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人带着月牙上了大路,两旁梯田上早已空空如也,既没有高壮的农作物,也没有弓腰耕作的农人身影;只有泥地在冰冷的北风中僵硬地躺着,奄奄一息接受冬日的残热,等候来年孕育新的生命。梯田远处的那片厚密的枫树林像一片怒火燃烧,鲜红的树叶还挂在枝头,一阵风穿过,几片火花旋转着铺到地上,依旧固执地鲜红,不管西北风,不顾寒冬日。
几片火红的枫叶从月风白色的法袍旁略过,他不禁心想:“上次与赵大哥在枫林畅谈天气正热,不想晃眼已经过了半年。”他从胸口摸出赵正送给他的金牌,手指抚摩其上雕刻的龙纹,龙首昂然似要挣脱而出。
“自从上次星芒先生重创金光大阵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死士出来作祟。不知是怕了,还是藏得更深了。”若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还记得那些死士上次围住了道湖谷,被我和天惑师兄运转道湖谷法阵打了个灰头土脸,真是痛快。”天心兴奋地对她说。
天惑裂开大嘴一笑。“如今我们修为都强过以往许多,就算我一人运转法阵也让来人讨不了便宜去。”
“这些死士突然偃旗息鼓,”月风捏住半空落下的一片落叶说,“再有动作一定不小,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他两指捻动叶柄,叶面转动的虚影立刻盛开出一朵透明的红花。
“星芒先生在时还能够威慑住他们,可他离开后他们在暗,可以谋定后动。”若冰说。
“原来星芒先生一直守在这里,全是为了我们安危。”月蝶小声说。
“嗯,他离开是觉得我们能够自己应付了。只要我们多小心,不落入金光大阵中也没什么好怕。”月风说。
“这个阵法实在高明,我们上次碰到的死士半数只有二境兔髓境修为,依靠铜一的三境顶峰修为坐镇阵眼,竟然能把阵法的阵术强行提升到三境。如果他们催动金光大阵来攻道湖谷,虽然我们可以凭借法阵掩护,人手不够时被围在谷内也不好对付。”若冰说。
“我倒想到个办法驱动道湖谷法阵时能够腾出些人手。”天心以长棍支地跳上树枝说,“月蝶,法阵的运转法诀可以教给月牙吗?它如今修为不弱,要是能与我一起驱动法阵足以应付。”月蝶是谷主,虽然天心也会法阵的法决却不能私自传授别人,因此需要月蝶同意。
月牙叫一声,高兴地在众人前来回急奔,嗖,跳上了枫树跟着天心在树枝上奔走,偌大的身躯连枝头也不压弯半分。
“只要月牙守道湖谷的规矩就行。”月蝶抬头问,“月牙你愿意吗?”
月牙低啸连连,神念说好,又跳下来落到月蝶身边,用身子一拱,把月蝶托在背上。
月蝶任由它驮着自己,她从它还如猫一般小就悉心照顾,常抱在怀里,此时坐在月牙背上毫无颠簸,心想:“它以前那么小巧可爱,现在竟然本事已经这般大了。”她用手抚摸它柔软蓬松的白毛,一身白衣坐在白虎上,便如仙神驱虎下凡巡游。
她用神念传了法诀给月牙。月牙脚步放慢远远跟着前面四人,凝神记忆,发现神念如印入脑海,如果能口吐人言甚至熟悉得能立即背出来。月风、若冰、天心、天惑踩在红枫林的夹道上,落叶铺满了一路,几人走过却没有半片枯叶摧折。
