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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彭正宇摆手道,“不了。我出来玩——从不在外面过夜。”千枝轻声惊道,“我却是忘了。”双手叉到腰后解腰带,胸膛挺起来,微微在起伏。彭正宇笑道,“想不到你的身材,还算——不玩,我从不玩女人——”千枝取下腰带,笑道,“好好好,那就不玩。”却轻轻捉了彭正宇的手,反绑在他身后。
    彭正宇摇头道,“千枝——真的——不玩——你要想玩,我有个朋友,长得比我还好,明天我把他叫来——我——千枝你做什么!”酒醒了大半,睁眼一看,自己并非在那寿司店中,而到了不知什么洞府,身后全是木头箱子。自己则席地而坐,双手反剪到身后,被绑在一根柱子上。
    彭正宇道,“千枝,你快放了我。我不和你计较。”
    千枝呵呵一笑,“寿司店老板八木,并不是我的养父。”
    彭正宇道,“我早就猜到了,他长得那么猥琐粗陋,怎么养得出你这么好看的女儿。”千枝笑道,“多谢你夸奖。他是我们社在长沙的一个暗桩,如果不是我来,也许他这辈子,就伴着寿司店老死了。好在明天是受降仪式,我们社也要行动啦。你们所谓和平的假象,明天你就能看到,不过是烟花一朵,才升到空中,便就炸完了。”
    彭正宇不停挣扎,“长沙城里的□□跟国民党已经合作了。你这是自取灭亡——”千枝冷笑一声,背在彭正宇看不到的地方换了夜行衣,“看在你真心对我的份上,我不杀你。”并从彭正宇怀里取出一封信,“这便是你来长沙的任务罢。”彭正宇摇头道,“才不是,你不要乱来。□□很凶,你不要去作死。”
    千枝并不看他,拆开信封念了几句,却是日语的,“写得真是情真意切啊——可惜自古温柔乡是英雄冢,这么感人的家书怎么能给坂西将军看呢。要是将军看了想家,岂不是没有继续同中国作战的志气了?”千枝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封信,“偏巧我有一封天皇写给坂西一良的鼓励信,要他在受降仪式上切腹,好呼唤起其余将士的志气。据我所知,以我军在长沙的力量,你们可是拼不过的。反正他也得了癌症快要死了——”彭正宇闻言脸色大变,“□□不会放过你的,天涯海角,他们都要追杀你到死——天皇已经决意投降了,你再这样抗争下去也没有意义,整个国际都在反对轴心国——”
    千枝一面背对着彭正宇化妆,一面笑道,“我原本是打算交换我们两个的信,让你亲手把鼓励信交给坂西一良,这一定能给你们国共两党很大的羞辱。只是一来我才不放心你办事的效果,二来,要让彭少校承担煽动日本降将的后果,我也真舍不得呢。”将化妆品收好,扭过头来对彭正宇一笑,“现在这样是不是和彭少校有几分相似了?”他不但将眉目化成略有点像男孩子的样子,还将头套取下,假发髻之下,赫然是和彭正宇一般的男学生短发,“就算有人见过彭少校,我也不怕呢。”说罢在彭正宇嘴里堵了一团丝巾,打开旁边山壁上的门出去了。
    黄蜜将高铁行也派去找彭正宇,此时是素君守译电室。黄蜜索性拖了椅子坐在素君旁边,“我就怕像我们那天试的,他被□□——”素君道,“我看彭少校不像□□。”
    半晌寂静,黄蜜道,“你发一条明电,让□□的电台不必破译就能读到,就说寿司店老板八木一荒是日本奸细,请□□务必小心。如有□□同志与八木接头的,必已落入八木同党手中,请速去营救。”素君心里一惊,看了黄蜜一眼。
    黄蜜拍拍素君的手,“正宇是我亲弟弟一样的人,就算他是□□我也要救他出来。若是你有事,我也一定会这样做。”见素君脸上的神色愈发惊惶,忙补充道,“只要是我们自己的同志的安危,我都十分关心在乎。”
    设定了自动重复发送信号。素君问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呢?”黄蜜道,“我尚不清楚。坂西一良在他的部队里声望很重。倘若有人煽动他发动那些残兵游勇,纵使他们不能得手,我们一时也不好招架。”素君道,“日军已经溃散,难道如今还打不过他们么?”黄蜜道,“根据我们之前掌握的情报,他们在长沙郊外有一个武器库,尚未被发现。”
    钱宪收集印刷刊物等,正好去了亚文书店。糕点铺那个店员也在,说方才有个男人,自称是从延安来的特派员,手持特派员的信物,说有一封信,要湖大的联络员协助他进入受降仪式的现场。
    钱宪问道,“他现在去哪里了?”那店员道,“我不敢贸然相信他,假装不知道,把他骗走了。”这时书店老板接了一个电话,只听他应了几声,“好的,三十本,明天一定送到——”放下电话,对二人道,“黄蜜发了全城通电,说八木寿司店的老板是个日本奸细,提醒我们要注意。”钱宪一怔,“能让黄蜜主动与我们合作的只有他那个表弟了。”他拿出彭正宇的相片,黄蜜发给他们每一个人的,“是不是这样子的?”
