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雷巽带徐今朝去医院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医院满是白大褂，不稀奇，但雷巽带他去的，显然不是普通医院。
    一路上徐今朝看见各种奇葩病人，有目光呆滞，口角流涎的，有大叫大闹，疯疯癫癫的，也有自言自语，自得其乐的，还有忽喜忽悲，上蹿下跳的……徐今朝嘴角抽了抽，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这是一家精神病医院。
    来这里，见一个人……徐今朝想捂脸，无论是见这里的病人，或者医生，徐今朝都觉得下限又被刷新了。
    事实上，雷巽带徐今朝见的，就是耗子。
    雷巽将耗子藏得很深。雷帮除了仅有的几个核心成员，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耗子这号人的存在。耗子原名李浩然，身份是首都医大神经专科医院的医生，业余黑客。
    雷巽能搭上李浩然，说来是偶然。
    耗子年轻时在一个地方精神病院任职。
    小地方经济能力上不去，医疗水平线下上不来，家人得了别的病还能倾家荡产搏一搏，但得了精神病，只能关家里，一日三餐投喂，直到哪天病人大限了才算是解脱。
    这还是没有什么暴力倾向的病人，遇到那种发病起来六亲不认，战斗力爆表的，家里根本关不住，只能送到医院，但一般人家，哪里能长年累月地负担这样一比支出？于是大多是病重了送医，病情控制住了接回家，病情加剧了再送医……如此反复。
    于是就有一些亲属，包括病人自己，提出了安乐死的要求。
    人道不人道不好说，但是对于病人本身，和被精神病折磨得心力交瘁的家属来说，安乐死是个解脱。
    耗子第一次给病人私下安乐，是病人自己跪下提出的请求。
    那是个40多岁的农村汉子，有家族遗传病史，三十多岁时首次发病后，丧失劳动能力，那时他的女儿才三岁。他老婆一个人种几十亩地，起早贪黑赚钱养女儿，给他看病。他时好时坏，一直断断续续治疗，直到女儿十三岁那年，某天他突然失控挣脱绳索，失手打死了给他喂饭的女儿。
    恢复神智后，苍老佝偻的汉子跪下来给耗子磕头，哭得涕泗横流，说不想再拖累别人。于是耗子给他开了一瓶安眠药。后来陆陆续续，耗子又开出了五瓶药。
    最后事情被有心人捅了出来，背上了六条人命，耗子的结局可想而知。
    雷巽当时正好在这家医院找人。
    早些年雷巽还是个孤儿的时候，曾经被一对夫妻接济过，并非收养，只是定期给雷巽送些衣服食物，长大点后，定期给些生活费。虽然雷巽后来并没有走上正途，但他却一直记着这对夫妇。
    只是这对夫妇好人不长命，出车祸死了。也许本来还有一线生机，只是那个司机在撞人之后，又倒回来碾了一遍，这才当场死亡。肇事者被捕，最终的判决却是，鉴定该男子为精神病患者，不负刑事责任。
    那时雷巽已经混出了点名堂，只消稍稍打听，就知道当年这场车祸背后的弯弯绕绕，那个开着法拉利敞篷的男子，是市里一把手的侄子，给他弄个精神病史脱身，再简单不过。
    雷巽想，不如将错就错好了，一个精神病患者的死法，那可就多了去了，于是他找到肇事者挂名的医院，也顺便听闻了耗子的事。
    雷巽见过几次耗子，当时他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他通了关系去探视耗子，并且给了耗子一个选择，雷巽请人帮他无罪辩护，作为报答，他帮雷巽弄死当年的肇事者。
    耗子甚至都没出狱，二代肇事者为逃人命官司假装精神病的新闻就爆了出来。
    当时正值该市换届，这一新闻一经报道，后果可想而知。纪委闻风而至，最后挖出了更多黑幕，一把手不仅升职无望，且连带地拖了他背后势力的后腿，最终被当做弃子，推出去做了个替死鬼。
    不久，书记侄子酒驾车祸身亡的消息接踵而来。
    交易达成，效果简直超出雷巽预料太多，他如约多方活动，将耗子摘了出来，最终和上面讨论，将耗子放在了首都疗养院。
    当然这些渊源徐今朝都不甚了解，因为耗子这个人，在之前的剧情里压根没出现过……
