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帝心中一沉,看郑长郡的样子,似乎带着极大的怨恨。难道,她们之间真的闹得如此水火不容么?
“你若是安于宫中,不再生出乱子,朕又如何会驳德而行呢。”和帝伸手轻轻地抓着郑长郡的肩膀,道:“朕还以为,你们有事瞒着朕。朕今日过来,也是绥儿让朕过来看你的。”
郑长郡冷冷一笑,道:“那邓绥果真是英明大义之人,杀人于无形之中,取命于千里之外。邓绥能替皇上分忧,赈灾谋臣有功,恐怕天人都拥护于她罢。”
冷冷地推开和帝的手,道:“皇上,既是无心过来看妾身,也便休要强求,早些回去罢。妾身,也感觉有些累了。”
和帝苦笑着摇头道:“若是你们日后真无法好好相处,朕也只有做出权衡之策了。”
咬了咬牙,转身大步地朝着门外走去。
郑长郡呵呵一笑,眉头一扬,脸上竟带着几分挑衅的轻蔑,道:“皇上,夜路不平,慢些走。”
咬着牙齿,转身走到横琴边上,抄起横琴,狠狠地朝着琴台上砸去。
门口的夜临急急地走了过来,惊恐地道:“贵人,皇上还未走远,贵人息怒。”
那皇帝未曾出得院门,这砸琴之声如此激烈,和帝必然能听见。
郑长郡冷冷一笑,道:“皇上既心中无我,要这琴有何用。”
双目中,带着锋利的寒光,咬牙朝着门口道:“寿安何在?”
门外的寿安一听,连忙走了进来,躬身道:“贵人,奴才在。”
郑长郡坐到藤椅上,怒道:“本宫的夜宵呢?”
寿安紧张地咽了一口气,颤声道:“贵人稍后,奴才这就去取。”
说着,转身急急地朝着门外走去。
郑长郡闭上眼睛,脸上带着凄凉的微笑,仰面靠在藤椅上。
娟儿连忙上前,收拾着地上的残物。脸上带着惊恐之色,将断琴收拾干净,打扫着地面。
只等娟儿收拾完毕,郑长郡睁开眼睛,道:“娟儿,你随身本宫,受苦了。眼下这凤凰殿中如此不平静,你能不能帮本宫个忙?”
娟儿连忙道:“贵人,若是有事,便差奴婢一声。”
郑长郡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平复着内心的盛怒,沉声道:“日前,那林秋儿过来看本宫。本宫亲自给她端茶赔罪,便是因本宫在御书房中打了她。可是,那邓绥动手打了你,难道,她竟无任何表示么?”
娟儿身子一软,跪地道:“贵人,事情早已经过去,恐怕美人也不曾记得。眼下奴婢也无事,贵人便休要放在心上罢。”
郑长郡目光一冷,沉声道:“就因为邓绥进宫,本宫身为贵人,眼下连那中秋赏月之宴本宫都无法出席。难道,她害本宫还不够么?”
娟儿惊恐地看着郑长郡,急道:“贵人,皇上适才说了,让贵人参加的。”
“你果然太天真了,皇上也是听那邓绥之言,才会到这凤凰殿中。邓绥如此,便是明里与本宫挑衅。她是变着法子让本宫知道,皇上都听她的罢。”
伸手端过茶杯,喝了一口,忽地露出一丝微笑,道:“你过去邵阳殿中看看,那皇上可是过去了。”
娟儿紧张地看着郑长郡,面色焦急,颤声道:“贵人,如此沉夜,真的要奴婢过去么?”
若是让皇上有知,郑长郡暗中派人跟随。凭郑长郡在宫中之位,皇上恐也不会降罪。可是身为侍女之身,责罚恐怕在所难免了。
郑长郡冷声道:“难道,你是怕那邓绥么?”
