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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匣
    “老爷!”
    罗中看清院中的场景,顿时腿一软,扑跪到杜通身上,边哭边喊,“这是怎么回事啊!老爷,阿青!”
    阿青哭的喘不上来气,抹泪道:“大哥你和程公子走后,突然来了一个人将金匣子偷走,老爷什么话也没留,一个人追了出去,我担心他便也跟着去,谁承想在路上,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了!”
    罗中大吼,阿青泣不成声,“看见老爷倒在那里,已经没气了!”说完伏下身去,痛哭不止。
    罗中五脏俱焚,回头冲宋钦喊道:“是你,你还我老爷命来!”说罢飞扑过去,众人不明所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纷纷避让后退。裴宪先挡在宋钦和席枕云面前,单掌击退罗中,力道不大,只是为了保护身后的两个人而已。
    罗中目眦欲裂,眼眶猩红,火光照耀下,竟如罗刹鬼一般狰狞。杜通骤死,凶手就在眼前,裴宪先不将其正法还要袒护他,天理何在?!罗中心中的愤然喷薄而出,指着宋钦质问道:“裴庄主是要袒护杀害我家老爷和廷岳山的凶手吗?”
    宋钦杀了廷岳山和杜通?!人群中一片哗然。
    席枕云原本被宋钦扶着,这会儿反而将他护在身后,就像母亲护着孩子。
    裴宪先挡在席枕云和宋钦面前道:“罗大侠稍安勿躁,现在还不能确定真凶就是宋钦。”
    “还要如何确认?”罗中断喝,“老爷亲口证实宋钦当日向他求取淤沙,柳叶镖没有淤沙便做不成,铁证在此,你们还要狡辩!明月山庄,欺人太甚了吧!”
    罗中情绪激动,一时半会儿很难平复,裴宪先懒得与他争辩,只朗声大叫,“洵儿!周儿!”
    稍后,裴右洵和唐周从后堂走出来,手上各攥着一个人,分别是孤影和竹影,除此之外裴右洵的左手上还托了一个木盒。
    程聿的瞳孔瞬间缩了一下,孤影一路垂着头,不知在躲避什么。
    裴宪先对罗中道:“罗大侠,你先看看这是何物?洵儿!”
    裴右洵上前,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箱子,院子里顿时闪现一片银光。
    “柳叶镖!”徐若谷率先惊呼,“就是这个,当日驰纵横就是死在此镖之下,老夫亲眼见过!”
    莫大声喊,“是这玩意儿,我也见过!”
    “我也见过!”
    “我也是!”
    ……
    开始见到孤影程聿便知事情有变,现在看见那一盒柳叶镖他心中更是惊讶,果然,就见裴宪先转过来问他,“聿儿,你说说,为什么你的房间里会有这样东西?”
    满院都是惊疑不定的目光,连罗中也是,程聿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个盒子”
    裴宪先走过去捏住孤影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问,“那他呢?”
    “我不认识。”程聿面不改色。
    裴宪先轻轻地点头,但不是同意的点头,而是受到挑衅之后被激怒的点头,他指着程聿问孤影,“他是谁?”
    孤影僵着下巴,“程聿”
    “还有呢?”
    “明月山庄的弟子。”
    裴宪先手指收紧,“还有呢?”
    孤影不吭声,裴宪先喝道:“周儿,照你师叔之前的意思做!”
    “是!”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不知宋钦“之前的意思”又是什么意思?孤影却将眼珠转过来,愤恨道:“裴宪先你爽快点,要包庇宋钦就直说,没必要借我来坑你徒弟!”
    裴宪先甩开孤影,背手喝道:“宋钦!”
    宋钦走上前一点,“师兄”,裴宪先问,“你为何要去罗刹海求取淤沙?”
    宋钦道:“给夫人做花架。”
    “你胡说!”罗中已经混乱了,他不知杀死杜通的是程聿还是宋钦,又或是裴宪先,可按照老爷的交待,宋钦不可能是无辜的!