    糕点铺店员道,“仿佛就是这样!”钱宪道,“是他就好办了。我们也给黄蜜去一条明文。就算他身份暴露,黄蜜也舍不得杀他。”
    黄蜜正在审八木,译电科电话打过来,“□□的电台也发了一条明文,说有人往河西去了,目的是混入受降仪式会场。”黄蜜猜那人是彭正宇,心里骂道,你投奔□□也就算了,还被个日本奸细骗了。累得我要与□□通气不说,如今还要靠□□帮助才能找到你。忙下令封锁橘子洲,一律只许进,不许出。并且拦住一切去往河西的船只。
    钟师道,“橘子洲现在在办歌会。”黄蜜道,“我亲自带人去,非把他找回来不可。”
    橘子洲位于湘江江心,正对河西的湖南大学及岳麓山。洲上除了些许民居,一座建于六朝梁时的水陆寺,再无其它。此时空地上搭了一座舞台,台上一排四个,是这次星岛电台歌赛的前四名,都穿了军装,手挎着手,在唱《民族之光》。因离湖南大学近,洲上有一多半是湖大的学生。
    唱罢各自的曲目,月亭换了装束,悄悄走出后台,混入学生群中。沾了橄榄油的帕子轻轻擦了下脸,露出他原本清丽秀美的面容来:杏仁眼儿,细柳长眉,唇像是专门画出来的形状,人中下弯弯的两道唇湾,妩媚婀娜。下巴微微前凸,笑的时候腮旁鼓起来,圆圆的额头带着娇憨。好在眉毛长,并不显得人笨。在大片人群中,像是深夜丛林里的一团火。
    李景仁一眼便看到月亭,“你小心,今晚上这里不安全。”月亭问他,“我哥呢,素素呢?”李景仁道,“素君在站里值班。你哥还有任务,也不在这里。你跟好我。”月亭问道,“你们在找人?”李景仁没有回答。
    人群一阵鼎沸,原来是一个穿着紧身短洋装的女子走到了台上。那女子向人群中送了几个飞吻,笑道,“大家好,我是秦宝黛——今天见到这么多湖大的同学,我格外地激动。因为,我也是湖大的学生。”男大学生们按捺不住,纷纷开始怪叫。
    假秦宝黛笑道,“我一直想和我们湖大的同学齐唱一首校歌。假如齐唱的人数超过一万,我就把我的学生证给大家,好不好——”热血澎湃的男大学生们没有不应的,无须假秦宝黛起头,争着嗓子唱了起来,一个个昂着头,像发情的小公鸡。
    月亭问李景仁,“他这是要做什么?”那假秦宝黛透过麦克风唱出来的声音,分明是他的!月亭因怕被钱母听出是他,每次上电台表演时都将声音做了些变化,那假秦宝黛竟是学得一点不差!李景仁护住月亭,道,“黄蜜虽然下了只进不出的命令,我掩护你先回去。”用手分开人群,引月亭出去。
    月亭道,“我要回学校。”李景仁看向月亭不说话。月亭紧绷着脸,微皱着眉,像是生气,又带着不可置疑的神气。李景仁心想湖大总归是安全的,点头道,“路上小心。”转身将月亭送到橘子洲西坡上了渡船。
    月亭在岸边的牌楼口下了船,仍能听见身后的校歌声。成片的湖大学生往这里来,纷纷要去橘子洲与“秦宝黛”齐唱。有等不及船来的,“扑通扑通”跳进江里,下饺子一样。彼时湖南大学的大部分师生还在辰溪,在长沙的这些人几乎全部聚到了橘子洲上。月亭想道,这时候那个假秦宝黛想要趁乱做些什么,黄蜜只怕拦不住了。
    果然他听到后面秦宝黛在喊,“我欲与大家同攀岳麓山,共登赫曦台,让我们在岳麓之巅,看湘水涛涛,再一同唱校歌罢!”人群往外面开始膨胀,警备司令部的人在维持秩序,长沙站的人要阻拦那些出来的人,只拦不住。月亭怕一会子人多踩踏,攒劲往湖大科技馆走去。越走越急,竟跑了起来。
    彭正宇右手袖子里藏了一把匕首,千枝走后,他将匕首挪出来,慢慢将腰带割了条口子。那腰带材质轻薄,彭正宇稍一用力,便将腰带扯破,脱了双手出来。彭正宇将□□□□,拉开保险,贴着壁慢慢往前摸索。摸到千枝出去的那个门口,自然是被锁死了的。彭正宇转身往里面摸去,忽然听得“呼喇”一声,像有人开了门,彭正宇忙躲到了箱子背后。这屋室依山洞蜿蜒而建,正好方便他躲藏。
    两个也是佩枪的人走进来,相互用日语在交谈,“最后一遍清点弹药了呢。想到马上就能在长沙起义,心里真是激动。”彭正宇这才发现,这洞府中竟满满皆是硫磺等物的味道。伸手指进一个箱子缝摸一摸,再舔一舔,彭正宇暗暗心惊,果真是□□。
    一个日本兵往彭正宇这边过来,彭正宇猛地蹿起,一手捂嘴,一手割喉,悄没声息弄死了这一个。那个日本人说话没听到回答,转身往这边找来,被彭正宇如法炮制,也弄死了。
