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儿......”
澄衣猛的惊醒,忽然意识到这是在霁戊阁的主厅之中,而自己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看着慕晚吟入了神,她霎时脸就红了起来,不仅看的入了神,竟还想了那么多......那么多不该想的事情,澄衣觉得糟糕极了,她错开慕晚吟的眼神,不知该怎么办。
慕晚吟离澄衣最近,他看到她熠熠生辉的眼睛忽然就陷入了慌乱之中,他微微皱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衣儿,怎么了?”
澄衣再次听见慕晚吟的声音,她赶紧找回自己的声音,软软的说了句,“无事。”声音小的只有慕晚吟可以听到。
慕晚吟有些怀疑澄衣是否真的无事,他双目狭长,目不转睛的看着澄衣,好像要把澄衣看个透彻,而澄衣感受到这注目的视线,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是有多么的不可信,赶紧理了理自己的思绪,若是再让慕晚吟这般看下去,自己便真的要站不住了。
“前日,我在荒凉野地......”澄衣看了一眼容秋棉和予浅,顿了顿,“我在荒凉野地里遇见了秋棉和予浅。”
“澄衣小姐,莫要胡言乱语。”
原本还神色不妥的容岂此刻似乎是缓了过来,他不再显得心虚和局促,呵斥澄衣的话也说的十分自然和用力,与刚才默不作声的样子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澄衣小姐与秋棉和斓曦交好,又怎能随意污蔑秋棉的清白,澄衣小姐这般做,安的是什么心?”
“我......”澄衣说不出辩驳的话来,因为她确实有私心。
她悄悄的看向慕晚吟,有些心慌,若是容秋棉和予浅是真心相爱的,他一定会成全他们的,这样他就不用迎娶容秋棉为后,这样......自己是不是就有机会......
“澄衣小姐为何吞吞吐吐,莫不是刚才说的话,都是假的?”
“不是,我刚才说的,都是事实。”
“谁为证?”
澄衣原本想说慕晚吟可以为证,可突然想起,明明是他们两个一起在荒郊野地里看到容秋棉和予浅倾诉衷肠,慕晚吟却为什么单说是自己看到的,难道是为了......避嫌......
澄衣顿时就没敢说出来,或许他是不想让别人晓得,他跟她一起去过荒郊野地,毕竟孤男寡女,确实说不太清。
“无证,当时只是我觉得无聊,四处闲逛,偶然遇见的。”
澄衣说完,还看了慕晚吟一眼,见着慕晚吟神情没有变化,大概是自己说对了吧,没有将他牵扯进来,澄衣不经有些难过,却很快将这种情绪藏了起来。
容岂听完,眼角有了些笑意,大概是他已经想好,该如何扭转这个局面了。
“自君上入临渊石山以来,澄衣小姐一直随侍在侧,君上乃妖界主君,澄衣小姐心悦君上,亦是可能,只是君上属意迎娶灵鹤族贵女为后,想来因此,定是引起了澄衣小姐的不忿,这才一时糊涂,污蔑秋棉的清白。”
“我没有。”澄衣此言已是有些愤怒。
慕晚吟闻言,略微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不满,他放下托腮的手,看着正是一脸愤懑的澄衣,道,“衣儿的没有是指哪一个?”
澄衣被问的一脸诧异,她想都没想,皱眉道,“自然是我说的都是事实。”
慕晚吟看着澄衣认真的神情,原本不悦的眉心才是松开,随后眼神才从澄衣的身上移开。
澄衣一脸的莫名其妙,搞不清慕晚吟时而不悦,时而高兴,究竟是为了哪般。
澄衣觉得,慕晚吟完全就是一副看戏的表情,若不能自己去争取一下,估计自己被冤枉死了,他都不会多说一声。
“容族长说我污蔑秋棉,那又为何在今日围杀予浅,容族长不觉得今日之事与你口中之言,简直是背道而驰吗?”