几人穿过红色的枫树林包围,加快脚步走了一阵,快到城外的路上已经有不少人。这些人多半风尘仆仆,或身姿矫健,或形貌特异,或服饰鲜明,不是赶路来的修士,就是随着兴旺人流来城里做生意的小商贩。有这样做买卖的机会,邯郸附近的商人、早就闻风而来,百里外也有摊贩络绎赶来。
就在城外路边,已经有糕点摊,面摊,卖各种首饰、武器、衣饰的小贩沿路坐在道旁,要喝声不止,时有修士驻足拿起中意的玩意讨价还价。人来人往,比正月的南集还热闹。依旧繁华的邯郸,依旧不息的人流,只是南集上跟一般孩童叱咤风云的风将军已经不再是年幼的模样,他迈着轻盈稳定的步子走在路上,不时吸引旁人侧头瞩目。白色的法袍纤尘不染,背后的红色鬼字游荡,在路中,也不时有人偷偷指指点点。
他见月蝶、月牙还没跟上,放慢脚步回望。天惑干脆找了路边一处无人空当,坐下等待,招呼他与天心一起坐下。天心将撼天横握背后,月风也对着路面坐下。
“还没开始逛你们就累了?我先去里面看看有什么新奇玩意。”若冰说着,转身扎进进城的人流。
路上不断有修士经过他们三人,不少人侧头,这次却看的是天惑。只见他坐着也极扎眼,宽大屁股落在路旁,双脚尽量往回收依旧占了不少道,像是一副随时准备找茬滋事的模样,那两个年纪小的像是跟班的小喽啰。
月风、天心、天惑也不以为意,只觉这些人大惊小怪,想必心性不太坚定。
三人正坐路边谈天说笑,突然八只毛茸茸爪子停在了三人面前。
一个粗豪的声音说:“喂,前面是否邯郸南门?”
天惑头也不抬往城门那边一指,示意南门就在那边。
只听一个另一个沙哑声音说:“我师兄问你们几个话,怎么敢坐着答话?”这声音听来如同拖着锅底在地面摩擦一般难受。
那师兄说:“石豹师弟,跟几个乡巴佬置气干嘛?进了城里,我带你去最有名的悦来楼尝尝鲜。”
原来这里修士极多,灵力混杂,这两人一时没看出天心、天惑身上带着修为,至于月风灵力毫无气息更像个没修为的常人。
石豹说:“石狮师兄领路,小弟怎么能让师兄破费。哈哈哈。”笑声如同锅底在地面来回猛烈摩擦。
月风顺着那八只毛茸茸爪子抬头,只见两人都骑着斑斓猛虎,那虎宽头扩面,黄毛黑纹,展开身形比月牙还大上两分,足有一丈三四。虎背上都配有一副鞍,分别坐了两人,他们身材都不小,双脚就踩在鞍镫子上。
这一路上的修士也有不少骑着坐骑的,有骑马、骑驴、骑骡子,甚至骑骆驼的,但还没有一人像他们一样骑着猛虎当坐骑。那两虎是他们亲手驯养长大,其实不经授意也不随意伤人,可石豹看别人神色中的害怕就很得意。他们一路行来,余人都纷纷吓得躲避开了,怕犯了虎威。他们见这三个人蹲坐在路边,竟然不屑一顾,那白衣小子看了两虎也不惊慌避让,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满。
两人催虎前行,天惑三人依旧如若无事地笑谈。
石豹越想越不忿,刚才那地上的大汉竟然头也不甜随手指路,屁股也不离地,心里一阵别扭终于化作怒火烧了起来。“叫你不识相!竟敢坐着跟我师兄答话。”他扬起手上一根长鞭,往身后天惑抽去,心想:让他痛得叫出声,也讨石狮师兄开心。
他有意露一手盲鞭,长鞭一出便在半空鸣响,带着风声朝天惑头脸劈过去,虽然这一鞭背身反手依然准确无比,转瞬就要打得天惑破皮烂肉。路过的修士间突然有人出手相斗,这手鞭法又灵巧精准,便有人不由得喊了一声好鞭。
