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风本想故作轻松让梨渊知难而退,谁知对方受过一次骗后,又看出他带了伤,这次没有被吓走,反而全力朝他攻来。
月风的灵力不浑厚,到了四境天元境比一境圣胎境的修士还稀薄许多,他以这样微弱的灵力直接对付修炼上古术法的梨渊本就不占便宜,更何况是生死相搏。
梨渊以为月风修为极高,上来就下了死手。他忌惮月风身份与境界,不灭口,只怕以后会给自己引来报复。
风声大作,黑水灵力凝聚成鞭梢,如同一道被狂风吹着横飘的浓烟向月风包裹去。
月风不极细想,以空出的一只左手指向梨渊小腹气海,这一指浑不用力,更不带一丝灵力,却遥遥笼罩了梨渊中枢要害,用的正是凌虚一指中想出的招式。而他中毒的右手,一直藏在袖子下,还在为梨升祛除灵力毒伤。
梨渊这一鞭子本有五尺长,对手三寸手指迎击,他因为忌惮月风的修为,全部灵力都聚集在了这一击,气海已经毫无防御如同常人,就算被个小孩一戳也会全身修为尽废;如果冒险一赌不避开,中了这一指足以要命。他心想:“他给人疗伤怎么还有余力腾出一只手,半点中毒迹象没有,难道真的不怕黑水灵力?”他见这一指几乎罩住了地上所有空间,只留半空可避开,双足猛点顺着攻势高高跃起避过。
他还在在空中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落到月风身后地上,一时犹疑不决:想走又怕他以后报复,不走却不敢再去试探他了。刚才的一指,虚中带实,变幻莫测;仅平平无奇的一指就有这样威力,绝不是这样一个少年修士能使出的。他有些后悔不知轻重的又回来了。惹上一个高深修士为敌足以让人寝食难安。他本多疑多思,不会轻易相信,可被刚才遥遥一指已经震慑住了。
月牙胡须扬起,随着高高跃起的梨渊转了半圈,依旧低伏身躯,如同一只白色的弓,受在月风身侧,似乎随时会扑上拼命。
梨渊心念急转,两手一拱,脸上充满喜悦的红光。“今天能领教月风先生高招实在荣幸之至,既然先生尚有余力,那我就安心了。以后有机缘,一定到鬼谷派拜见……”他一边说,一边躬身后退,本要转身而去,却见月风挺直的后背微抖,起伏越来越猛烈。
噗。月风一团血雾,飘荡在空气中经久不散,他极力掩盖,血还是从紧闭的嘴喷出。
梨渊一愣,脸上挂满了笑容,心想:“他受了内伤。他刚才出手虽然招式精妙,却不是什么威力强大的术法,必定是无力催动灵力了……原来一直在虚张声势。”他想明白这点,脸上的笑越来越狠,饱含猫吃老鼠前的戏谑。他想到接二连三在这故弄玄虚的小子面前低声下气,心里的愤怒如同还未飘散的那团血雾膨胀开。
“哈哈哈,”他仰天笑了几声,瞪着月风白袍后的“鬼”字,“搞了半天你是装腔作势。受死!”
他对着月风身后,一掌击去,毫无花哨的一掌带着黑雾一样的灵力,又快又狠。
苏颖早就被束缚住,只能惊声尖叫,而梨婉已经呆在了当地。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两道身影应声飞出,还有一人影站在响声处。梨渊的黑水灵力如烟弥漫一片,几息后灵力才消失。只见现出一人,青衣长袍,正是梨升茫然站立。
刚才飞出的两道身影是月风、梨渊。
原来刚才月风见无法躲避,只好反手伸出一掌接住梨渊两掌的攻势。月风灵力本就不强,虽然用力抵御,可一道浓郁粘稠的水灵力还是难以阻挡地钻入体内。这道水灵力粘稠异常,比起上次被无名侵入体内的灵力劲道要大得多,于是他逆行经脉缓解异种灵力的冲击避免受伤,同时催动灵力化解黑水灵力的属性。
他本来还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完全给梨升祛毒,而侵袭体内的黑水灵力他足以控制片刻,干脆借助异种灵力的冲势推动两人灵力运转。他自凝聚这身不太灵的灵力已经近半年,引导别人的灵力更加轻车熟路,借用梨渊灵力极快将梨升体内的异种灵力逼出,新旧两股灵力都一股脑汇入了自己经脉。
随后,他一鼓作气竟将涌入自身的灵力强行借为己用,以自身灵力牵引,和梨渊对掌。
梨渊只感到牢牢控制的灵力一侵入月风体内,便犹如泥巴扔进了池塘失去了联系,随即这股灵力反转过头来击向自己,他深知黑水灵力的厉害,以他才学到黑水功的皮毛也不敢硬对这灵力,因此大喝一声又从体内逼出一股灵力迎击。两道同时来自梨渊的灵力在两人掌间迅速膨胀开来,随着一个小型的气爆大力反推,把他们朝两个方向都抛了出去。
