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
澄衣单手托着腮叹了口气,然后又双手托着腮叹了口气,看着祁宁端过来的果子,选了个最红的,然后边吃边叹气。
“衣衣你这是怎么了?回来几日就叹了几日的气。”
“还不是哥哥,我本来还想在外面多玩几天的,他硬拉着我回了万狐宫,说什么最近这段时间,我累着了,需要好好歇歇。”
澄衣生龙活虎,不住的指着自己,“你看我像需要休息的吗?别说我不需要休息,就算我需要休息,也不能像哥哥这样,禁止我踏出北殿吧,自从师父回了北枯,这北殿冷冷清清的,若不是你天天过来陪我,这里除了我,连个魑魅魍魉都没有,什么都不能玩。”
祁宁难得看见澄衣抓狂的模样,不住的笑了下,“君上也是担心你的身体,再说了,魑魅魍魉也不够你玩的呀。”
澄衣一见祁宁这似笑非笑的模样,更是有些忍不住了,“你还笑,你还笑。”说着就从盘子里拿起果子扔向祁宁,祁宁顺势接过,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你上次去拿地苜沙也不带上我,害的我羡慕了好一会儿。”
“那不是事情着急嘛,你看你回来的这几日,我不是每天都给你带果子来了嘛。”
所谓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短,澄衣发现自己好像也说不出其他的了,索性看着祁宁,再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果子,真甜啊,好吃。
“最近这段时间,万狐宫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明昼公子和容小姐的婚事,你呀,待在北殿也好,眼下大家都忙,可没谁有时间陪你闹。”
澄衣将最后一口果子肉咽下,立即道,“我闹什么了,我可乖的很。”
祁宁对澄衣的念想,不过是期于陪伴,他们之间隔的太远,既然无法期及,不若藏在心里,他所有的期盼,不过是她安好,便好。
主殿。
“祁宁......祁宁......”
“君上。”
慕晚吟抬头看了一眼,道,“祁宁哪?”
“祁宁大人刚去给公主殿下送果子去了,还没回来。”
“送果子?”
“公主殿下偏爱祁宁大人从妖业林里摘回来的果子,所以祁宁大人隔三差五总要送一些过去。”
慕晚吟心中一沉,他想起澄衣说过,祁宁待她很好,回来的这些日子,他忙于处理多日积下的奏承,他想着快些处理完,也能早点去北殿陪着她,他强行让她在北殿休养,想来也定是让她憋闷了去,只是原本蠢蠢欲动的心,却因为这件事情而沾染上了沉重。
慕晚吟挥退了侍从,他拿起刚写好的信件,往北殿走去。
“不听,不听,不听......你光会拣好听的逗我开心,当初捡了个蝉蛹给我,说是化出的蝶儿好看,结果我养着养着给养死了,现在想想,你就没跟我讲过,那个蝉蛹该如何去养。”
“这次的不一样,是我刚听到的一件趣事。”
“什么趣事,本君也想听听。”
澄衣和祁宁的笑意瞬时凝结在脸上,祁宁起身对着慕晚吟施了一起,而澄衣加紧吃着手中的果子,置若罔闻,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
慕晚吟看向澄衣,这与自己置气的模样,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可爱。
“将此信件交给无宿。”
祁宁接过慕晚吟手中的信件,正欲退下,慕晚吟又说道,“此事关乎重大,你亲自去。”
祁宁接过信件的手一顿,随后接下了命令。
“是,属下立刻出发。”
*
澄衣目送着祁宁离开,直到祁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才把目光收回然后从慕晚吟身上划过,继续漫不经心的吃着祁宁送来的果子。
慕晚吟早知今日过来定然要受到冷待,也不在乎,他寻了个靠近澄衣的位置坐了下去,看着澄衣慢悠悠的吃着果子,也不说话,只是将澄衣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每个眼神都看的格外仔细。
澄衣忽然觉得手里的果子不甜了,她总觉得慕晚吟的眼里,有种暗流在涌动,而那涌动的最后归宿便是自己,她心里忽然就开始七上八下的,然后眼神闪躲,僵硬的拿着果子转了个身,选择背对着慕晚吟。
“我记得衣儿说过,等取了妖器,便任凭哥哥处罚。”
澄衣原本僵硬的身体显得更直了些,她总算知道慕晚吟今日过来是做什么的了,论及算旧账这种事情,他还真是不遑多让。
澄衣自然是想抵赖的,所以她觉得,还是保持这样的姿势,继续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好。
澄衣的故作不知完全没有消磨掉慕晚吟的兴致,他不管澄衣现在是何种姿态何种想法,自己个儿仍旧兴致勃勃的想着惩罚方式。
慕晚吟道,“祁宁一去一回要好些时日,正好我身边少个贴身照顾的,反正衣儿也是驾轻就熟,不如今日就搬到居室殿里,与我同住可好?”
澄衣瞬间惊住,她看向慕晚吟,一脸诧异,不由得心道,“驾轻就熟也就罢了,不过原是在迷幻之境里照顾过他几日,可同住是怎么回事儿,他现在说话都这般......轻挑了吗?”
