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善任想回避的事情太多了，因为他知道了太多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因为他有连自己都想隐瞒的秘密。
    还记得那一年，他刚刚娶了柳曼。
    他们的婚礼是当时镇上最热闹的一件事情。
    男才女貌，金童玉女。
    一时传为佳话。
    然而这对新婚夫妇的微笑之下，都藏着隐隐的无奈。
    饭后，在耶路撒冷小馆的门口。
    吴善任对吴桐说：“桐桐，你先回家，我跟家轩聊一聊。”
    吴桐看了一眼郑家轩。
    郑家轩说：“你先回去吧，我跟伯父聊完之后去找你。”
    吴桐走了之后，郑家轩叫来司机，载着他们两人去了吴善任的家。
    在一个能够远望碧湖的安静房间里。
    吴善任和郑家轩浅饮着清香的碧螺春，相对而坐。
    吴善任说：“我第一次见柳曼的那一刻，真地觉得无比的幸福，即使那时候她并不认识我，我也还不认识她。”
    郑家轩没有插嘴，认真地倾听着吴善任此刻想要倾诉的故事。
    “柳曼那时候，十二三岁吧，长得小小的，还没发育呢。
    她穿着条草绿色的连衣裙，披散着黑黑的长头发。
    要知道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那个年代的女孩儿，在那个年纪，尤其在我们那个偏僻穷困的小镇上，大多都土里土气的，穿着大人改小的衣服，头发也梳得不讲究。
    所以柳曼就显得格外的特别。
    那种美啊，真是令人着迷得很。
    桐桐小时候，跟她妈妈长的一模一样。”
    吴善任说着眼中竟泛起了泪光。
    他抹了把眼角的泪水，叹了口气，接着讲了下去：
    “柳青虽然也很漂亮，但是跟她妈妈不是很像。”
    吴善任苦笑了一下，继续说：
    “柳青她也不像我。
    对了，柳青是桐桐的姐姐，你知道的吧？”
    郑家轩点了点头。
    “唉！”吴善任又叹了口气：
    “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讲起过我从哪儿来的，怎么来了关州，怎么认识的柳曼。
    也从来没跟任何人解释过为什么不再找个女人，为什么大女儿走了，跟小女儿也不是很亲。
    很多人说我多情又无情。
    呵呵，我的感情谁能知道？谁能理解呢！我自己都不理解，我又能跟谁讲呢？”
    吴善任的脸色不停地发生着变化。
    一会儿明媚，一会儿晦暗。
    他的兴奋是隐忍着的，他的痛苦也是隐忍着的。
    吴桐在这一点上，则完完全全地遗传了父亲的性格。
    吴善任幽幽地又说道：“柳曼的妈妈，是个酒鬼。
    听说她怀着柳曼的时候，也是天天醉酒。
    孩子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酒里泡大的孩子，会更美一些？！
    我央求我爸搬了家，和柳曼门对门地住了许多年。
    我们两个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假期一起下河游泳、捕鱼。
    那简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但不久，柳曼的堂哥柳铭飞借住到了她家。
    那之后，她就常常跟她堂哥在一起了。
    我想，他们是堂兄妹，自然会亲近一些。
    我虽吃醋，但也理解。
    柳铭飞喜欢运动，很阳光的一个人。
    坦白说，我也挺喜欢他的，后来我们三个人经常厮混在一起。
    逛小舞厅，打游戏，爬山……
    就这样过了几年。
    直到有一天，我去柳曼家找她时。
    透过一扇合不拢的木门，看到他们痴缠在一起。
    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愤怒，当即就决定与他们断交。
    可两个月后，柳曼悄悄地过来找我。
    眼睛红红肿肿的，可在我面前她没有哭。
    她求我娶她，因为她怀了柳铭飞的孩子。
    当时没有地方去打胎，她又怕自己弄掉孩子危险。
    最主要的是，她终究没有办法嫁给自己的堂哥。
    我知道，即使有地方能给她做掉这个孩子，她也是舍不得的，因为那是柳铭飞的骨肉，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她大概是想，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平日跟他们又玩得好，所以可以利用一下。
    那时候，我快二十了，她也成年了。
    当时我没有意识到，现在回过头去想，她求我娶她的时候，我已经没有那么喜欢她了。
    我以为人终究喜新厌旧，但我发现问题的根源不在这里。
    而在于……”
    吴善任说到这里，呼吸变得急促，显得很艰难。
    “而在于……在于……
    我竟然……竟然——
    只喜欢没长大的女孩！唉！”
    吴善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平复了很久之后，才缓缓地接着说了下去：
    “后来我爸突然中风住进了医院，我们家拿不出钱治病。
    柳曼的妈妈听闻，拿了一兜的钱过来找我，我还记得那是个蓝色的破了洞的大布袋子，上面散发着浓浓的酒味。
    她说如果我娶了柳曼，就帮我们出医药费。
    我这才娶了她。
    过了一年，我爸去世了。
    葬礼那天，柳曼做完一个儿媳妇分内的事儿之后，就走了。
    晚上我自己回的家，一如既往的冷锅冷灶。
    我空着肚子喝了好多的酒。
    柳曼凌晨的时候回来的，外面下了点小雨，她身上披着柳铭飞的大衣外套。
    那件大衣还是柳铭飞生日的时候，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那个时候，我也差不多已经意识到自己是个喜欢小萝莉的变态！
    父亲刚过世，内心又苦闷，喝得酩酊大醉，我就办了件大错事啊！
    我竟然强行要了柳曼。
    柳曼像是想要偿还什么一样，并没有反抗。
    她当时要是给我一个嘴巴子，把我打醒，我可能就不会犯浑了！
    没想到，就那么一次，柳曼又怀上了。
    第二年，她生下了吴桐。
    柳曼不喜欢这个长得像她的孩子，一心一意地呵护着长得像柳铭飞的大女儿。
    柳青不光长得像他亲生父亲，性格也很像，总是阳光灿烂的样子。
    所以吴桐小的时候，很喜欢粘着姐姐。
    柳青也很有大姐姐的担当，把小妹妹照顾得很好。
    吴桐四五岁的时候，已经活脱脱是个小号版的柳曼了。
    水汪汪的大眼睛，哪儿哪儿都软软的，白白嫩嫩的特别招人喜欢。
    她不怕生，出去见人都特别甜地叫叔叔阿姨、爷爷奶奶。
    邻里街坊的都特别喜欢她。
    可我却不敢抱她，不敢跟她单独相处，甚至不敢跟她多讲话。
    我知道她再长几年，到十来岁的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
    我绝对不能允许自己做出禽兽的行为。
    想想那时她妈妈不喜欢她，我又不敢亲近她，她也只能粘着姐姐去了。
    也难怪柳青出了事儿，对吴桐的影响那么大。”
    这一章的故事有些伤感，本塔表示很伤感，就不写小剧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