石豹听了路人赞叹,早已露出笑意,哪知长鞭如同陷入了泥潭,但觉长鞭被一股大力扯住,再也扯不出了。他回头,只见长鞭一端已经被天惑拿住,鞭尾在手上缠了两圈,人还是坐在地上像块岩石。
石豹暗自用力,却纹丝不动,于是催动体内灵力。长鞭上立刻被灵力覆盖,变成了暗金色,原来他灵力属金。可长鞭的另一头,却像树根深深埋在了土里,一阵阵金灵力传过去依旧被消解的一干二净。石豹再三用力,胯下的猛虎也一并后退,一人一虎的合力依旧不能扯出长鞭来。
“原来有点修为。”石豹翻身站在地上,喊道,“起来!”石豹用足了力,脸上泛红,压得座下一起用力的老虎四脚已经低伏。
他无奈从虎背上站下,这次脚踏实地更好发力,将灵力倾注长鞭用力拉扯,一副长鞭被撑得吱吱作响,心想平时就是三名三境弟子也一起扯动了,算准一定能把这大汉拉起。
果然,天惑已经缓缓站起身来,但不是被拉起,而是自己站起。随他站起,一道黑影盖住了石豹,他一站起比坐在大虎上石狮与的全力拉扯长鞭的石豹高上许多,两只大虎在他面前像两只大猫。
石豹心里一惊,但想师兄在这害怕什么,依旧扬起手臂指着天惑说:“你是不是找死?”石豹本身长近七尺,已经比常人要高了,就算这样,这幅模样还是有点像小孩子要动手跟大人打架。
月风偷笑,低声对天心说:“我看这人有点浑,在邯郸城,只有你师兄问别人是不是想死。”
“趴下!”天惑低喝一声。
石豹应声摇晃,双手握住长鞭站立不稳倒在地上,他感到双手火辣辣的,一肚子火站起。天惑正是料到他不愿放开兵刃,因此必定摔一跤。
他正要出言喝骂,却听天惑已经大声喊:“你们敢偷我的鞭子,这事怎么了?”
石狮、石豹还没弄明白,周围早已围满了看客,一个老乡说:“癞老大,他们老虎吃了几个老乡,你是这片地头的太保,可不能放过他们。”
月风见那人有些眼熟,刚说话那人正是以前天惑讹星芒先生时,被星芒鼓动第一个跳出来要报官的一个老乡。这老乡不在农耕气候依旧一脚泥巴,只见他对石狮、石豹咬牙切齿,双眼通红,又像碰到了救星对天惑又跪又拜。
“老乡你说怎么回事?”天惑问,他边问边往身边拉拉鞭尾。
石豹不愿被人夺去兵刃,因此倾注灵力站定在那里打定主意要找回场子,空手被人夺走兵刃实在没有面子。他的师兄石狮也已经下虎,双眼盯着那老乡,他身边恶猛虎似通主人心意,对着老乡和天惑就嘶吼两声。
老乡见那虎朝他吼叫,赶忙后退,被天惑一把抓住。“你跑什么,这人偷我的鞭子,你留下做个见证。”
“老乡,你还没说老虎吃人的事,你说了我师兄保证给你出头。”天心用撼天戳戳老乡的腰眼说。
老乡噗得朝天惑跪下,说:“癞老大,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起来起来,没长脚吗?”天惑把他扯起来。
老乡起身,往后避开两虎远一些,“昨晚这两人来我们村落脚……”
他虽然惧怕老虎吃人,但想癞老大替他出头便壮着胆子从头说起,原来昨晚这对师兄弟见城里人多就住在周边村子里寻找住处。夜间,老虎饿了,石豹要耕夫宰杀牲畜去喂。耕夫养的牲畜都是养来过年卖,这时没有长大卖了亏钱当然不肯。石豹见耕夫不听话,一怒之下,就把那家的耕夫打昏死去喂虎。有两个老乡见他行凶,上去帮忙也遭了毒手,葬身虎口。死掉的三人中,有一个正是这老乡的侄儿,他当时胆子小不敢拦住凶手,今早就等两人离开后远远跟着。直到他见许久没有出现的癞老大,挑了两个驱虎吃人的凶徒下手,一时觉得亲切极了,便突然生出一阵委屈,从围观人群中跳出状告这两人的恶行。
