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风躬身站起,眼前席地而坐的老者虽然身体健硕犹如壮年男儿,可眼中的苍桑却难以掩盖地浮现,双目中的神光因此变得浮动不定,像要熄灭的蜡烛火苗。
“月风……”老者似在回忆这个名字,接着说,“老朽不出门已久,孤陋寡闻,想不到这一趟几乎丢了老命。器魂宗三百八十一代宗主——祭真,感谢月风先生前来相助。”他见这少年风度翩翩,在众多矮坐着的弟子中间站着鹤立鸡群,心想:“鬼谷派全派被挑的消息难道有假,这少年明明好生生的,而且修为已有五境。”
宗主祭真坐在地上一躬,几百号人跪坐着跟着一起躬身行礼,月风忙对四面还礼,声音快速而清晰地说:“各位,这里不是客气的地方。我是随炼虚一起来的,我们这就想办法走吧。”
祭真宗主想说话,咳嗽起来。
“月风先生,宗主先与死士相斗受伤了,后来又中毒灵力被封,因为无法以灵力疗伤,已经很虚弱了。”一名弟子一边说,一边扶着祭真宗主躺下。
“炼虚呢?他在哪?”炼纯站起来,她与其他弟子一样穿的深黑长裤、浅黄短衫,却挡不住身材玲珑曲线隔着衣服呈现出来,在空中扭成夸张的美妙。她眼睛亮闪闪,看着月风,心想这个如同蛟龙般的陌生人为何出现在这,对,这里正是鬼谷派的地方。
“那还用问,躲起来了啊……”一个女子插嘴打断了炼纯好奇的眼光。说话的女子是炼芊,在器魂宗中小辈中修为颇高,因此指责炼虚躲避起来。只见她长相美貌,双眼如水波流转,双唇又红又薄。
月风心想:“炼虚好心来救人,这女子怎么还嘲笑他。”他有心给炼虚出头,大声说:“炼虚受了重伤,正在不远处等着救人,怎么会躲?”
“炼芊师姐,这关头怎么还有心情数落人?请大家安静下。”炼纯声音回荡在山洞,再无声响,看来在门中威望更盛。
月风没想到,炼纯的话竟然这么好用,炼芊也合上了朱红的薄唇。他说声,“大家稍等。”接着出了洞口。
谨慎小心的器魂宗弟子不禁猜测刚才是不是得罪了他,他准备撒手不管了,却无一人说话,安静的看他出去。
不一会,洞口跑进一人,正是炼虚,他的上下嘴唇因为焦急扭成了两道波浪,直接跑向祭真,哪知脚下一绊,身子摔出,他慌张将双手一撑,正好跪在祭真面前。他回头看刚绊倒自己的事物,是地上横躺的炼真、炼丹两人尸体,泪水滴落,低声问:“师父您没事吧?”这宗门中只用炼真、炼纯、炼虚、炼丹四人是祭真的嫡传弟子,因此他称呼师父而不是宗主。
“炼真、炼丹他们怎么了?”炼虚不等师父回答又急忙爬转身问这地上两人死因,他显然还不知道原委。月风只是通知里面安全,让炼虚与若寒、段飞他们进来,还来不及说洞里刚才所见的风波。
“他们都是……”炼纯刚开口,看到师父的手微微摆动,后半截停住了。她太熟悉师父了,他不想两名已死的叛徒在死后还遭人唾骂。她本来恨极了出手杀人的炼丹,觉得炼真死有余辜,可想起炼丹从小在器魂宗中被人嘲笑的常年委屈,与两人以往的同门情谊还是勾起了伤感。
“他们都是可怜的孩子,按照宗门仪式,火葬后就地掩埋吧。”祭真流出两道老泪,这两人都是他亲手带大的徒弟,却这样死在他面前。月风心想,他对活着的罪人宽容与原谅,显得有些迂腐,可他对死者的宽容与原谅,实在是种胸襟气度;他这样对待恩将仇报的弟子,仁心仁德,天下间也少见。
已经有弟子将两人和炼丹杀死的那名弟子一起火葬,他们中了“三里无神”,费了不少力气。
这几百人除了逃出的二十几人死不见尸,洞里又死了三人,但在这样的劫祸中四五百人大多得以保存,实在是种运气。月风由己及人,自己的门派受了难,就不愿其他门派受到荼毒,因此为他们感到高兴。
他见祭真瞒着炼虚两名叛徒的死因,也不对炼虚说破实情,看着祭真魁梧的胸膛,心想:“祭真先生不愧为器魂宗之主,这份心胸令人钦佩。他原谅的虽是仇敌,也是犯错的亲人。”接着又想到了梨婉,“她不就是以一份气度与心胸做了神农派的掌门么?连海棠这样飞扬跋扈的霸道性子也对她言听计从。”他想到海棠,不禁看了看炼纯,两女明明全不相同,却总觉哪里相似。他不知为何总感觉两人有什么说不清的相似处,却没想清楚:炼纯的身躯玲珑妖娆,海棠的言行举止妖娆,但那种撩人心神的感觉却都是一样的。
炼纯感到月风的目光在身上扫射而过,与门中弟子的那种眼神截然不同,只觉得身上火辣辣的。这时若寒、段飞进来,于是她转身去问炼虚:“这两位也是来救大伙的吗?”