    他翻了翻一具尸体的口袋,里面有一本藏得很久发脆了的证件,正是属于坂西一良麾下的部队。还有一个晴天娃娃。彭正宇将晴天娃娃收在了怀里。
    彭正宇粗略一数,有三十箱枪,五十箱子弹,四十箱□□。却不知道有多少日本兵在外面。彭正宇换上一个死日本兵的军装,好在洞府里灯火灰暗,日本人的钢盔下面又还有两扇屁帘儿,想必也不会被发现。不紧不慢走出去,原来果真在一个山洞中。只是那山洞有些壁较虚,干脆被凿破了借天光。洞内因地制宜,居然有约百来个班房,每个班房内像是有十几人。彭正宇不禁冒了些虚汗。这些是全然自由的,还有那许多缴枪投降的。倘若他们冲开俘虏营,放那些人出来,以现在长沙这边驻军的兵力,更兼人马疲惫,只怕当真不好对付。日本兵又向来不怕死,一人绑个□□冲到人群中引爆也毁了长沙。彭正宇想到长沙城一片满目疮痍的样子,人们张皇而认命,那吃了许多苦无非为了活着的凄凉景象,而今胼手胝足重建家园,他下定决心纵使拼得一死也要捣毁这些日本人的阴谋。
    传来味增汤的香味,彭正宇转到另一处夹洞,那里是个厨房。做饭的见面生,问道,“你是谁,怎么来了?”彭正宇饿坏了,跑到灶台边狠狠嗅了嗅,自己盛了一碗出来,“好香,我都要饿死了!”轻轻扔了一团粉末到锅里面,并没有人发现。
    厨房的人送了饭菜出去,不多久,外面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那些喝了味噌汤的尽数倒在地上。几个做饭的跑出去一看,有还没死的,骂了一句“叛徒”,举枪去打。那几个炊事班的跑回夹洞里面,其中一个胸口中了一枪,染红了一大片。外面人大喊道,“你们几个,受了谁的指使,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隐隐有几个附和的声音。彭正宇躲在灶台后面数了一下,外面没有被毒死的大约有两三个人。
    几个炊事班的聚在炉子旁,束手无策,“汤里为什么会有毒?”“刚才那个进来的人呢?”
    彭正宇算好时机,果断开枪,正好五颗子弹,打死了五个日本兵。不待剩下那一个反应,彭正宇稍稍侧身一跃,将那人扑倒在地。那人一枪打到了米袋子上面,哗啦啦的大米流了一地。彭正宇骂道,“我最恨浪费粮食的人了!”骑在那人身上,左右开弓,用拳头直打了那人几十下,把个脑袋打得血肉模糊一团。
    彭正宇打得兴起,外面有了噼里啪啦的枪声这才猛地惊起。正捡了一把枪,着地一翻,躲在灶后,预备那人只要一进来就开枪打死。却没看到那个在外面被胸口上打了一枪的日本兵没有死透,正好在他身侧。彭正宇只顾听门口的动静,不妨那个日本兵双手擘着一把□□正在瞄准他。
    只听得“嘭”的一声枪响,那人猛地倒在地上,终于是死透了。
    彭正宇扭头一看,心道好险。一个中校军官拿着枪在夹洞口上,一双眼睛如两盏星星,静静地看着他。彭正宇拱手道,“多谢这位同志,我是长沙站的,不知道同志是哪个单位的?”
    那人道,“我叫陈少文,是警备司令部的。这里发生了什么?”
    彭正宇道,“我被绑架到这里,由炊事班的看守。有个人好像说是要自杀,在汤里下了毒先毒死大家,嘴里说着‘没有希望,不如一起死了算了’云云。毒死了外面的人后,他被炊事班的发现了,于是一场乱斗——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陈少文看了看被彭正宇双拳打死的那个,并不说话。彭正宇问道,“你们是怎么来的?”
    陈少文道,“我们执行任务遇到了城外的游击队,他们说这里有个日本人的秘密武器库,正要与我们联络。我便先过来看看。”彭正宇道,“□□真是,自己不去找日本人,把你们赚过来。”陈少文道,“是这些日本人先去找的游击队要求合作。”
    “□□凭什么和他们合作?”
    “他们以为□□要和我们打,以为只要他们也要打我们,□□就愿意合作。”
    “呸。”彭正宇往死日本兵尸体上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