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万多修士聚集在一处,在这处平原上汇集,摩肩接踵。天心等人想靠过去实在有些困难,被挡在了十来丈厚的人墙外。月牙急着想与若冰汇合,伸出一直毛茸茸的大白爪子拍拍它身前的人,那人回头乍一看是那只咬死石豹的白虎,被一惊,赶忙推怂着身边的人让开。梨婉、天心等道门同伴紧跟月牙,快步从人墙的豁口中抢进围观的圈子。
凑今后,只见若冰已经站立那儿,她故意满脸吃惊地说:“天剑门名不虚传,剑飞得又高又响,都上了天。不知道天下盟是不是要一拥而上对付我这个女子?”她话语间极尽讽刺,似知道了那日天下盟围住梨婉、苏颖等人的细节,只是不知是否亲见。
周围的修士听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当众揭丑天下盟,有的人想起仙酒楼被拒之门外立刻又愤恨起来,各种挑衅的声音从四面扬起。
“有种就单打独斗啊!”
“天剑门的怕了!”
“说不准又要几个人来围攻一个女子。”
“人家就喜欢干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哈哈哈!”
……
但不少人虽然都看不过眼,想起天下盟的霸道处,顾及两仪门的雷云动手扇耳光,都不敢指名道姓的说出“天下盟”三字。天下盟的人听了,也不好再出手,要是这时动手去教训这些人,怕引起众怒。
“阁下如果要惹事,我奉陪到底。”飞度朗声说道,周围的人又静了下来。他并不直视若冰,而是望着地上坐着的一个男子,刚才不知用什么手段击飞自己长剑的人,刚才银光一闪剑便在一股大力拉扯下脱手了。他平素吃睡不离身的剑还在半空,只感觉少了一只手,说话时虽然硬气,但远没有平日的自信。
“要惹事也不会占你空手的便宜,”若冰呵一笑,代那人回答,仿佛她能代表那人,她一指天上,“喂,你的飞剑回来了。天剑门的飞剑绝技令我大开眼界!”不少人笑出了声。
飞度脸上一红,看自己的剑果然飞快坠落,跃起接剑。围观众修士本以为那把剑已经飞不见了,谁知笔直上去又笔直落下,只是上去时有声,下来时无声。
飞度抓稳长剑落地后舞起剑花,手往身后一送,剑花被藏进了长剑鞘。不少人低声喝好,暗想天剑门是用剑的大派,光这手还剑入鞘就可看出剑意纵横。
飞度说:“我不对女子用剑,你要想与惹事请出手吧。我空手与你斗法分个高下。”
若冰嘿一笑,一指身边不远处那个安坐地上的男子,说:“你要对我出手,要先要过他这一关。”
只见这男子不过二十出头,一身麻织的衣裳,脚下是双草头四处探出草鞋,脸上也没有肉色,衣服干净却洗的发白,唯有他腰上悬挂的一把剑看来值点钱。除了王公贵族佩剑以示身份尊贵,许多修士除非修习剑术,否则也不用剑。
飞度有些犹豫说:“敢问阁下是谁?是否要替这女子与天下盟为难?”他刚才循声要抓若冰,被这人挡住已知道这人是剑道高手,难以轻松对付的高手,不过他也不怕,这人刚迈入五境,神形若隐若现,境界不稳。
“在下墨格,墨门传人。”那人回答,声音似一把利剑穿透众人。
“墨格道友原来是墨门传人!在下是……”
“我不关心你是谁,请吧。”墨格说,他把剑重新找个舒服的位置横放腿上闭上眼,就像进入了定境,毫不在意飞度脸上的尴尬与怒气。他连飞度的姓名都懒得过问,更不会在乎飞度想什么。
