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校长坐在办公室里，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很不好的事发生。
    不对，是一定会有很不好的事发生。
    王校长手里端着茶，还是最喜欢的春雨茶，茶香撩人，他却连一口喝的心思都没有。
    他在后悔。
    哎，当初自己就该顶住压力，坚决婉拒朱泽文的转校申请啊。自己也是一时糊涂，只想着朱泽文的爹是主管教育这块的省领导，一门心思想着要卖一个好，好让自己能再进一步，可这个好能卖吗？
    真是糊涂！朱泽文那“混世魔王”的大名，自己又不是没听过。在江州搞得天翻地覆，闹到没有学校肯收。最后没办法送到福城。来福城不过半年，搞得五中的李校长头发都白了一截，自己凭什么以为，他朱泽文到了四中就会浪子回头？
    其实，在朱泽文来校的第一天，当蒋老师铁青着脸冲进办公室时，王校长就已经后悔了。当知道朱泽文在学校明目张胆地拉帮结派，王校长就很后悔了。当知道朱泽文今天带着十来个五中的学生，打了门卫，冲进学校时，王校长就非常地后悔了。
    而现在，他听到教学楼那边，传出了一声怒吼。
    那声怒吼离这还很远，传过来时，声音已很是轻微。但那一声中的无尽怒火和冲天杀意，王校长清晰可辨。
    王校长猛地站起，冲到窗户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像是六十四班。他的手，一下抓住了沙发。他很想跑过去，可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后，他勉强镇定下来。
    他是校长，当然要讲风度、讲气度。
    教学楼里一片骚动。很快，他办公室外响起了一阵疯狂的脚步声。
    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六十四班的学生喘着粗气冲了进来，哭着说：“校长，出大事了，要死人了。真的要死人了！”
    王校长手中的茶杯掉到了地上，“叭”地一声，摔得粉碎！
    提起老迈的腿，不顾衰弱的心脏，王校长冲到六十四班。看到人群的包围中，秦梦瑶那白嫩的脸上，五个手指印触目惊心。
    她身旁的课桌，上下有两个大洞，被一拳生生地，击了个对穿！
    王校长指着秦梦瑶，颤声问道：“是，是朱泽文打的？”
    “是，”一个学生答道：“朱泽文疯了似地冲进来，红着眼，二话不说，在秦梦瑶脸上摔了一巴掌，然后又疯了似地跑了出去。”
    王校长指着那张课桌，颤声问道：“这，这是唐笑天打的？”
    “是！看到这个巴掌印后，唐笑天发出了一声怒吼，眼瞬间就红了。他捏起拳头，一拳砸去，就就，”那个学生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地说：“就成了这样。”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王校长颤声问道：“唐笑天走之前说了什么？”
    “说，必杀朱泽文，他必死！”
    王校长身子一软，坐在一旁的课桌上，从嘴里挤出三个字：“必杀啊！”
    这时，门猛地被推开，一个老师冲了进来：“校长，朱泽文开了个‘灭天大会’，发誓要杀死唐笑天。唐笑天赶去，一拳将一个学生打到吐血，现在血还在流，应该，应该要送去医院。还有，五中的学生说，朱泽文从江州叫来了十几个学生混混，那些混混都带着刀。校长，我觉得，要出大事了。”
    “觉得觉得，”王校长跳了起来：“这tmd还觉得啊，这是要死人啊！还愣着干什么，全校广播啊，发动所有的师生去找啊。”
    这一刻，王校长很想从楼上跳下去：我tmd怎么会想到拍这个马屁？这下岂止是拍到马屁股上，这是拍到龙屁眼上了啊！
    完了，一切都完了！
    福城四中东门不远处，旺福街上，还算繁华的街中心。
    所有附近的商户和来往的行人，看着站在那的一堆人，眼里尽是警觉。
    那群人年纪都不大，十五、六岁的模样。看年纪都像是学生，但看外表，绝逼的不像是学生。个个都剪着杀马特的发型，穿着带洞的衣服，纹着纹身。更特别是，那一双双的眼里透着种凶狠，和一种蔑视一切的不在乎。
    他们手里，还都拿着一根用报纸包着的长条形物。
    他们当前，一个大点的学生端着碗血酒，在那大声地喊话。
    朱泽文喊道：“今日一战，不死不休。要么是我们死绝，要么是我们的敌人死净。大家说，是谁死？”
    一众学生混混笑哈哈地说：“老大，别说那么多废话，不就是杀人吗？哥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刀，难道还杀不死一个人？哪用得着你在这激将。”