澄衣都还未缓过神来,又听慕晚吟道,“居室殿主殿旁边有座偏殿,衣儿搬到那里去,正好方便照顾我。”
澄衣闻言,对刚才那般将慕晚吟往坏处想去的这事儿瞬间不好意思了起来,到底是自己多想了,而且还想成了那样......澄衣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赶紧收回看向慕晚吟的目光,继续背对着慕晚吟吃着手里的果子。
慕晚吟轻声一笑,他是看到澄衣的脸上红扑扑的,知道她定然是想差了,可这让她想差的事情,本就是自己故意为之的,他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
慕晚吟故意从身后凑到澄衣的耳边轻语,“我等你。”
澄衣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僵硬的不能再僵了,这耳边轻语就像电流一般,把自己的整个身子都电的酥酥麻麻的,若不是自己憋着一口气,只怕现在已经快要晕倒了。
澄衣没有转身,直到她听到慕晚吟越走越远的声音消失不见时,才将刚才那口憋着的气吐了出来,她的脸颊和耳朵已经红的不成样子,脑海里不停的重复着慕晚吟离开时说的话,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身体已经承受不了这般炙热的跳动,快要窒息而亡了。
她想起了迷幻之境里他有些微凉的唇,那种悸动的感觉......
澄衣觉得自己快要爆体而亡了,她需要冷静,需要冷静......
澄衣深呼吸了好几次,一直不停的告诉自己,迷幻之境里不过是因为不相识才生出了那样的误会,自从出了迷幻之境,她和慕晚吟谁都没有再去提起过,想来都是当做了梦一场罢了,一定是当做了梦一场,一定是的。
澄衣虽然一直在自我说服,可脸上的红晕仍旧没有消散,她放下手中已经吃着无味的果子,起身推开了窗户,想让窗外那不大不小的风,吹一吹自己乱动无度的心。
哪怕有些许微凉都好。
*
“公主殿下,明昼公子求见。”
澄衣站在窗户边,正觉得冷静了些许,着实不想离开这舒服的地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让侍女将明昼予浅请了进来。
“澄衣殿下。”
这是澄衣回万狐宫后第一次见明昼予浅,他已经换下了灵鹤族的侍从装束,穿着比以前随意了些,但依旧穿的贴身紧致,大概是习惯所致。
“今日一见明昼公子,倒是比在灵鹤族显得更清朗了些。”
“澄衣殿下的夸奖是越来越随意了。”
明昼予浅看着站在窗前的澄衣,她脸上微微的红晕显得很是含情,眼眸里的温度有些灼人,宛若秋水剪眸,却有一股化不开的热度,他想,澄衣殿下或许是遇见了能与她一起以情爱滋养薄夕花的那个他了,只是看她的神情,似乎并不清楚。
“今日来找我,为了何事?”
明昼予浅正色,他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仰视着澄衣,“予浅和秋棉能有今日的造化,全因澄衣殿下施以援手,予浅此来,一来拜谢殿下,二来履行当日所言,愿生生世世追随殿下,为殿下死生效忠。”
澄衣莞尔一笑,“我的前路可不好走,你才得美眷,也甘心如此?”
“既是承诺,甘之如饴。”
澄衣没有说话,她就站在窗边静静的看着明昼予浅,像尊玉般,一动不动,好似听进去了又好似没有听进去,她连神色都没有变过,眼眸里的温度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这样看去竟有些戏谑的意味,她离开窗前,走到明昼予浅面前。
“起来吧。”
“是,殿下。”
“你与容小姐的婚事近在眼前,这些时日也不用随侍我左右,待这桩婚事过了,你再来寻我。”
澄衣的神情全部落进明昼予浅的眼里,他知道,这是她给自己的宽限,既是入了万狐宫,哪里会过的轻松,她为他们留下这几日的时间,往后,便是要一心效主,死生不论的。
明昼予浅此时在想,眼前的女子缘何有种睨视天下的感觉,可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澄衣眸里的温度又起了些,好似刚才只是错觉。
刚才,真的只是错觉吗?
“是,属下记下了。”
“去吧,既是你该得的,就要不遗余力的去得到。”
澄衣看着明昼予浅离开,终于觉得轻松了些,这一早便是三三两两的折腾,等将他们全部都送了出去,眼见着都要过了午时,才能安静上一会儿。
澄衣又站回了窗前,这些枯树枝丫,七零八落的,显得好生可怜,澄衣想抬手收拾一番,举到一半又停住了,这些个不被理会的东西,倒是比自己自在,随处随意落着,交叉着,随着四季四时,打湿了腐烂了,可终归在自己喜欢的地界上。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公主殿下,君上请你早些过去。”
澄衣叹了口气,除了当时心尖颤抖的悸动,等一切都冷静下来,原不过就是从被禁锢在北殿里换到了居室殿里,左右都离不开万狐宫。
澄衣的心沉了好几次,莫不是这一点难以捉摸的情情爱爱,就将自己绕了进去,十年的安逸,到底是消磨了。
“知道了,你去回哥哥,我一会儿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