“这本是灵鹤族的族中之事,不过既然澄衣小姐有疑,且又牵扯上了君上,本族长为了灵鹤族的清白也就不得不一一说来。”
“予浅乃我族百年前所救,当时夜枭族祸乱妖界,许多族群皆被夜枭族一夕之间灭了个干净,当时我族并不强盛,无力抵抗夜枭族,只能选择从东往西迁徙,寻一个躲藏之所。”
“我族本以为他是被夜枭族所迫害,好心收留,且养育他长大,又让他做了秋棉的贴身侍从,可昨日本族长收到密报,予浅乃当初夜枭族长老明昼芊柔之子,为了族中的安危,也为了不受牵连,本族长不得不将他诛杀。”
容岂此话一出,厅中哗然,似乎除了容秋棉,厅中的众妖都觉得不可思议,予浅生活在临渊石山百年,竟无一妖发现,他是夜枭族,这般潜藏是带着怎样的目的,难道已经百年式微的夜枭族,不知藏在妖界何处的夜枭族,又有了想祸乱妖界的心思不成。
“我族一念之仁,竟养了此等祸患,族长此举,是为了我族清白,是为了大义啊。”
厅中的灵鹤族长老在听闻予浅的身世之后,都不约而同的赞成了今日容岂的举动,他们跪了下来,拜向慕晚吟。
“君上,夜枭族狡猾残暴,此等祸患留不得啊。”
厅中众妖群情激愤,容岂的嘴角不由得挂上了笑意,他要的便是这般混乱,什么儿女私情,什么荒郊野地,都不及予浅的夜枭族身份来的糟心,只要他们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这件事情上,等予浅魂飞魄散之后,谁还会想起我起初是为了什么才要置他于死地。
乱吧,你们都乱吧,越乱越好,越乱才越容易忽视一切。
慕晚吟这时才认真细细看了看予浅的眉眼,虽然他生为男子,可他与明昼芊柔确实有六七分的相似,慕晚吟不由的想起百年前,他身中盲羽毒,救治无用,生死徘徊之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明昼芊柔,果然还是遇到了。
“就算阿浅为夜枭族,可他长于临渊石山,长于灵鹤族,长于爹爹和长老们眼前,你们难道仅仅因为他是夜枭族,便要对他这般恶意吗?”
容秋棉的话语有些颤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将厅中一波又一波对予浅的声讨之声,尽数压制了下来。
“秋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容秋棉看了容岂一眼,她的眼中没有迷茫,却饱含对容岂的失望,“女儿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阿浅从未对我隐瞒过他的身世,从我们两心相许开始,我们之间便再也没有秘密。”
“不论他是灵鹤族予浅,还是夜枭族明昼予浅,他对我来说,都只是他,都只是那个我愿意为他放弃一切的阿浅,他谁也不是,他只是他自己。”
“糊涂,你往日被他迷了心窍,爹爹可以不予计较,可时至今日,你还不迷途知返?”
“迷途知返?爹爹口中的迷途知返不过就是想要操纵女儿的一生罢了,不是吗?”
“他是夜枭族,是百年前妖界祸乱的祸首,你怎能在知道他的身世之后,还如此的执迷不悟?”
“爹爹是以为说出阿浅的身世之后,我便会抛下他吗?难为爹爹如此自信,看来是女儿又一次让爹爹失望了。”
容岂的面色已经不能用不善来形容了,他本以为只要自己说出明昼予浅的身世,不论容秋棉有多喜爱他,多舍不得他,都会因为明昼予浅的身世而选择放弃他,从而回到自己的身边。
容岂根本就没有想过,明昼予浅早已将他的身世告诉了容秋棉,而容秋棉会因为那不值一提的爱意,选择了与他相守,容秋棉这样的反应和她随后说出的话,都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之内,本以为手中握了一张王牌,却没想到成了一张废牌。
为何,总是事与愿违,为何,总是不得所愿。
“君上,阿浅虽为夜枭族,却从小远离族群,在灵鹤族长大,他一生良善,之前是,之后也会是,请君上网开一面,秋棉愿用一生偿还君上恩情。”
容秋棉向着慕晚吟跪了下来,在此时,她的心中,唯有让明昼予浅活下来的念头,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她可以囚禁自己一生,只要明昼予浅活着,她便活着。
“不......不要......”
明昼予浅艰难的从椅子上起来,又艰难的跪在容秋棉身边,他在笑,可是笑意很是惨淡,他看向高高在上的慕晚吟,纵然虚弱,纵然痛苦,他都不能自私的为了自己,去让自己所爱的她为了他而活在无望之中。
“君上,明昼予浅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哪怕是挫骨扬灰,也绝不多言半句,只求君上能让秋棉活的自在些,不要让她成为灵鹤族的牺牲品,为了他们那些虚无缥缈的妄念,终其一生,不得自由。”
他的决心和她的念想,都是为了心爱之人而毫无保留,或许这便是所谓的爱,相爱之人的刻骨铭心,情深缱绻,都如此的让人心生羡慕。
澄衣不由的看向慕晚吟,她想知道,他会如何做,如何选,她想知道,他有没有被感动到,有没有......想起自己......
澄衣忽然笑了,自己怎么又忘记了,那位公主殿下,才是他的一生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