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她正回过头，耳朵上的贝壳饰品摇摇晃晃，身后是蓝色的屋顶，与白色的十字架。
    她沐浴阳光，美貌像是神主座下的天使。
    于是段长笙由衷的夸赞她。
    “你在哪儿，哪儿就是天堂。 ”
    苏慕慕笑容凝了凝，恨不得抖掉一身鸡皮疙瘩。
    “你好肉麻。”
    他们疯玩了小半个月，最后一站回去突尼斯，风是蓝与白的颜色，街道大同小异，幸亏是旅游淡季，人群不至于熙熙攘攘，天气决计不够温暖，但比起大概已经银装素裹的b市，要好多了。
    苏慕慕买了一堆希腊风格纪念品，装进廉价的纸袋里，摞成一堆，被段长笙取走，提在手里，段长笙给她照相，拍下她唇角扬起的瞬间，跟身后童话般色彩干净的房屋，与窗口里摆放的鲜花。
    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苏慕慕跟段长笙不小心的走散。
    她在树荫下茫然的回顾，在异国的街头感到恐惧。
    但是，段长笙很快便将她寻回，眉头微皱，目光带着点担忧，牵住她的手。
    男人的手掌很宽，指节分明，触感很凉，他并没有试图十指相扣，只是像是怕她走丢那样，温柔的将她包裹。
    苏慕慕抬起头，阳光很晃眼，她没有拒绝。
    这是这场旅行的终点，也是最后一晚。
    他们并排走在沙滩边，苏慕慕踩着细软的沙砾，覆在脚面的海水很凉。
    她的手指尖也被薄荷茶冰出一点通红，眼睛里映着蔚蓝的海，棕榈的影子隐隐绰绰。
    她听到段长笙在她耳边问：
    “玩得高兴么？”
    苏慕慕便点点头，咬着吸管，看段长笙牵起就没有再松开的那只手。
    她的声音也似乎丢失在海风里。
    “你是不是故意把我丢在街头，好找借口牵我的手？”
    段长笙的动作似乎微微愣了愣。
    他很无奈的开口。
    “被你发现了。”
    苏慕慕叹了口气，忽然反握住他的手，动作很轻柔。
    “不要再这样了。”
    她说：
    “在回国之前，我能给你想要的，但只有回国之前。”
    段长笙便贪心的同她十指相扣，死死的，牢牢地，恨不得把手掌变成一把锁。
    他们第一天在露台上看晚霞，分别时又在露台上看星星，整整半个月，段长笙都没有越雷池半步。
    湛蓝的苍穹无边无际，闪烁的星光织成飞溅的河流，落在他们身上，肩头，眼睛里。
    苏慕慕跟段长笙靠着栏杆，段长笙掏出打火机，帮她点烟，冰凉的指尖拂过她柔软的头发，护着一段橙红的火焰。
    段长笙突然问：
    “如果没有遇见冷辰傲，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苏慕慕愣了愣，认真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
    “或许吧。”
    她说：
    “但你知道，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
    段长笙先是沉默，随后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苏慕慕。
    眼睛里也倒映着堆叠交错的星，很明亮，现在又多了自己的倒影。
    “我可以吻你吗？”
    段长笙问：
    “在我正式得到你之前，给我假装相爱的一分钟。”
    苏慕慕没有答话。
    但段长笙也根本不需要答案。
    他安静的盯着苏慕慕盈着月光的睫毛。
    烟烧尽了。
    挡在他们之间的烟雾也消失。
    段长笙的吻如同羽毛般轻盈地落在苏慕慕的嘴唇上。
    苏慕慕没有反抗，她尝到段长笙嘴里淡淡的烟味，或者来自于自己。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苏慕慕睁开了一点点眼睛，看到段长笙挺拔的鼻梁，烟灰色的眼睛，还有他身后涌动的星海。
    是有那么一分钟，苏慕慕想跟他不考虑归路的私奔。
    但也只有一分钟。
    在这短暂又漫长的时间里，段长笙抱紧了她。
    水生调的冷香和足够温暖的怀抱，像是巨鸟的翅膀般将苏慕慕裹紧其中，她寻得片刻安宁。
    段长笙附在耳边，叫她的名字。
    “苏慕慕。”
    他们不可能在一起，因为他们都不能够抛却一切，真正的天涯海角，相挟逃亡。
    “这回，你打算考虑我了吗？”
    苏慕慕笑了笑，靠在他的胸膛，非常煞风景的说：
    “我就算考虑你，你也不一定能追到我。”
    段长笙倒是并不在乎，圈过她的肩胛骨。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苏慕慕想，或许这场旅行就是段长笙的心机所在。
    他真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医生，总能轻而易举看穿患者的软肋，对症下药，但苏慕慕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
    她不够爱路泽然，也不够爱段长笙，但唯有一点，她在今夜的月色里逐渐笃定——
    无论如何，她都彻底放下了。
    是时候跟冷辰傲彻彻底底说再见了。
    她将回到自己的故土，面对数不清的烦恼，寻回被她甩开的凡尘的锁链，但这其中，一定不包括冷辰傲。
    可她选择不纠缠，冷辰傲是一定不肯的。
    她只是没想到，冷辰傲会出现的这么快，以一种如此凶残的方式。
    苏慕慕在晚上九点回到自己的江景公寓。
    她身上仿佛还带着海风的味道，走时行李箱只有几件衣物，回来却带了一箩筐战利品，都是些没什么用的装饰物。
    就在她一边打开灯，一边思考着将蓝白相间的房子模型放到床头什么位置的时候，思绪却突然被打断了。
    苏慕慕的脊背升腾起一种发麻的冷意。
    她闻到雪松清冷的响起，明亮的灯光下，冷辰傲无声的坐在那里。
    他动作优雅又随意，衬衫下的肌肉却绷紧，眼神平和，气质却危险，整个人透出一种矛盾的违和。
    “你回来了？”
    冷辰傲很如常的问。
    见苏慕慕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将抵抗写满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他也不着急，甚至不靠近，没发疯，更没有像上次一样，被苏慕慕身上陌生男人留下的气息冒犯到。
    “玩得开心吗？”
    他咬字低沉又清晰。
    苏慕慕把行李箱推到一旁，与冷辰傲对视。
    她在内心给自己加油打气，心想，你跟他已经完蛋了。
    但冷辰傲却只是望着她，漆黑的眼睛无情又多情。
    “不开心也没关系，我有很有趣的东西给你看，你会开心的。”
    什么撕破了禁锢。
    毒蛇伸出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