因此刚才飞出的两人都受了内伤。梨渊灵力远比月风深厚,爆炸开的灵力又是他熟悉的黑水灵力,在半空控制灵力减弱了气爆的冲击,可依旧倒地不起;月风则被气爆结结实实锤中了胸口,气也吐不出了,像只布袋横飞出去,如果不是他曾在寒湖与徐福灵压中靠碧叶精果王洗练过肉身,绝对经受不起。
而梨升本来昏昏沉沉,感到一股灵力瞬间冲刷干净体内的毒质,神智一恢复就站了起来。
不一会苏颖身上的束缚散开,还没明白梨渊怎么突然昏迷或者死了——只有施术者失去了意识或元神破灭才会失去对灵力的控制。她发现四肢恢复了自如,已经可以操纵自己的灵力,急忙去查看月风,只见他面如金纸,嘴巴微张:“快走……还有……人赶来。”苏颖双手把他抱起问:“你怎样了?”只见他微微摇头,无力抬起一手摆动,示意她招呼梨婉、梨升两人离开。
梨升中毒,只是灵力无法施展,但神志清醒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看胸口的皮外伤,中气充沛说:“我知道道湖谷方向,先去那边再说。”拉起梨婉,带着抱住月风的苏颖,四人毫不停留奔到小溪边。月牙朝树林另一边警惕地低鸣一阵,这才转身跟上。
众人快步前行,只想快点远离刚才那片是非之地。
沿着溪边走了一阵,突然听到一个女子抚媚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咯咯咯……省省力气吧,我给你们留个全尸。”
除了月风已经昏迷,三人都不由停下了脚步。苏颖心想:“果然有人,他怎么发现的。来人隔了一阵才追上来,只怕相距不近,否则也不会此时才现身。”除此,她惊的是,这人跟来她毫无察觉,神识查探过去这人神形气息若有若无,是个快迈入五境介子的修士。不过她哪会听任宰割,又催促梨升、梨婉继续沿着小溪前行,回头却见梨升已经停下,他说:“带梨婉快走,我来挡住她。”梨婉哭着说:“哥哥,你斗不过海棠长老的。快走!”梨升纹丝不动,说:“替我谢过月风先生救命之恩,我不能连累他一起丧命,你们快带他走......”
说话间,只见一道鲜红身影安静停在溪水边,这人挽起袖子一手舀水喝,好像已经在溪边呆了很久。“我说了省省力气。你们都要死。”梨渊的长袍是亚红,而她的长袍却是百花齐放时最常见的鲜红,她扬起脸来如同寒冬中的春花,用袖子攒干唇上的水,两片红唇娇艳欲滴。
月风受到灵力的冲击加上异种灵力的侵蚀,只觉气息运转不畅,四肢无力,他刚好转醒顺着几人目光看去那边,只见来人是个年芳二十的女子,媚眼带笑,笑声带俏。他心想,梨婉称呼她海棠长老,年纪轻轻能成为神农一派的长老,必定不是什么平庸之辈。
“月牙快回去报信。”月风勉力发出一道神念,月牙悄无声息的后退离开。
海棠也不管那白虎,打量完眼前几人,银铃般笑出声,如同老友续话般说:“这个躺着的倒是有点能耐,竟然受了梨渊黑水功的毒还没死绝。梨婉,你不是向来自持医术过人,怎么还有你解不了的毒?”
梨婉说:“明知故问,黑水功是本门历代掌门才能学的术法,也只有历代掌门才能解,你让梨渊去学,那不是顶梁木当作做柴火烧。”
海棠说:“我能推举他做掌门,他就能学。都这时候了,你这叛徒还有什么说的?”
梨婉说:“海棠长老,我偷走本门秘籍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海棠说:“你勾结外人对付掌门,偷走秘籍,还狡辩!”
梨婉说:“这都是梨渊设计陷害,师父的死……”
海棠大喝:“住嘴!你不佩这么称呼海落师兄。你自己动手吧,我念在同门情谊上给你最后一点颜面。”
“妹妹跟她多说没有用。”梨升又对说,“既然你是处理本门内务,让其他不相干的人走吧。”
海棠说:“你们勾结外人夺取本门秘籍,简直痴人说梦。”
梨升说:“你只是要《神农百草经》,何必大动干戈。”
海棠说:“《黑水功》下部呢?”
梨升本来冷峻的脸却突然笑得无法平静,他说:“亏你帮着梨渊当上掌门,难道其中的关键,梨渊没告诉你?”
海棠脸上温怒,说:“现在是我问你!”
梨升冷笑说:“神农百草经中暗藏黑水功下部的精要,其中关键只有掌门才知道,梨渊藏私不告诉你,你却巴巴给他撑腰。”
海棠咬咬牙,说:“我能让他当上掌门,也能让他一无所有。如果不是门派规矩,长老不能再任掌门,哪轮到他。”
“他是代掌门。”梨升插了句。
梨婉说:“海棠长老是梨渊害死重病的师父海落,他才是本门叛徒,怎么能做掌门?你身为本门大长老,本该查明真相,为什么不先查清楚再维护门派纲纪?!”