娟儿连忙道:“贵人息怒,奴婢,奴婢这就前去。”
说着,站起身子,浑身带着颤抖,朝着门外走去。
郑长郡沉声道:“你过去之后,若是皇上不在,便进去给邓绥道声喜。她受了皇上的封赏嘉奖,本宫还不曾给她道喜呢。”
娟儿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过去之后,正好也有个说辞。”
郑长郡压低声音,道:“本宫让你过去,便是让你去试试邓绥,会不会如同本宫这般气量,打了下人,深知为贵不尊之辱,亲自给林秋儿端茶赔罪。若是邓绥还当本宫是贵人,便看看她如何对你。”
娟儿点了点头,急急地朝着门外走去。
看着娟儿离去,郑长郡朝着夜临招了招手,道:“临儿,你过来。”
夜临走到郑长郡的身边,恭敬地道:“贵人,可是有事?”
郑长郡微微一笑,指着身边的方凳,道:“此时无人,你坐下罢。”
夜临顺从地坐到凳子上,面色平和,轻轻地抬头看了看郑长郡,低声道:“贵人,休要往心里去。”
郑长郡笑道:“日前,本宫骂黄大人的时候,可曾吓到你了。”
夜临羞涩地一笑,摇头道:“奴婢只是担心贵人那般闹腾,恐惹恼皇上。”面色平静地看着郑长郡,道:“奴婢知道,贵人如此,定是有苦衷的。奴婢本便是下人,也不该问。只是,还望贵人休要惹皇上生气。那郑统领在皇上身边任职,若是贵人惹恼了皇上,只怕皇上对郑统领心存偏见。”
郑长郡柔声道:“你随从我多年,也苦了你了。若是日后,本宫不在宫中,你随了其他贵身,定要注意言辞。本宫知道你性格内向,可是出言难免有失误,凡事少开口为好。”
夜临目光一动,轻轻地低下头去,哽声道:“奴婢若是有幸,能一直跟随贵人,也便好了。可若是他日真的随从了其他贵身,凭奴婢之能,恐怕也无法立足,难以在宫中存活。”
郑长郡见夜临双目微红,脸上竟无半分意外之色,疑惑地道:“难道,你看出什么了?”
那夜临听到郑长郡之言,虽有伤心之相,可是没有丝毫吃惊意外之色。
夜临点了点头,道:“贵人,宫中之人都以为你噩梦缠身,失了心智。可是奴婢知道,贵人心中明朗,断不会像别人传闻那般,妄想成痴。”
郑长郡吃惊地看着夜临,急道:“你,你是何时知道的?”
心中猛然一沉,若是宫中其他人知晓。自己所有的心血,都将前功尽弃。
夜临吸了吸鼻子,哽声道:“奴婢一直都知道。”
郑长郡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急道:“你,你一直都知道?”
夜临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贵人在宫中四年,奴婢也随从贵人三年多了。难道,还不了解贵人处世之性么?”
看着郑长郡惊诧的目光,夜临压低声音,道:“若是贵人与宫中其他贵身发生了冲突,奴婢还能理解。可是与邓美人生出敌对之心,奴婢便明白了。”
郑长郡木然地看着夜临,忽地感觉到浑身毛孔倒竖,紧张地咽下一口气,伸手抓着夜临的手,颤声道:“临儿,你,你如何会有此想法?”
看夜临的样子,虽平时木纳内向,行事素来平和沉稳。郑长郡做梦都不曾想到,她的心思竟会如此细腻。
夜临站起身子,走到郑长郡的身后,轻声道:“贵人能与美人走得近,定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邓美人之名,奴婢早有耳闻。虽见过不到四次,可是奴婢知道,邓美人断然不会是那种自私狭隘之人。邓美人能向皇上提议宽赦罪臣,献策救民赈灾。如此博胸匡才之人,如何会与贵人针锋相对,若非有因,邓美人绝对不会如此蒙耻而为。”
郑长郡呆呆地看着夜临,半晌,双目中流下两道热泪,更声道:“临儿,若是日后,真有机会,便随了邓绥罢。你如此忠善之心,除了邓美人,恐怕也无人护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