天惑听明白了大怒。他虽然常常做点损事,也不过换个酒钱,图个乐子,从不伤残人命,否则也不会在邯郸横行了许多年没事。他心想这两人仗着有点修为,碰到我这样的修士都凶巴巴的,碰到这些菜鸡样的老乡更不知狂到了哪里,把活人喂虎,觉得实在可恶。
他对那老乡说:“你一边看着,这小子偷了我鞭子,我要跟他论个明白。”他顿了下又对老乡说:“还有,记住了!我不是什么癞老大,以后道号天惑,别搞错了。”
老乡连连点头,说:“是!是!天惑先生。”他退开指着着石豹说,“昨晚就是他动的手,另一个人也不阻拦。”
石虎面对周围一圈看客指指点点颇不自在,昨晚在小村子里没人干涉,为所欲为自然不怕,此时已经靠近都城,“术法令”所限已经不能随意施为。其实昨晚他们已经犯了法令,现在被人当众指出,在这些常人与修士前都犯了众怒。
石豹却没工夫关注那些,只想保住手中的长鞭,这长鞭做工精良以灵力炼制过一番是件入门的法器,原本他极引以为傲,这时他反而盼着长鞭从中断开。他心想:“这大汉虽然有几分修为,也不过仗着长得高壮、蛮力过人,那两个跟着的小娄娄看来弱不禁风,更是一拳打倒一个。”他见天心、月风还是坐在那里,笑嘻嘻抱着手好像在看好戏,又想石狮师兄已经接近五境大成修为难道还怕这几个杂鱼。
他自己也有四境天元修为,虽然才迈入四境,但在同门中已经是拔尖的人物了,只因平日多受石狮指点,因此处处想套他欢心。哪知一不小心惹到个扎手的刺头。
天惑把鞭子又在拳头上缠了两圈后,石豹脚下拖出两条足迹,他说:“喂!你愣着干什么,偷了我的皮鞭,还不放手?”
石豹:“明明是我的鞭子,你还不还我?”
天惑:“你凭什么说是你的鞭子?”
石豹:“大家瞧瞧,这鞭子的柄还握在我手里,当然是我的鞭子,他还想讹我?”
天惑:“不是你先抢走了鞭子,鞭子把柄怎么会在你手里,这就是证据!”
石豹:“这!你放屁!”
天惑:“这里许多人都看的清楚,你还想抵赖?你抢了东西还动手打人,我要把你送官。”
老乡带着一些乡亲早已跟着说:“就是他抢劫行凶,送官!”
月风捂住肚子,笑得几乎打滚,怎么这对话有几分熟悉,只是这罪名硬栽得厉害。
猛听两道呼啸刺耳,原来是石狮见场面混乱命令两只老虎大啸,立时间围观众人声音被虎啸给掩埋。不少见过石狮、石豹给两虎喂人的老乡想起昨夜的惨状,心中害怕,让开了许多,胆子小的已经跑了,围观的圈子大了许多变得稀稀拉拉。
带头的老乡小声说:“天惑先生,还是算了,这两个大虫厉害得很。你可别平白无故丢了性命。承你的情,改天乡亲们请你喝酒。”
天惑说:“你怕什么,这两只虎虽然凶猛点,也不过是普通老虎,就算养了十条八条也没什么好逞凶的。”
石狮见天惑在两虎齐声呼啸前依旧面不改色,早已正色。他常与猛虎为伴,要是常人多半早就就腿软坐下,就是修为低些的修士也常被吓的尿流。他一拱手说:“这位天惑道兄,我们是灵兽阁的石狮、石豹,是来城里参加赵王招贤夺经大会,何必在这里动手伤了和气。我替师弟赔个不是,做东请几位悦来楼一聚。”
天惑说:“我不过是看不过眼,这事情我既然管了就要管到底,你们带着两只猫又有什么厉害了,四处乱伤人。”
天心心想:“原来是灵兽阁的人啊,难怪这么嚣张。”
