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辰傲想要靠近她。
    但他靠近的瞬间，又被苏慕慕拉开些微的距离。
    他伸出去的手有些滑稽的停在半空，随后又慢慢垂落。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挽留，也似乎是他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挽留。
    冷辰傲深深的看着苏慕慕。
    那种纠结与失落的情绪似乎转瞬即逝。
    他再抬眼的时候，眼眸里似乎只余冷淡，只剩死死攥紧的右手，还能看出他的不甘。
    冷辰傲低声道：
    “你可以不想见到我，但你的状况太糟糕了，起码，让我把你送回家……”
    他没有说完。
    话音刚落的瞬间，苏慕慕的手机已经突然响了起来，在一片安静的隔间内有些刺耳。
    苏慕慕动作迟缓的一撇，敌意与恐惧都微微收敛。
    是路泽然。
    她的手指仍有些颤抖，接起来的时候，却似乎不想显得过于狼狈，让他担心，费力的维持着声音的平稳。
    “喂，怎么了？你在哪，我现在过来找你。”
    路泽然那边情况也不遑多让，似乎也是混入一片混乱的状况，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听筒里传来一片混乱的杂音。
    路泽然的声音里带几分咬牙切齿的怒意，又似是担忧。
    “姐姐，你没事吧！？我告诉你，我现在立刻来找你！”
    他暗骂不知道是哪个龟孙子出卖了他跟苏慕慕的消息，让他亲爹知晓，又问苏慕慕在哪里，他马上就来。
    苏慕慕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的扫了眼面前一动不动的冷辰傲。
    与她相比，冷辰傲也有些狼狈，衬衫微皱，头发凌乱，但一想到他是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苏慕慕真想让他立马从眼前消失。
    不过，苏慕慕倒也不觉得多么意外。
    冷辰傲早晚要发现，而且这一切也是她故意的，虽然卑鄙，但她想要利用路泽然，离开冷辰傲。
    他不会容忍他的玩具，有其他男人的。
    而见到路泽然朋友的那一刻，她就隐约有了些预感。
    他们说是朋友。
    但实际上，也只能算酒肉朋友。
    路泽然太过高高在上，而他们对待路泽然，又能有几分真心？
    苏慕慕揉了揉额角，沉下声音，几乎是一字一句道：
    “我现在跟冷辰傲在一起。”
    她说，声音严肃，难得直呼大名。
    “路泽然，别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
    冷辰傲深深的凝视她，从路泽然电话打过来开始，他的神色便逐渐阴沉，透出几分隐约的怒意。
    但苏慕慕的态度却令他连抢走手机，赶走路泽然都做不到。
    他只能按兵不动，眼白隐约透出有些狰狞的红。
    苏慕慕却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的情绪。
    她下意识的放轻声音，与路泽然交流，带着点不加掩饰的宽容与宠溺。
    “乖，这不是你能处理的事情。”
    路泽然沉默半晌，听筒里似乎只剩下了均匀的呼吸。
    片刻之后，他再开口，却是斩钉截铁。
    “不行。”
    他说：
    “冷辰傲在你身边，我才更要过去。”
    少年的尾音带点洒脱的笑意，又有种锋芒毕露的固执。
    “姐姐，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食言——等我。”
    紧接着，不等苏慕慕反应，他已经先斩后奏的挂了电话，也挂断她剩余的规劝。
    苏慕慕叹了口气。
    她的表情又痛苦，又无奈，落在冷辰傲眼中，却是说不出的扎眼。
    她看起来又美丽，又脆弱。
    但她理应只会在自己面前，才会露出这幅表情。
    ——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最特别的人了吗？
    他似乎真的把苏慕慕弄丢了。
    这份认知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
    他又生出鲜明露骨的杀意，想要把路泽然与路家一起毁掉，彻头彻尾的毁掉。
    但念头生出来的瞬间，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苏慕慕歇斯底里的神色。
    她的脸上只剩排斥。
    “他死了，我会陪他一起死。”
    冷辰傲些疲倦的垂下眼睛。
    苏慕慕也似乎已经在刚才的嘶吼里用光了所有力气。
    她有些脱力的依靠着墙壁，没有说话，扭着脸，更不想跟冷辰傲产生任何眼神上的交集。
    女人漂亮的脖颈曲线拉出一条流畅脆弱的线条。
    她白皙的肌肤上青青紫紫，有鲜红浓稠的液体顺着小腿蜿蜒，一滴一滴流淌下来，覆在脚踝。
    此刻的苏慕慕几乎不堪一击。
    好像轻轻的触碰，都会让她化作一地玻璃碎片。
    冷辰傲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杰作。
    他的嗓子里像是堵着块棉花，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里碍眼。
    但在他恍惚的瞬间，却注意到，扶着墙壁的苏慕慕突然晃了晃。
    她像是彻底失去了着力点似的，向前倒来，如同钟楼上坠落的白鸽。
    冷辰傲几乎下意识的伸手去扶。
    他的手臂圈住了苏慕慕过度纤细的腰肢。
    温热的触感被他拥在手中，几乎不盈一握。
    好像如果不用力抓住，就会随风飘走。
    苏慕慕似乎还想要挣扎，嘴里仍低声说着“放开我”跟“滚”。
    但眩晕感变得越来越严重。
    如涨潮般一阵一阵涌上来，将她手脚的力气全数蚕食。
    她几乎分神的想，自己最近莫名其妙晕眩的时候，真的太多太多了。
    但在苏慕慕更深层次的思考与拒绝之前，她已经先一步丧失了自己的意识。
    视野变得模糊，她被冷辰傲扶着，眼睛里再度只剩他一人。
    那双漆黑的眼睛无声的凝视她，似乎蕴含着许多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可这次，她真的太累了。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分辨，冷辰傲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缓缓闭上眼睛，任自己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冷辰傲将苏慕慕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几乎情不自已，他将一个微凉的吻落在她微微被冷汗浸湿的额头上。
    冷辰傲终于隐约生出了几分恍然。
    潘多拉的魔盒摇摇欲坠，等待着某个打开的时机。
    他似乎终于，也必须直面自己的情感。
    这么想着，冷辰傲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苏慕慕身上，抱着她往外走。
    而在走廊里，他正面遇见了赶来的路泽然。
    路泽然气喘吁吁，满身狼狈，身上有些撕扯的痕迹，眼睛却很亮。
    实话实说，他有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