“你看,天下盟的人一看到墨门的就不敢造次了。”周围一人冷笑说。
“他们也就敢欺负下女人,和落单的散修。”又一人回应。他说的散修就是无门无派自悟修行的修士。
一阵阵低语在两句话起头后,如同一群虫子嗡嗡响起来。
修行人互报名号是常有的,也常是表示友善的基本礼节。如果有人报了自己道号,却不听另一人还报,只有两个可能:第一,那人不配自己的记住他的道号;第二,那人就要死在自己手里,不配自己记住他的道号。周围人见飞度有些不知所措,颇有些幸灾乐祸,又因墨格对天下盟的态度暗爽——他们也想这样对天下盟的人摆架子,但不敢。
“你起来!我要与你死斗!免得这么坐着死了,有人说我占你便宜。”飞度几日内连连吃憋,早就压抑许久,心想:“刚才不是我急着追人,他也不能出其不意击飞我的剑。墨门的墨剑虽然有些名头,却怎么及得上本门飞剑响亮。我要当着所有盟内的人折了他……”他在愤怒中,已经存心放手一战,当众挫败墨门的人。
若冰见成功引飞度与墨格杠上了,心里窃笑,悄悄绕到月蝶身侧,对天惑吐吐舌头,说:“你们等着看好戏吧。对了,他在哪……”
月蝶自然知道,他指的是月风,说:“还没有来,那天从岔路口分开就没见到。”
若冰略显失望,马上又笑了起来:“没事,我给他找了强援。”说着指指让飞度提出死斗的墨格。众人好奇,儒墨教义相冲,她明明是以前是儒教的,怎么能把墨门的拉来做帮手了。
只见墨格依旧坐着不动。飞度将长剑拔出,陡然刺出三剑,每一剑都分出三道剑花,剑花被金灵力灌注成金色。九朵灵力幻化的金花显出时虽有先后,却几乎同时送了出去,一瞬间飞向墨格面门。他出手便是得意一招“分花拂面”,出剑快速,一瞬间凝聚九朵剑花,对灵力控制也精妙之极。
天心暗想我倒是小瞧这人了。
呲呲,墨格两鬓头顶有几根黑发飘落,剑花飞过脸庞两侧与头顶后消逝不见。他依旧静坐不动,像已经沉睡。
墨格身后的修士一阵惊呼,这一招从正面看攻势凌厉,实在难以躲避。而墨格却干脆不躲,这份镇定自若的功夫在场者无不佩服。
飞度这一招最多可出九剑,每剑最多能分出是九朵剑花,共九九八十一朵剑花,天剑门年轻一辈中只有他能使出九朵。他是要用得意招式逼墨格动手,墨格却像不怕死般,依旧席坐地上,眼睛没有眨动一分,依旧对他视而不见。
吕贤暗暗为飞度这招的精深点头,但同时又对墨格的沉稳应对而担忧,心想一个青牛护法已经难对付了,现在墨门的人也出现了。
天心对若冰说:“你跟他一路来的?他好强!”除非有把握在最危急的一瞬击溃敌人,才能这样镇定,否则如墨格这样不闪不动跟找死没有区别。剑术、棍术都属于武术,他只修武道却自付还做不到这样,先容对手抢尽先机,再后发先至。
若冰说:“我在邯郸一个人先进城,本来想找我儒教师兄,却在城里看到了他——一看这个样子就是墨门的。我怕墨门的人也来跟……跟鬼谷派夺经书,就一路跟着他。哪知道他穷得厉害,一路没有吃饭,我就把带着的干粮分给他吃,他为了报答就说要一路保护我。好在有他,我们经过岔路口,走了小路,在那里碰到了两个天网的银袖死士偷袭,都是他打发走的。”
天惑说:“天网的人又出现了?那两个银袖死士什么修为?”
若冰说:“都有五境介子境,不然寻常偷袭我也不惧。”
月蝶想起曾被上百死士围困,拉住她手担心问:“后来怎么了?”
