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线
沈聪根本没有余暇去注意系统消息究竟写了什么。
完全无暇分神。
桐蕊的皮肤像羽毛一样裂开, 流淌出的翠血一接触空气就燃烧起来。
烈火腾腾, 瞬间就将桐蕊吞噬。
然而它又像一枚卵, 把少女团团包裹起来。
——因为自己触动了这个任务，桐蕊会死去。
——因为自己的疏忽与无能, 桐蕊会死去。
怎么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聪在起火的第一时间就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桐蕊。
她硬是挤进了火焰的卵中。
疼痛。
这火焰来势汹汹，一接触到沈聪就立刻开始蔓延燃烧。
她带着桐蕊翻滚。
她们一起摔入泥泞, 滚进沼泽浅滩。
桐蕊身上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了。
炽热的痛苦令沈聪无法思考这些火焰从何而来、桐蕊又究竟是不是还活着。
她所能做的事情也只有紧咬牙关, 将脱口而出的痛呼憋回身体里。
不要呼喊, 保持体力, 保持清醒……
在游戏最高真实度体验下经历烈火焚身绝对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疯狂事情。
沈聪大概也被这种疼痛弄得头脑混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用在一个游戏中遭遇这些。
她大可以放开桐蕊, 强制下线……
但她没有。
极度的灼热让感官错乱, 沈聪觉得自己在经历无法想象的酷寒——她始终没有放开桐蕊，而是不停地带着她努力往更深一些的水域移动。
她已经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
——往水里去。
这是支撑她的最后一点微弱的清明。
她并不知道，在她们身后, 火焰先是在水面上燃烧起来、随后在泥沼中燃烧、最后蔓延到芦苇丛上……
苇沼中的芦苇在火焰的炙烤下突然猛烈地绽放开, 白色苇絮仿佛落雪，随后在焰光里变成耀目的红色。
来自桐蕊身体上的火焰安静又凶赫地在苇沼中蔓延, 它是如此汹涌澎湃，仿佛要烧到天上。
而桐蕊与沈聪身上的火焰——
它们带来疼痛, 但是却什么都没有破坏。
她们身上的衣饰都完好无损，身体的皮肤也完全没有灼痕。
甚至是最为纤细的发丝也完全没有烧灼的痕迹。
仅有一样东西确实被火焰带走了。
桐蕊的身体上——那些翠绿色的血液在火焰中消失了, 那些裂羽般的伤口也消失无踪。
这火焰, 带来痛楚却并没有破坏。它慢慢从两人身上收拢, 拧成了一道赤红色的细线。它攀爬游曳，缠绕在了桐蕊手腕的绳镯上。
原本在绳镯上的一根银月般的细线显露出来。
接着。
红色与银色的线相互缠绕，连成一体。
而那些蔓延出去的火则仍在燃烧着。
如果沈聪没有因为痛苦失去意识。
如果她还清醒。
如果她抬起头来往苇沼中看一眼的话。
她会发现，在沸腾的火势中，一切如常。
那些燃烧起来的清透的水。
那些泥泞的地面。
那些连绵成片的芦苇。
……
在跳跃的火焰中，一切如常。
唯有苇花。
它们是飘逸的火，灼热的血。
在沉默的夕阳下烈烈绽放。
……
【清源县主线任务：阶段四，陷苇沼内外交困，心相印一线生机。少女李蕊不忍天人沈长歌受苦，于是以身代之，此时伤重难愈，已近弥留。走投无路的天人沈长歌领悟了同李蕊互赠的信物中的秘密。两人情深意重，为少女李蕊留下一线生机。（注意，本任务环节为计时环节，请在时间清零之前为少女李蕊缓解伤情。时间清零时没有达到任务要求，则视为本环节任务失败。由于本次任务为强制计时任务，任务环节失败则所有任务进度清零。）】
【任务时间清零，玩家沈长歌未达成任务要求，判定任务环节失败。】
【由于本次任务为强制计时任务。任务失败，所有任务进度清零。】