石狮、石豹正是灵兽阁弟子,他们所在的灵兽阁也是上古门派,黄帝大战蚩尤时,蚩尤曾率领无数凶兽与黄帝相争,靠着这些带有修行的凶兽与黄帝的修士可以斗个不分上下。而这些凶兽的主人在那场旷世大战中侥幸没有死,创下了灵兽阁。灵兽阁自西周礼崩乐坏之后,也一蹶不振,但是培育凶兽、灵兽的秘术确实天下一绝。但凡灵兽阁中的弟子都会培育至少一只灵兽一同修炼,这些灵兽不仅仅有狮子、老虎,各类禽兽都有,并且这些灵兽能按照灵兽阁专门给各种异兽准备的术法秘籍修行,一旦修行大成,身怀特殊本领又肉身强大,通常比同境界修士厉害得多,与一同修行的修士联手斗法更是厉害异常。
石狮、石豹分别养的两虎,其实都有了二境修为,听天惑竟然三番两次出言瞧不起这两只老虎,只当他故意挑衅,存心要分个高下。
石狮冷笑说:“这两支猛虎,虽然还不算厉害,也不是普通虎能比。你几次出言不逊,可是跟灵兽阁有什么过节?”
天惑哈哈一笑,说:“过节?这倒没有,但你把这两只老虎吹得厉害,都差点飞起来了。我又不是没见过更厉害的灵虎,听你们吹个不停便觉得好笑。”
石狮说:“就怕你大言不惭随口乱说,兄台看来也不是普通角色,何必乱说话给自己丢人?”
天惑说:“我见识不多,但也不至于对你门这对土包子吹。”他说着便松了手中的劲力,任由石豹收回鞭子。
“你说谁是土包子!”石豹感到巨力消失,扬起鞭子,随手在坚硬的地上抽出一条几寸深的痕,“有种就与我斗法见个雌雄!”
天惑看着他与他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眼睛一亮。“不如我们打个赌,你加上这两支猛虎也斗不过我外加我同伴的一只白虎。我输了,请你们到悦来楼大宴,跪着给你赔礼。”天惑指指月风,示意白虎是他的。“要是输了……”
石狮不等他说完。“我们输了,给这几位老乡一人赔十金。”
天惑说:“那倒不必。”
石豹冷笑。
“如果你输了,就跪着求几位老乡原谅。他们如果不愿谅解,你就偿命。你的虎吃了三人,只赔一条命,算来你还赚了。”天惑接着说。
石豹双眼盯住天惑,说:“好!既然你要死斗,输了这身肉正好喂我的虎。”
天惑也盯着他,并防备那两只猛虎偷袭。
……
“快看、快看,有人要死斗了!”围观的一个修士拉住同伴。
“有人斗法!不死不休那种!”另一边有个修士说。
两只猛虎与主人心意相通,已经频频吼叫示威,吓得周围的人纷纷退避,空出大片空地,一段大道原本人来人往的,已经也没人了,只有天心、月风坐在路边,像没事人一样看着热闹。
双虎连吼间,气势过人,一山不容二虎,一般人哪里见过两虎同声吼叫的场面,已经有没见过世面的村里人爬到树上了。
石豹得意看着躲避的人,说:“你说的白虎在哪?倒是让我见识下啊?要是没有,我们两人一对一,免得别人说我们灵兽阁仗着灵兽之利占你便宜。”他修为刚跨入四境,自负一对一死斗也绝不吃亏。他这个年纪达到四境有资本猖狂。海棠为上古道门神农派的大长老,也就四境修为。
“不用等了,它已经来了。”天惑抱着两臂,一只脚板有节奏地敲打地面。
“这时候了还想吓我,哈哈哈……”石豹放声大笑。
可这突兀的笑声在一阵寂静中渐渐停下了。
石豹感到一只大爪子从背后正搭在他肩头,他养虎已久知道是虎爪,说:“快下来,准备对敌。”等了片刻,不见爪子放下,心里奇怪:他养的这只虎从来很听话,怎么今天却出了岔子?