炼虚对器魂宗宗主与弟子正式引介了月风、若寒、段飞三人。众人一听来的都是好手,精神一振。
“炼纯,你们都中毒了吗?”月风一扫眼,洞中被困的人全萎顿在地上,他问唯一站着说话的炼纯。“让我看看,先设法解毒。”
炼纯站在那不吱声,表示同意。月风身形飘忽,无声无息间一晃,已经捏住她右手脉门,她本能地想挣脱,随即想起他是在帮忙,只好收住气力不去挣扎。她只觉温热的碗口上,血流因为心脏有节奏的律动,越来越快;她想镇定心神,缓一缓这羞人的脉搏,却不受控制地感到心脏越来越快地狂跳。扑通扑通,她只好低头偷偷看着自己白皙的手,同时也瞄着月风捏住她脉门的修长手指。
月风不过两息间,已经以灵力在她脉门处打了个转,感到她所有的灵力都如晒干了水的蔬菜,全部干扁蜷缩着,另一种异样的水灵力不断吸干她灵力中的能量。就像水蛭见血牢牢地不肯放松。
月风说:“万毒宗的毒果然厉害了,不过施毒的人灵力像黑水灵力……”原来他已经觉察出炼纯体内异种灵力来自黑水功的主人梨渊,他曾吃过亏,这天下奇功的灵力特异,令他难以忘怀。
“神农派已经跟死士组织勾结了?”祭真由躺着突然坐起,同为上古门派,他听说神农派的黑水功,本来眼中的微弱烛火变成了火把一样明亮。
“祭真宗主,你误会了。如今神农派的掌门是梨婉姑娘;使用黑水功的那人叫梨渊,他已经背出门派。说不定已经加入了这个叫天网的神秘组织,给他们卖命。”月风解释,接着又精简地说了梨渊背叛神农派,以梨婉性命威胁夺取神农派草经与黑水功的事情。
炼纯问月风:“怎样才能解万毒宗的毒?”
“那有什么,月风先生是鬼谷子的关门弟子,医道本同源,他自然也懂毒术。”段飞的女偶抢着说。段飞与他一起掉进万毒山庄悬崖,亲眼看见月风领悟“千色琉璃谱”,因此知道他已经深谙毒术的核心要义。月风与他不过相处一天,多次震惊他,他早已对月风产生了莫名的信服,断定他以“千色琉璃谱”中的领悟必能想办法解毒。
月风不答,低头在地上趟来趟去,一边冤段飞多嘴,一边又想说不定我真能想办法解毒。
“请大家互相握住脉门,连成一串。”月风突然停住步子对洞中所有人说,说完他一手握着祭真的手,说:“放松神形,不要躁动。”他回忆“千色琉璃谱”中的精要,不断感知,去感受那异种灵力的毒性。
不一会,几百号人身上的异种灵力开始被月风顺着众人连接的身体吸附过来。众人感到体内的毒开始消退,脸上都露出惊喜:他怎么做到的?万毒宗虽然不是上古门派,但成名许多年,这毒无形无色他竟然能解除?