    所以这应该算是自己勤勤恳恳扭转剧情的劳动成果吧？
    雷巽领着徐今朝在医院拐来拐去，最终抵达医院深处一个与外隔绝的独立院落，门口甚至还有两个警卫员把关。
    “乖，等下你自己过去，如果门卫拦住你，你就说是李浩然的弟弟。”雷巽摸了摸少年后脑勺，心里多少有点不放心。
    这个疗养院，收治了一些特殊病人。他外表和气势太过显眼，一出现必定会引起注意，打草惊蛇导致不必要的猜忌与麻烦就得不偿失了，因此他不得不放任少年离开自己视线。
    深水计划就像是悬在头上的利剑，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他背后所依仗的势力，都是必须拔除的一个威胁，现下好不容易有了突破口，他必须抢在对手之前把握先机。
    李浩然目前还未获得自由出入住院部的权限，因此他只能将看似无害的少年送进去。
    至于少年会不会借机逃走，雷巽按捺住内心的破坏欲，就当是给他的一个考验好了。
    如果少年通过了考验，他必定会认真对待少年，如果没有，他也不介意断了少年翅膀，让他一辈子只能匍匐在自己身下，玩厌了再丢弃也没有什么。
    天才确实珍贵，但无法为自己所用的天才，毁了也不可惜。
    徐今朝丝毫不知道这是一场决定命运的大考验，他内心天人交战，纠结到底要不要趁机逃跑，但面上一派懵懵懂懂，在雷巽的注视下缓缓靠近大门。
    离门口三步远，徐今朝便不出意料地被两个凶神恶煞的警卫员喝止了。
    一句“闲人免进”让徐今朝本就怯懦的步伐完全停止。
    他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充满忐忑和畏惧的望向其中一人，直到那人没忍住轻咳了一声：“小朋友，你到这来做什么？这里面不能玩。”
    “我……我找我哥哥。”徐今朝一边轻声嗫喏着，一边用手卷着衣服边，不时抬眼看一眼警卫员，然后在对方目光转过来时，飞速撇开。
    两个大兵顿时觉得亚历山大，不由得放轻了声音：“小朋友，你哥哥是谁？”
    “李……李浩然，我可以进去么？”语罢，徐今朝鼓足勇气似的抬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一个大兵，直看得他心都软了，于是摆摆手：“去吧去吧，李医生在里面二号楼09办公室，进去不要到处乱跑哦。”
    这里是整个医院的核心区，住了些重要人物。即便脑子不好使了，但他们的价值仍在。为了保障安全，需要严格盘查进出人员。两个大兵见徐今朝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且被那双道具加持过的大眼睛望着，自然而然就放松了警惕，甚至没问姓甚名谁，没查证件，直接就让他进去了。
    徐今朝在心里比了个耶字，离开大兵视线就如脱缰的野马似的奔了出去。
    这还是到这个世界之后，不，严格来说是清醒后，第一次在没有人监视的情况下自由放风，徐今朝觉得心里爽快极了，逃跑的念头不由自主又浮了上来，遭到系统的强烈抗议。
    q版青年举起叉子：你看你看，自由自在多好，我们趁着这个机会跑吧？
    系统毛球一脑门捶下去：醒醒！你别忘了任务！你以为雷巽会这么缺心眼，没吃到嘴就放你跑？
    q版青年强词夺理：哼，他自然没那么傻，但是我这么聪明，在他有意放水的情况下，难道还跑不掉？
    系统高冷耸肩：你跑掉之后呢？要怎么扭转剧情？
    q版青年对手指：慢慢来也一样嘛……
    系统叉腰：是啦是啦，你躲一辈子，也算是改了徐今朝的结局，但是你想在徐今朝身上耗一辈子？
    q版青年彻底怂了：还是去瞅瞅李浩然吧……
    徐今朝无语地看着系统自导自演的小动画，想要弄死这只系统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520感觉到宿主的恶意，连忙将自己团成毛团，塞到了墙角装死，心里却扬眉吐气，颇有些翻身奴隶把歌唱的欢快，哼哼，不错，520成功地在宿主面前树立起了权威！
    想想那一脑门捶下去的手感，520嘿嘿嘿。虽然520不承认，但其实它挺怵这个宿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