    “是真的!”
    一道纤弱的声音响起,席枕云从暗处走到火光下,“宋钦的确派人给我送过铁片,是我问他要的,因为寻常铁片太厚,嵌不进花架里面,所以我拜托宋钦如果有合适的铁片就替我留两片,这位公子若是不信,可以遣人回明月山庄,到我的院子里去取,宋钦说的都是真的。”
    席枕云的话就像一束冷却的月光,稍稍压下了罗中漫无边际的怒火,宋钦将席枕云拉后一点,对罗中道:“罗大侠,这一箱的柳叶镖不下五十支,我要的那点淤沙根本就不够做。”
    罗中脸上怒气未脱,但也不反驳,宋钦走到程聿面前,“聿儿”
    “师叔”
    宋钦道:“杜通曾说过,罗刹海的淤沙是个秘密,要我不要外传,为什么他会告诉你呢?”
    “为什么杜通在你和罗中走后就死了呢?”
    “孤影说,如果他交待实情便再也回不去揽星宫了,这是什么意思?”
    “竹影为什么要到你房间的后窗去?”
    “为什么在竹影怀疑我借闭关的名头去杀廷岳山后,眠儿就紧接着站出来,一口咬定邹衍没死,还说他与我互换身份,这一切,都是谁在背后指使?”
    宋钦的问题很多,每一个都在把程聿往绝路上逼,程聿只要解释一个就会陷入另一个陷阱中:他瞒着裴宪先和宋钦做事,不是一件两件,而是很多件,这就足以断定他是心怀叵测之人。
    而在场的人呢,他们现在关注的焦点只有两个,一,程聿竟然是揽星宫的人?二,他与廷雨眠关系匪浅,也就是说和醉春风心法关系匪浅。
    可以说现在站在院子里的,没有一个是为了看热闹而留下的了。
    罗中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杜通,“程公子与我一同出发,一路急行并未逗留。我们走的时候,老爷活的好好的,而且老爷说过前来罗刹海求取淤沙的只有你,没有旁人!”
    宋钦淡淡一笑,“难道这淤沙只能求,不能偷吗?那这个金匣子又作何解释呢?”
    关系到罗刹海和杜通的尊严,罗中很想据理力争,但金匣子在眼前,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根本没有人能从罗刹海偷走金匣子,除了你,金匣子是你送给老爷的,你知道它藏在哪,也知道它的机关。”
    一名身着素衣的弟子走出来,“庄主,宋主,属下在收殓泥龙王尸体的时候,在他身边找到了这个”,他递来一样水红色的东西,引来一片哧笑。
    裴宪先脸色发青,那弟子连忙解释道:“庄主容禀,这肚兜属下看过,用的是南海冰蚕丝,乃是宫中御用之物。民间最近也有谣传,上个月大内处决了一位宫妃,说是丢了女子贴身之物,圣上疑其于侍卫有染,龙颜大怒,却遍搜皇宫而不得。属下猜是不是就是这一个,而取走这东西的并不是侍卫,而是,薛来风?”
    “哈哈哈——!”
    疏狂笑声从高处传来,众人翘首望去,只见薛来风站在屋顶的飞檐上,衣袂飘飘,潇洒至极,“妙极妙极!明月山庄果然藏龙卧虎,小小的弟子也能猜到我薛来风的头上”,
    在场的人里属莫大声声音最大,他也自觉,挥舞着大刀高喊,“薛来风,这金匣子和肚兜是不是你偷的?”
    薛来风也不嫌硌的慌,腿一挽便盘坐在了飞檐之上,老神在在道:“是啊!罗刹海的金匣子,宫里的肚兜,我薛来风想偷便偷,还要给你打报告不成?”
    宋钦视薛来风如无物,只对罗中道:“罗大侠,你和程聿这一路真的没在任何地方逗留过吗?”
    罗中听出宋钦话里的意思,怒道:“你什么意思?”
