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佳怡来了之后,天气反倒一天比一天好,没那么冷了。
接连几天的放晴晒干了最后的雪,苏慕慕多半时间都沉迷于工作,呆在冷家的时间并不很长。
除非冷辰傲要求,她是决计不想与吕佳怡共处一室的,冷先生向来忽冷忽热,兴致来了或者吃醋了,非要把她搞死在床上,兴致没了,他们小半个月就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
如此还算和平的过了一段时间,苏慕慕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巧的又撞在枪口。
吕佳怡跟着朋友一起走进来的时候,整个宅邸都很安静。
金碧堂皇的偌大客厅,女仆除了打扫之外,不在主宅,这儿便显得过度空旷。
苏慕慕反锁门,正在补眠,耳朵里自然而然的钻进一点细细的争论声音,有点吵。
“她不在吗?”
吕佳怡一边脱下自己昂贵的皮草外套,一边道:
“不清楚,我们虽然住在一起,但很少见面的。”
朋友便拐弯抹角的吹捧。
“肯定呀,冷先生估计嘱咐过她了吧,让她别碍你眼之类的。”
“是呀,佳怡,其实你也不用太在乎,我觉得他就是玩玩而已。”
那声音穿过门板,模模糊糊的响着,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苏慕慕有点儿纳闷。
她记得隔音没这么不好来着。
怎么她还听得这么清楚呢。
然后便反应过来,是他们刻意上来二楼的候客厅,提高了声音,变相说给她听呢。
苏慕慕特想笑,觉得也就多亏自己在这儿,要是不在这儿,他们这独角戏得唱的多没意思,多可笑。
她有点烦躁地把被子拉过头顶补眠,眼睛闭着,就当不存在。
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很大,一群女孩叽叽喳喳,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苏慕慕这才想到,吕佳怡年纪好像比自己还小,今年才大三。
她自暴自弃的想,哎,真惨,这叫什么,人老珠黄。
现在的她拿什么跟吕佳怡比啊?可能就是这张脸吧。
所以苏慕慕很想劝吕佳怡想开一点,因为她觉得自己也给吕佳怡造不成太大威胁。
等到冷辰傲玩腻了,她们之间也就不需要这么幼稚的斗智斗勇了。
想着想着,就有点胸闷。
苏慕慕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眼睛一闭,自欺欺人。
偏偏这时候,手机响的不合时宜。
她打开一看,是marc的消息,电话应声而来,宣布她短暂的个人假期泡汤。
marc说,她前段时间给某品牌拍的广告cm出了问题,要重拍一版,让她今天抽时间。
苏慕慕倒是挺乐意。
但一想想要出门得穿过外头种种妖魔鬼怪,她就头皮发麻。
她挂了电话,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换了身衣服,侧耳倾听,觉得他们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了。
她在原地焦虑的站了会儿,咬了咬牙,还是做了个深呼吸,拧开了门把手。
苏慕慕贴着走廊往外走,心想,他们聊得这么热火朝天,也不一定能注意到她。
但现实很残酷。
事实就是,她路过客厅的第一秒,满室的吵闹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戛然而止。
一片沉默,鸦雀无声。
沙发上打扮精致的女人全都抬起头来望向她。
好奇,敌意,挑剔,反正叫人不舒服。
只有吕佳怡不是很着急,她坐在最里面,隐约是领头人的架势,冷辰傲不在的时候,她就没那么和善,很轻蔑的抬起头,扫了眼苏慕慕。
但就只有一眼。
吕佳怡的视线很快回到了手中的酒杯上,有些事情,不用她亲手做,会有人亲热的代劳。
苏慕慕听到耳边响起评判的声音。
“什么呀,原来在的呀?”
紧接着,便是相当熟悉的,拿腔拿调的做作。
“啧,真是好久不见了。”
苏慕慕僵了一僵。
她手指不自在的略微蜷缩,抬眼一看,眼皮跟着跳了跳。
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现在看来,古人诚不欺我。
只见坐在沙发另一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江莱。
江莱随手打开桌子上的红酒,倒了满杯,往这边走。
她走得很慢,手里的酒很满,溢在杯沿,随时都要流下似的晃荡着。
这么一杯,总归不是用来喝的。
苏慕慕也确实没猜错。
江莱在她面前站定的第一秒,就扬起手,不紧不慢把整杯酒微微倾斜,顺着她头顶一路浇下去。
她吐了吐舌头,话里有点虚假的歉意。
“抱歉啊,手滑了,我不是故意的。”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她的动作,执着玻璃杯的手稳得很,连装成意外都根本不屑。
醇厚的葡萄香味和着酒精的刺鼻,顺着她的下颌滑下去,打湿了衣服。
苏慕慕在原地站着,跟江莱略带笑意的眼睛对视。
她听到耳边响起的欢呼。
“哇塞,江莱,你有种!”
“我真的笑死了,还是我们莱莱会玩。”
她想生气,但又觉得,没意思。
因为她很清楚,只要她跟吕佳怡一起多住一天,早晚会遇到这样的刁难,而且绝对不止一次。
八音盒跟泼酒,就是个开头而已。
而挣扎,反抗,又有什么意义?
只会给自己添更多麻烦。
苏慕慕面无表情,像是木头,站在原地,不懊恼,不动弹,不尖叫。
她的眼睛也被红酒打湿了,水珠挂在睫毛上,瞳孔一片毫无波澜的冷淡。
“够了吗?”
她说:
“麻烦让开下。”
苏慕慕越过笑容瞬间僵硬的江莱,走进卫生间。
她把脸埋进温热的水流,洗干净黏腻的触感。
这会儿苏慕慕脑子有点乱,唯一庆幸的是没化妆,不然会很麻烦。
大体清理好,苏慕慕正准备关掉水龙头,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吕佳怡的惊呼。
“辰傲,你怎么回来了?”
苏慕慕擦拭的动作微微一僵。
她的手不小心碰到冷水的按钮,温热变成刺骨的冰凉,让她下意识的抖了抖。
苏慕慕抿了抿唇,随即推开了门。
她脸上还挂着剔透的水珠,头发也被水打湿,领口被红酒洇染开大片的污渍,与冷辰傲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