【玩家沈长歌触发失败任务补救隐藏环节。】
【任务更新。】
【接受隐藏任务：陷苇沼内外交困，心相印一线生机。在异火中主动保护少女李蕊，并坚持十分钟。】
【隐藏任务环节已完成，判定任务（陷苇沼内外交困，心相印一线生机）完成。】
【恭喜玩家沈长歌获得状态情牵一线。】
……
火焰流淌、推进、蔓延。
不多时，整个苇沼似乎都燃烧起来了。
火焰仍不停歇。
它一路往前去，往前去……
它淌人了赤红色的湖中。
夕阳的霞光映照湖面，仿佛大湖也燃烧起来了。
一个庞大身躯钻出水面。
苇沼与大湖所接的岸边，湖水泛滥席卷。
隆隆雷声挟裹疾雨，朝苇沼侵袭而来。
赤色的湖水随着风雨一道灌入沼泽，像是一泊化开的血液。
巨蛇在赤浪中翻卷，摆动庞大的身躯，鳞皮于水波中若隐若现。
轰！
轰隆！
轰！
它席卷潮水、号令风雨，以万马千军之姿冲破沼泽，吞没火焰。
那怪异的火熄灭了。
随后。
它停了下来。
巨大的身躯盘卷，仿佛一座鳞甲之城，将两个小小身影圈拢起来。
万钧雷霆在城外嘶吼，苇花随轻风于城内飘荡。
『我。来。』
……
沈聪做了一个梦。
那是变化多端的夏天。
无云的晴空突然阴沉下来，并不给人反应时间，暴雨倾盆而落。
沈聪钻进绿化灌木带。
她比灌木更矮一点，躲藏在里面谁都不会发现。
雨水被浓密的木叶遮挡，淅淅沥沥，偶尔才会落下一滴。
她仰起脸，那滴雨水就落在她的眼睛边上。
啪嗒。
沈聪放心哭泣。
她认真逐条学习学生手册，要做个遵从规则的好孩子。要诚实不能欺骗，于是举报了考试作弊的朋友。
是为了朋友好啊。
知识若不是自己掌握，分数有什么作用。老师也这样说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用感谢。
满怀期待地等待跟朋友一起回家，却被推倒在脏兮兮的地面上。
再也不跟你一起玩了。
沈聪弄脏了小裙子，沈聪再没有手拉手的好朋友。
妈妈说你做得对。
但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
世界的规则太复杂了。
做正确的事情会被厌恶，做错误的事情又会被指责。
不能按照法律与道德的条文照搬全抄吗。
什么才叫人情世故？
没有条条明列的规则该怎么摸索？
什么时候要这样，什么时候要那样，即使有聪明的头脑也无法参透。
暴雨的绿化灌木带里有一只奄奄一息的猫。
它伤痕累累地躺在潮湿的泥土上，等待被世界最终遗弃。
雨水打湿它的皮毛，就像打湿沈聪的衣服头发。
你做了坏事吗？
你做了对的事吗？
你为什么跟我一样躲在这里呢？
伸出手，被咬了一口。它临终的力量那样微弱，它不甘的嘶吼微不可闻。
就像沈聪深深地藏起来，把眼泪假装雨水，连大声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啊，你跟我一样。
将芦苇结顶，认真编制，创造一个小小堡垒。
将你抱在怀里，分享温度，共同延续生命。
别害怕，带你回家。
你好温暖。
……
温暖？
沈聪睁开眼睛。
刚才的是什么梦？怪异又离奇。
梦里的情景是捡到angel的那个暴雨天——可沈聪记得一清二楚，自己从来不曾有过梦里那些古古怪怪的情绪。
哭……？
她从来没有为了被人孤立这样事哭泣过。
这个游戏里的梦实在古怪——对了，游戏。
猫的正常体温在三十八到三十九度之间波动，因此抱在怀里会觉得火炉一样格外暖和。但这里并没有猫。她怀中的并非angel，而是桐蕊。
桐蕊仍在发热。
只是发热。
她脉搏稳定、呼吸平缓，她不再痉挛，身上也没有那些火焰留下的痕迹。
沈聪收拢手臂，防止桐蕊滑落，随后抬起头来环顾四周——这是什么时候了，先前发生了什么。
——天色晦暗阴沉。
梦里的夏日暴雨并不是毫无根据。
潮湿的空气沉重粘稠，还带着一股腥气，这确实是暴雨的前兆。
飒飒飒飒……
狂风拂动芦苇丛，发出嘈杂凌乱的声音。
飒飒飒飒飒。
飒飒飒飒飒。
飒飒飒飒飒。