他微微回头,一道湿热的鼻息扑面而来。只见一只纯白虎头,正如猫踩住老鼠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他喉头咕咚最后一声,想要后退,却发现肩头的重压几乎让他连站直也很困难,他猛地催动灵力,想要博出虎爪,猛听耳边一阵呼啸,只觉元神似乎要被这呼啸撕碎,眼前一花,感到咽喉一阵剧痛。
石豹仰面摔倒,捂着喉咙,看看满手的血,不甘的眼神寻找到他的师兄石狮——不在身后——已经在几丈外戒备。他想问师兄为何不救他,甚至不提醒他,但这不甘持续了不到片刻就元神溃散,成了一具死尸。
而他们养的两只虎虽然身材比月牙还大上两分,却在刚才一声虎啸中匍匐在地不敢动弹。原来两虎刚才已经收到了月牙充满威压的神念警告,自知见到了虎中王者,不敢稍动。它们也不是没有收到过别的异兽的神念,在它们印象中,能发出神念的都是强大到无法抗衡的灵兽。
天惑说:“月牙,放这两只老虎走吧。它们不过是听人指挥,作恶的是主人。”他抬起手,枪杆粗的一根食指正指着远处观望的石狮。原来石狮发现月牙时,他师弟石豹已经被按住了肩膀,他熟知虎类习性,即便被自己豢养的二境猛虎欺到颈后也万难苟活,何况是一直懂得隐藏神形的灵虎,即便他以神念通知也来不及了。
月牙挪步到匍匐在地的两虎前,对两虎分别低吼一声,锋利的牙齿几乎贴着它们正在瑟瑟发抖的脖子。两虎发抖的身体平静,背转身把柔软的肚皮朝天,四爪岔开似在对月牙讨好。
月牙看也不看,又龇牙示威数次,才转过身不再理它们了。两虎过了片刻慢慢翻转身,伏低身子像两只挨了棒子的猫,灰溜溜闪到一边呆站着。
天惑说:“好月牙,你这身法可真漂亮。”
不久前月牙驮着月蝶,在路上学完了道湖谷法阵的口诀,就快步赶上。它鼻子灵敏,一里外的气味也能闻到,立刻找到了几人方位。它穿梭在树林间,掩盖身形靠近天惑他们时,正听到了天惑与石狮石豹两人对话,还有两只同类吼叫声。它早已能听懂人言,也听得懂兽语。
它心里恼恨这两人驱使自己的同类作恶,于是放下月蝶无声靠近。最后弯了个小圈子从围观人群头顶跳到石豹背后。只因它的动作轻盈,施展出隐蔽神形的天生神通,连那两只猛虎也没发现有敌人欺近。
石狮修为较高,已有四境中上修为,控兽术在本门中算得上这一辈的翘楚。刚才,他已经放开神识,朦胧感到有东西正在潜行靠近,数次帮他脱离险境的危机感袭上心头时,毫不犹豫脚下猛一撑地,已经后撤。
直到他看到月牙,轻巧越过数人头顶,在石豹身后人立而起,才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心想:这只猛虎似有五境修为,比我还高。他不明白月牙施展了神通,误以为月牙修为到了五境。
也难怪石狮会误会,要知道老虎捕猎,最爱从背后无声靠近,这是月牙从小就会的本事,有了一些修为后施展出来竟然隐约有五境神通之妙,因此连外围看热闹的修士被它从头顶越过后才发现,而且吓得都忘了叫了。石狮虽然熟知老虎习性,但月牙是灵力化为胎气所生的一只灵虎,根本不能以他熟知的经验推断。
石豹被白虎要断咽喉的画面一直在石狮脑海中重复,他晃晃脑袋保持清醒,发现亲手养大的那只老虎与死了主人的那一只都愣着,早已吓得不敢动,他以控兽术催促也没反应。他死死盯着这只危险的白色凶兽,无声退开了十来丈拉开距离。
他心中还是狂跳不止,心想好一头凶兽,原来那个叫天惑的大块头刚才没有吹牛。