    “对啊！哥们在江州横着走，没人敢惹，来到福城这地界，怎么着也得立下威。杀个人，正正好。想哥们这些人，伤过的人不少，杀的人还真没一个。刚好开开荤，尝尝杀人是什么感觉？啧啧，想着要杀死一个人，这心里还真有些激动。”
    “我们这次来的人，都没满十六岁，都是未成年人，受法律保护。又是这么多人，杀他个把人，算个屁的事，大不了坐上一两牢。那更好，出来后个个当老大。”
    见士气可用，朱泽文笑了：“老子就说，咱们江州的好汉跟福城的软蛋就不一样。这事办妥后，咱们再从江州拉出批人来，横扫福城的软蛋，从此一统江州、福城的黑白两道。”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狠心在手指上一割，血流如线，流到碗中。他大声喊道：“我以此血酒发誓，与兄弟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日之事，所有的罪责由我一人承担，与兄弟们无关。”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碗中的血酒饮尽，然后他红着眼，大吼一声：“杀啊！”
    十三学生混混也跟着大吼：“杀啊！”
    朱泽文大手一挥：“兄弟们，走，杀人去！”
    领着众人，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几步，猛地停住脚步。
    一人缓缓向他走来。
    正是，唐笑天。
    长街上。
    一人往东，一群人往西，慢慢逼近。
    近了。
    朱泽文说：“我说了，今天就要跟你做个彻底了断，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
    唐笑天说：“我说了，你要是敢碰秦梦瑶一根汗毛，你一定不会活着离开福城。”
    两人同时大喝一声：“杀！”
    喝声未歇，一人冲向一群人，一群人杀向那一人。
    长街上，尖叫声四起！
    叫声刚起，双方已经杀到。
    唐笑天正想一拳击出，可忽然他眼一直。当先的五个学生，手齐齐一扬，手中的报纸随风飘散，现出了，里面的砍刀！
    是砍刀，竟是砍刀！
    唐笑天只以为，报纸里包着的是铁棍是铜管，他做梦都想不到，竟然会是砍刀！
    他们还是学生啊，只是一群半大孩子啊，他们竟敢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当街杀人！
    这群半大孩子扬起了砍刀，刀锋冰寒，亮起了一抹夺人心魄、勾人性命的寒光。
    砍刀狠狠地、毫不犹豫地砍下。或砍头、或砍胸。砍得坚决、绝情，绝无一丝迟疑！砍得还很准，一看就知道是久经训练。
    乍然间，这五刀出，要夺人命！
    哪怕是在绝对冷静的状态中，唐笑天也被这突然的意外，惊得头发一麻。没有迟疑一毫秒，唐笑天竭尽全力，脚下一错，勉勉强强地扭过半个身子。
    五刀擦过他的胸而过。
    但扑过来的，远不止五人。有几人收不住刀势，也砍了个空，但有三把砍刀刀身一转，狠狠地砍向唐笑天。
    唐笑天眼睛一凝，体内一股热流猛地一荡，于是全身的肌肉猛地一绷，于不可能之间，他再退了两步，
    这两步，就是生死！
    两道刀光划过，唐笑天身上穿着的衬衫被划成了三片。只差一点，仅仅只差毫厘，他就会被开膛破肚！
    恐惧，如潮水般袭来，唐笑天身子一软，几欲软倒在地。这一刻的惊魂紧张害怕，让他那颗绝对冷静的心，都瞬间崩溃！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他离死亡那么的近。
    一股如水的冰凉闪电般窜进他的脑袋里，唐笑天精神一震，恐惧瞬间退却。
    然后他怒了！
    看到秦梦瑶脸上的巴掌印，激起的无尽愤怒；差一点点被人杀死，激起的无尽愤怒，在此时，铺天盖地地压来。第一次，唐笑天在绝对冷静的状态下，感觉到了怒，无穷无尽的怒。
    但这种愤怒，没有击破他的冷静，没有焚尽他的理智。这怒只是让他身上迸发出了，无穷无尽的杀气！
    这是真正的杀气，是让树上的小鸟，忽然尖叫着展翅飞去的杀气；是让远处的商户和行人吓到尖叫哭泣的杀气。是让这群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的学生混混感到心胆欲裂的杀气。
    没吭一声，唐笑天挟着滔天的杀气，猛地反杀过去。
    冲在最后的混混匆忙止住脚步，仓皇中一刀砍去。他持刀的手，被一只大手死死抓住，那手用力一捏，他大叫，手中砍刀掉落，被那只手一捞，接到。然后他眼前，一只拳头呼啸着瞬间变大！
    一拳。
    这一拳，打得他凌空飞起。他张嘴，吐出了十几颗带血的牙齿，那些牙齿向四周迸射，如爆破开的弹片。
    杀戮，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