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沼泽原本湿润，降雨后很快就会没有容身所，桐蕊的状况——沈聪也说不清桐蕊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
装备的技能其实仍旧没有激活，但系统说沈聪已经补救成功，完成了救治任务。
情牵一线是说融入桐蕊绳镯里的那条银线吗？
也就是绳镯的特殊技能虽然没有能够激活，但它其实起作用了？
不管是什么，现在不能让桐蕊就这样暴露在风雨里。
沈聪抱着桐蕊站了起来。
光线实在晦涩。即使以天人的目力，她也无法探明前路。
她只能安慰自己这糟糕的天气也算是一种庇护，至少现在离开苇沼，那些水头村的村人是绝对无法发现她的。
现在她可以去找李萼了。
雷声已经迫近，电光在视野中划出一道白光。
沈聪用衣服将桐蕊绑在背上背好，随后借助雷电的光亮辨明了方向。
她摸索着前进，无法走得太快。
一觉睡醒，精力并没有恢复多少，相反腹中已经有了饥饿的感觉。
沈聪已经想好，如果半路坚持不住，就抓一些青蟹应急——青蟹既然能够作为一种普遍的食材被人接纳，又只要简单地用梧桐叶煮水净化，毒性应该并不算十分猛烈。
现在的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天地越来越阴沉。
飒飒飒飒飒。
飒飒飒飒飒。
苇叶摩擦的声响几乎要盖过隆隆的雷声。
有一两点雨水漏了下来。
桐蕊趴伏在沈聪的背上，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她的头发散开了，垂在沈聪肩膀旁边，随着沈聪的步伐左右摇晃。
沈聪突然停下脚步。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她觉得自己一定忽略了什么东西。
电光、雷声、黑暗、芦苇摩擦的飒飒声响——她停下脚步，桐蕊的发丝也不再晃动。
这一瞬间，沈聪的情绪紧绷起来。
——这里根本没有风！
那些飒飒声是什么？是什么在摇动芦苇？
就在同一时间，那飒飒声游曳过来，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触及到她赤|裸的脚踝。
！
是蛇！
在头脑做出判断之前，沈聪已经抱紧桐蕊提气跳跃。天人身体轻盈力大无穷，奋力一跳能跨过十丈。怀抱桐蕊后这个距离大打折扣，但也非比寻常。
沈聪两步就逃离了先前两人所在的地方，随后才有余暇研究现在的情况。
天空漆黑无光，只有雷火偶尔划破黑暗。
借着电火之光，沈聪看见苇沼中群星浮动。
星群左摇右摆，发出飒飒飒飒的声音。
是蛇。
是蛇群。
是密聚而来俯身摇首的蛇群！
它们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发现，于是不再躲避隐藏！
那种黏腻湿滑冰冷腥臭的触感……
沈聪深深呼吸。
蛇群已经将两人围拢，只留下一道小小缺口，而这缺口的前方是一道不知何时建成的高墙。
这堵墙狰狞矗立，高耸接天。
没有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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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开始各种走亲戚并且接受长辈提问轰炸了
我……尽量保持日更吧……
昨天晚上梦到了一个完整的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故事
总裁帮我铲猫屎洗碗揪虫还买猫粮买咖啡买键盘鼠标……真是无与伦比地支持着我的码字事业呢
醒来以后……觉得自己……做梦都不会搞点儿买包包买车车的事情真是好怂啊！
我咋就搞不出点儿大事儿来呢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