    远处跑来几个弟子,看到院中的场景,又望了望坐在飞檐上的薛来风,看样子是来追他的,裴右洵在稍后的位置挥挥手,那些人便安静的退到一旁。
    宋钦道:“当日我将金匣子赠与老爷时只有你在旁边看着,这金匣子是‘千手鲁班’的传世遗作,也就是说现在在世的人里,只有我,你,还有杜老爷知道如何解下金匣子”,走到杜通尸体旁,问阿青,“你是何时发现金匣子失窃的?”
    阿青抬起头,眼泪鼻涕流了半张脸,见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盯他,一紧张脱口道出:“大哥和程公子刚走不久我就发现。了”
    罗中脸色瞬间一紧,宋钦抬起头,淡然道:“罗大侠,聿儿,你们还有什么好说吗?”
    “我没有!你陷害我!”
    罗中自小与杜通生活在罗刹海,心胸也如罗刹海一般纯净宽广,从没受过这样的腌臜冤枉,现在他被宋钦说的哑口无言,再看看周围人怀疑的目光,罗中心中悲愤,抽出离他最近的长剑就向宋钦掷去!
    “罗兄!”
    程聿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更不要说其他人,裴宪先反手接住剑柄,可惜晚了一步,宋钦的胳膊还是受了伤。
    “怎么着?大庭广众,竟敢杀人灭口啊!”
    旁边的人见状,全都像是抓到了罗中的罪证,脸红耳赤的叫嚷起来,兵器出鞘之声接踵而至,气氛瞬间从犹疑变得剑拔弩张。
    “唉唉唉!”,混乱中,薛来风不满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与此时的气氛比显得格格不入,“先别打,有管饭的没有?我辛辛苦苦把人背回来,你们连个谢字也没有,搞什么呢?”
    裴宪先仰头道:“薛少侠,多谢你为裴某师弟证明清白,待今晚事情有个结果后,裴某一定再请少侠浮白。”
    薛来风皮笑肉不笑道:“我薛来风做事从不偏帮任何人,裴庄主,你可别坏了我的名声。”
    莫大声只想打架,不耐烦地喊,“薛来风,反正杜通是被你送来的,在场全都知道你厉害,回头多敬你一杯便是,现在锄奸要紧,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薛来风歪了头,笑嘻嘻道:“闹了半天,原来你们连那躺的是谁都没看清楚啊,这就忙着拔刀拔剑的,哈哈,不嫌丢人吗?”
    裴宪先闻言脸上一凛,快步走到杜通身边,一把掀开遮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众人大惊,这哪是杜通的身体!杜通的腿是有点罗圈的,又干又瘦,可是这个人的腿骨肉均匀,笔直修长,是被人故意掰成了罗圈腿的样子,加上白布巾遮着还真不容易看出来。
    裴宪先伸手摸上那人的颈子,稍微探了探便从上面撕下一整张面皮来,再看那躺在地上的,根本就是个青年人,宋钦的脖子像是扭到了,僵硬着不动。
    众人都还歪着头辨认那人的身份,竹影已经激动地大叫,“是他!他就是那个羁押我与叶枫的人!”
    竹影终于明白了,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她发现账簿后,有人故意让她在算好的时间内离开客京,怕她怀疑,还找了人来追她,等她自投罗网,再利用她来陷害程聿。
    众人看地上的尸体,再看竹影,再看宋钦,再看程聿,都彻底懵了。这时,一个矮小的身影从院门口走进来,气势锐不可当,众人睁大眼睛,虽然已经知道杜通没死,可乍一见到他,还是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
    杜通背着手,抖了抖胡子,瞪了一眼离他最近的元名派少主刘麟,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刘麟吓得一抖,直往白世锋身后躲。
    在众人的注视下,杜通一步一步地往院中走,脚好像是受了伤,有些跛,他走到那个尸体旁停下,抬起头,表情阴鸷道:“宋家小儿,老爷还不知道,你那一箱金子,原是来买老爷的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