海棠说:“事情再清楚不过了,你们私藏秘籍、畏罪潜逃,我现在正要将本门秘籍收回,交出来!”
梨婉说:“好,你答应放了这两人,我就交给你。”
海棠口中说,“好,好,好”,每说一字身影就晃动一下,说完时,苏颖、梨升、梨婉、月风眼前一花,只觉得手背好像被轻抚过。再看海棠依旧静立远处。
梨婉还要说话,突然坐倒,与苏颖、梨升一样软坐地上。
原来刚才海棠瞬间说话间,到了四人分站的三处,出手四次,
苏颖本抱着月风,突然手上无力,跌坐时把他滚到了溪水中。她大急,扑过去抓,只抓到衣角,她中毒后无力拉起一人,干脆身子一腾被带着一起沉到溪水中。
海棠也不去管两人,说:“他们已经放走了,乖乖跟我走吧。”
梨婉冷冷瞧着她说:“这两人中一个被重伤,又都中了你的毒,落在水里哪里还有命。”
海棠说:“那我可管不了。人我已经放了,你交出来吧。你刚才能瞬间解我的毒,一定已经练过经书了,对吧。咯咯咯。”原来梨婉没有中毒,她假装中毒,却以百草经书上的医术化解了刚才海棠施展的毒术。
梨婉想哭,顺便把头慢慢扭去,却气得哭不出来,心想这人实在毫不讲理。
海棠感到了她的冷漠,像鲜红的花遇到到了初春带着寒意的微风,反而更加精神。她扭着婀娜的身段,伸手就去抓梨婉。同时她向背后将衣袖一挥,一股劲风卷着倒地的梨升落到了湍急溪水中。她此时志得意满地想:“只要梨婉在我手里就能逼问出本门失窃的《神农百草经》,让他自生自灭吧。”
海棠捏住梨婉臂膀,将她提起就和提起一个布偶一样轻松。梨婉从小就被哥哥宠着,哪里受过这样委屈,她流泪不语,心里默默念起哥哥的好:“他虽然常冷言恶语,但从没让我受过丁点伤害。可是他中了毒,又溺入水中……”她实在难以想象没有哥哥照拂的日子,感到手上一痛,犹如被铁爪勾住,泪流不止却忍着不肯出声。
海棠想不到她平素温和,却是个小硬骨头,脚下一点就带着她一起走了。
海棠拉着梨婉,回到林中那片空地,见梨渊躺在地上,冷笑一声,用脚尖踢向梨渊后背,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了起来。她将梨婉往草地上一甩,令她摔坐地上后说:“让你办点事,连这几个软脚虾也对付不了。”
梨渊神色仓皇,捂着还隐隐作痛的胸口说:“海棠长老,刚才有个叫月风的小子古怪得很,我全力一击的灵力被他不知怎么被他逆行逼了回来,接着灵力又反扑过来把我震伤。”
海棠听了,心里也觉得诧:逆行经脉运转灵力的功法大有所在,但都只能控制自身灵力,却不能控制别人的灵力,能借他人灵力伤敌的手段,还从没听说过,多半是一门密法。只是现在尸首已经顺着湍急溪水不知飘去了哪里,否则我倒想问问他。可她就算把月风抓住也问不出什么,月风从得闻道德经后,还没学过一门功法。他的轻功是醉酒后从墨门钜子星爵先生所学的轻功中演化六十四卦而来,至于逆行经脉、凌虚一指无一不是他摸索出来的手段,只是这些功夫都没有形成术法。不过,如果他摸索的这几门术法真能总结出来,恐怕天下人都要争着去学。道乃术之本,但术分高低,逆行经脉、凌虚一指、六十四卦回风诀,这其中任意一门术法,都不限制习练者的灵力属性,甚至不要求修习者灵力要有属性。
海棠转过身,漫不经心说:“管他怎么古怪已经在河里喂鱼了。现在把梨婉抓回了,就能找回本门经书。”
此时梨渊莫名其妙的受了伤,气不打一出来,抬起手就要甩在梨婉脸上。只听清脆两响,却是他挨了两巴掌。海棠说:“她脾气犟的很,你要是惹她倔性子犯了,问不出经书,嘿嘿……”哪知梨渊挨了两下也不气恼,说:“是,是!我这两天就逼她说出来。他哥哥怎么丢下她逃命了?”海棠说“:“中毒掉进溪水一起冲走了。”梨渊说:“可惜,不然我一刀刀切下他的肉,让这小丫头哭着求着说出来。”“好办法,”海棠发出一声脆喊,好像见到了心仪的水彩胭脂,说,“这个主意好,给你两天时间,你要是问不出经书下落,我就一片片切下你的肉。”梨渊讪笑两下,不敢接话。
海棠冷哼一声,拉起失魂落魄的梨婉往邯郸城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