石狮缓过神来,又催促半天,两虎终于夹着尾巴朝他逃来。此时他顾不上争夺道术经的师门之命,一心只想赶紧逃脱,早把参加赵国的招贤夺经的事抛在了脑后。毕竟活着最重要。
他面对着月牙退了几丈,以灵力催动声音遥遥喊道:“天惑,你是何门何派,道场何在?今天的你伤我同门,灵兽阁日后必定上门拜访。”他自觉脱离了险境,立时又恢复了几分豪气,抬出灵兽阁的招牌。
灵兽阁也和神农派一样是上古门派,最重传承声名,石狮如果落荒而逃回了门派中惩罚必定不轻,因此即便孤身也没有落荒而逃。
一路上不少修士目睹了两方从争执,到三言两语约好死斗,到突然一方有人毙命;只是没想到结束的这么快,更没想到的是擅长驱使灵兽的灵兽阁弟子,其中一个竟然被一只白虎神不知鬼不觉地伤了性命。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有人在,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修士都一样。这不,已经有许多修士展开轻功,或以独门的传音术招呼熟络的道友来围观,没一会便形成了成了个几十丈的椭圆大圈,把月风、天惑、天心、月牙以及灵兽阁石狮与两虎围住。他们生怕错过了第二场好戏。
只听天惑大声说:“在下杨武派天惑,咬死你的月牙是这位鬼谷派月风先生的,你在鬼谷派百里内逞凶,无视‘术法令’,我代他给你点教训。”
其时天下门派虽多,但都有一条共守的规矩,那就是不以修行之术法去对付普通人,在人众前如无必要不轻易的显露神通术法。因此石豹与天惑争执直到丧命,竟没有一人劝阻,因为石豹犯了大忌——术法令。而另一面,因术法令从上古传承已久,到了现在,即便有人触犯,也是通知触犯者的门派自行处置,被外人干预的倒是不多,大不了内部罚个禁闭,也就不了了之,绝不会上纲上线到直接废去修为或者处死。许多修士不想得罪灵兽阁这样传承悠久的门派,即便觉得他们行径过分,不惹上自己也就算了,长久之后便惯出了石豹、石狮这样的嚣张气焰。
天惑虽然在理,却直接“得理不饶人”的与石豹死斗,还斗死了他,虽说是奉守术法令,但已经与灵兽阁结仇了。
“好得狠。你敢做不敢当,杀了本门弟子却让被灭门的鬼谷派担着。”石狮说。
月风站起说,“石狮,我师兄说得很清楚,他出手就是我出手,鬼谷派还没亡,你灵兽阁有什么仇怨只管找我鬼谷派月风。”
石狮打量清楚他的样子,不再多话,带着两虎径直离开。
几个泥腿子乡亲见癞老大摇身一变,成了仙家修士天惑相助乡里,都觉得不可思议。他身边这只不怒自威的白虎,还除了一个凶恶修士,颇有人性。他们嘀咕一会,只有一个可能,癞老大是天惑大仙下凡,那只叫月牙的白虎是他的护法!还有那两个少年都是他的师弟,既然是师弟,那么仙家修为自然不如天惑大仙了。
顿时邯郸城中认识“癞老大”的都纷纷跪拜磕头,其余的常人也都争先恐后跟着跪下,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后来被“癞老大”讹过的人到老也不忘跟子孙夸耀,老子跟杨武派的天惑大仙是老熟人,以前没少请他喝酒。
等一地的泥腿子抬头起身,天惑、月牙、天心、月风早已在许多修士的目光中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