若冰把嘴努向墨格:“他一出手就把两人吓走了。”
苏颖也凑上来,狐疑问:“他怎么做到的?一人赶走了两个五境强者……”
“……各位看到了,这人不敢与我比试,我要是取了他的性命只怪他胆小,可不能怪我的剑。”飞度在不闻不动的墨格面前僵了片刻,见墨格始终不动,便要出师有名地除去这人。如果能除掉墨门来夺经书的强敌,顺便打击墨门的势力,便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还能凭此当上副盟主,他想到这,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说了,你的不叫剑,是凶器。”墨格终于出声,好像从自己的世界里回到了现实。
飞度冷笑:“难道阁下手上这把就是剑了?”
“不错,还是把好剑。”墨格肌瘦的脸上泛起笑容,比起天心的精瘦略显苍白。
“天剑门的宝剑无数,你这把剑不金、不银、不铜、不铁也敢叫好剑?”飞度打量墨格腿上安放的剑,他出身用剑大派看见的眼力自然不凡。
墨格缓缓摇头,他说:“好剑,开能劈山断岳,合能气凝乾坤,如果这不是好剑,天下就没有什么好剑了。”语气像和朋友聊天,全无敌意。
飞度放声大笑,把长剑抛给墨格说:“那你看看我的剑,是不是凶器……”天剑门长剑伴随修行,墨格屡次说他的剑是凶器便要把这事争执清楚。
天心趁着两人说话,急忙问:“快说啊,他到底怎么吓走两个五境强者?”
若冰说:“他只出了一剑。”
连梨婉、梨升等其他同伴也来了兴趣一起问:“一剑?”
天心说:“一剑怎么能击退两人?”
海棠说:“她就是想卖关子,一定是一剑刺死了一人,另一个人就吓跑咯。”
无心说:“若冰说把两人吓走了,怎么会刺死了一个人?”
众人还在猜测,天心早已苦苦追问若冰,他知道若冰最爱卖关子,多求一阵必定会说。
果然若冰见吊起众人好奇心,说:“好啦,我说……”
“……道友,恕我眼拙,你这把剑确实是一柄好贱,既然你也是用剑的人,那咱么你大可结交一番。”墨格站起将飞度的剑还了过去。
若冰停住话头,有些奇怪,墨格跟飞度怎么突然像成了至交好友。
飞度只觉身后一身冷汗,他本意是与墨格争个生死,心想这人怎么不清不楚说要跟我结交,我是天下盟的人,他是墨门的人,他当着吕少盟主这样说不是存心害我。他想毕,说:“结交我不敢,只求阁下与我来场死斗,我倒要看看谁的剑更利。”
“好,敢问道友尊号?”墨格说。
“天剑门——飞度!”飞度见他站起,退后几步立稳身形,一手执剑严阵以待。
墨格慎重地抬起剑鞘,抽出剑身,虽然剑两边开了封却不似怎么锋利,不知用什么材料炼造,剑身看来黄白夹杂,颜色斑驳不齐,他看看周围说:“请各位站远些。”
人圈子在他暗藏锋芒的语气中扩开了许多,若冰一拉月蝶,说:“再退后些。”道门众人跟着她又退开了近十丈多,远远站出了围观的圈子,她才说可以停下了。
墨格、飞度同时执剑向下,拱手行了个剑礼,同时说了声,“请。”随后同时把剑指向对方。
剑乃君子之物,不仅用以作为武器,更是体现身份气度的配物,如齐楚燕赵韩魏秦等七国国君虽然不见得懂剑术、剑道,但在重要的也是典礼上也佩戴长剑。因此两人动手前飞度已经起了杀心,但是依旧在斗法前恭敬执礼。
下一刻,只听嗡的一声剑身长鸣,伴着一瞬极轻的金铁碰撞声,接着脚下一震,传来不少围观修士“哎哟”等错愕惊呼。
“他当时也是差不多这么一剑……”若冰指向墨格站着的地方:围观的人圈子本是一个完整的大圆环,只见已经腾出了若大一个缺口,透过这个缺口可以望见飞度昏死在了地上,他手中的剑只剩下半截,他依旧牢牢握着手中的断剑,只因他刚才被一剑振飞长剑,早想好,“就算死,剑也不能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