月风并没有想太多,眼前的麻烦不解决,这些人就是任人宰割的对象,更别提和天网的死士对抗。他的同伴还不知有什么危险,因此急着救人。他心里想着:“我不懂解毒的方法,只知道分辨毒性的方法,干脆先把所有产生毒性的灵力都吸到自己体内,然后按照观看千色琉璃谱时的感悟,慢慢化解毒素。”
果然吸附毒素很容易,一炷香时间,所有人身上的毒都被月风吸的干干净净。其实单个人的体内毒质都不多,但异种灵力形成毒素后却不断吸取灵力中的能量,变得强壮了许多。这四五百人的毒性其实就是失控的灵力所致,这些灵力如同一条宽阔的河水涌进月风的经脉中,让他感到全身经脉一阵翻涌。
他只觉体内的稀薄灵力在这些异种灵力间,如同巨岩下的沙粒,微不可查。好在他的经脉经过逆转灵力的撕裂已经扩展得极宽阔,并不至于受内伤,只是满身的灵力运转起有些淤积。他急忙以灵力在依旧是毒质的异种灵力中穿梭。这些灵力并不能增加他的灵力,但其中的能量都可以据为己,培养元神生长,使他能灵力更纯炼。
如果梨婉知道他这么解毒,必然会急忙阻止。先不说能不能化解毒素,光这么多形成毒素的灵力涌入体内,就能把人撑死!
月风坐在地上,许多器魂宗的弟子已经站起了许多,周围的人高兴地低声议论,他们解了毒又获得了自由。之前的各种压抑与恐惧,在身体内的灵力渐渐恢复后也被淡忘了,都兴致勃勃,像忘了之前的遭遇。
“月风先生!你真是我们宗门的大恩人!”一个弟子激动的冲到他面前,大声对他说。
月风微微点头,他此时无法动弹,也说不出话。他正在全力化解体内的毒。
“他刚才把所有毒都吸走了,现在好像正在在化解。”炼虚说。
“嗯,这毒本来就很强,又有几百人的量,看来要等一会。”女偶说。
“不知道我师妹若冰有事没……”若寒在一边低声自言自语。
“月风先生说他还有其他同伴,一起动身去了仙谷小镇,他们互相照应应该能抵挡一阵。”女偶说。
“他们不在仙谷小镇,全部被引到了云梦山的后山外那片平地上。”炼虚说。
“你怎知道?”炼纯说。
炼虚低头,满脸惭愧,说:“我从那边逃出去时,远远见到许多死士在那布置,然后我就反着走,绕到了云梦山前,这才碰见了月风先生他们。”
炼芊本想讥讽他两句,被炼纯拉一拉衣袖,忍住了。
“既然这样,我们等月风先生吩咐。大家既然受了他解毒救命的大恩,我们设法为他救出同伴。还有,让那些天网的死士知道我们器魂宗的厉害。”炼纯大声说,胸口随着激动而上下起伏。
“我来助月风先生一臂之力。”刚刚那名大声感激月风的弟子说。他跟着伸出一直手掌,贴着月风胸口。
“我们也来!”又有两人把手掌放在那名弟子背后。
“好,我们三人一起用灵力帮他,”最先的那名弟子说,“来!”
这三人刚才都中了毒,灵力才恢复三四成,但三人的灵力合成一股,已经不弱。
“住手!”炼纯姣喝,她感到一股灵力强烈震动跟着涌向月风胸口。就算两人灵力属性相同,要渡入灵力也要慢慢施展,他们这样猛烈的把灵力冲击进月风体内,显然是要合力一击杀死月风。
这三人的灵力不仅可以帮助月风祛毒,也能用来震伤他内府。
炼纯情急之下伸出一掌想拍开当先那名弟子手臂,与此同时,与月风离得近的段飞、炼虚两人也已经出手击向其后两个不怀好意的器魂宗弟子。
但一切已经晚了,他们虽然出手,但那一股剧烈的灵力却已经冲击月风到体内。
“啊!”众人齐声惊呼。
月风依旧坐在那,无法动弹,闭着眼也能感到三合为一的灵力带着勃勃声从胸口穿进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