扈张扬，因为充血而通红。
    她面无人色的结巴道：
    “……不，不知道。”
    苏慕慕笑了笑。
    “那你现在知道了。”
    她说：
    “你下次再来烦我，我往下扔的就不是八音盒，是你了。”
    说罢，她往上一拽，把江莱拽起来，往地上一推。
    江莱吓惨了，低低的抽泣。
    “你神经病啊！”
    其余人也反应过来。
    “你疯了吧？”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是谋杀！”
    苏慕慕根本理都不理他们，她大步流星，径直越过骚动的群众，往楼梯口的方向走，跟冷辰傲擦身而过。
    她意识到冷辰傲的目光总算落在她脸上，但她没回头。
    场面霎时变得相当古怪。
    江莱低低地哭着，冷辰傲却突然往她的方向走过去。
    其他人都以为他要去拉江莱，或者安慰她几句。
    但冷辰傲只是站在大敞的窗户前，停了下来。
    森森的冷意顺着窗户漏进来。
    中央空调烘出的暖风已经无影无踪。
    姑娘们穿得不多，这会儿迟迟的意识到冷，打了个寒战，但冷辰傲没有关窗的意思，他们谁也不敢开口。
    冷辰傲就跟尊雕塑似的，站在原地，看苏慕慕越走越远，影子变成一个小点。
    “这回真的不是江莱的错。”
    先开口的还是吕佳怡，她走到了冷辰傲身边。
    “她从屋子里走出来，江莱没看清楚，跟她撞在一起，不小心把酒洒在她身上了。”
    见冷辰傲脸上仍然一点情绪也没有，吕佳怡软了语调，又说：
    “你总是对我特别有偏见，但其实只要你别天天跟她腻在一起，我都能接受的。”
    她说：
    “你看，苏慕慕不惹事，我也是想跟她相安无事，但有的时候，她也没你想象中那么柔弱。”
    冷辰傲总算收回了视线，深深地看她一眼。
    “吕佳怡，我真不想跟你动手。”
    他笑了笑，眼里冷意森然，还算给吕佳怡面子，剩下这句，声音压低了，没给她的小姐妹听到。
    “我一般不打女人，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吕佳怡一下愣住了。
    “……什么？”
    一向擅长察言观色，聪明至极的吕佳怡难得有这种尴尬时刻。
    她反应过来，干笑了两声，试着打圆场。
    “辰傲，真不至于。”
    冷辰傲根本不理她的和稀泥。
    “至不至于。”冷辰傲说：
    “我说了算。”
    吕佳怡笑容维持不住。
    她不说话了，只垂着头，觉得屈辱又难堪。
    她有把柄，但不能时时刻刻都拿出来，不然，杀手锏就变成鸡肋，不再那么有用了。
    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吕佳怡眼中闪过一丝阴毒，恨不得把苏慕慕碎尸万段，又有点怨冷辰傲不给她脸。
    而冷辰傲已经抬起头，环视一圈，包括脚下的江莱。
    “还有你们。”
    他表情很冷，声音更冷，比寒风还要刺骨，像是要把人冻住，再一寸一寸拿刀子凿开。
    “少给我找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