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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女同志都散了,只剩刘芳如和黄蜜。罗子林和钟师等人还候在一旁。黄蜜道,“侦察科孙巍出任务去明天才回来,先将审讯室封起来,待他回来了我和他一起来查。”钟师忽然道,“刘特助手上受了伤?”
    刘芳如手上有一道勒痕,黄蜜也见到了,想等他们都散了再问。却被钟师眼尖看到了。刘芳如道,“是打斗中落下的。”黄蜜便道,“是拽到了什么?”
    刘芳如细细想了一想,“像是从他身上拽下来了什么东西。项链还是衣带,我说不好。”黄蜜道,“将我的办公室也封起来,等孙巍回来。你和钟师现在去封,罗科长留下。”
    罗子林以为要问他死人的事,黄蜜却道,“罗科长的女儿马上要去美国了罢,现在过去赶得上开学吗?”
    罗子林笑道,“多谢站长关心。家里舍不得,多留他待几天。”
    “这次他办出国,多亏了曾站长写的推荐信罢。”
    “曾站长曾在学业上指导过他,给他写推荐信符合规矩。”
    “难怪,欠了曾站长这么大一个人情。”
    罗子林慌忙表忠心,“为了小孩子的事才不得不这样,真是没有办法。”
    “办好了就好。我这里有一份成绩单,不巧名字和你女儿一模一样,分数却连他的一半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谁搞的鬼。这样一份成绩单要是寄到你女儿的学校那里,只怕就去不了美国喽。”
    罗子林忙道,“什么都瞒不过站长。还望站长不计前嫌,高抬贵手,只要能将女儿送出去……”
    黄蜜笑道,“怎么能这样说呢,大家都是为党国尽忠,哪里有什么前嫌?罗科长对党国的赤诚我也早就看在眼里,现在抗战胜利,罗科长也不年轻了,你既然请辞我怎么还好挽留?只是还有一件小事想要拜托你。”
    罗子林终于知道黄蜜的意思,忙道,“为党国奉献哪有什么拜托不拜托。”一出事他便知道干不下去了,黄蜜这样轻易便放了他他却想不到。
    “我买了这样一批货,你将他运回来,芳如自会与你交接。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交接完了偷偷地走,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不然便走不了了。”
    罗子林接了任务,连夜回家安排后事,将妻女老小都托付给一个信得过的朋友,雇了两个脚夫,将黄蜜要的东西拿了回来。
    黄蜜笑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你不用紧张。辞职信我替你写好了,已经放在了曾站长的桌子上。你走罢。”
    月亮还没有下去,黑夜正是最深沉的时候,罗子林脱下军装,怀里还带着一支枪,他从长沙站的后门走了出去。
    素君次日到站里上班才听说死了人,还要再问就遇到李景仁。“现在方不方便,开十分钟小差,我们去外面说话。”也不顾别人看,果真将素君拉到院子里。
    “黄蜜怀疑你了,你要多加当心,实在不行不要在这里做了。我的工资虽然低,但也养得活你。”
    素君以为他要说什么,本来气了一晚上也消气了,还盼着白棠说的“那一天”。听了李景仁这样说他又不痛快了,“说什么要你养我?我是你家的猫还是你家的狗?我是我自己的人,你凭什么来养我,凭什么要我不要做了?”
    李景仁叹道,“你在哪里做都好,不要在长沙站做了。我知道你是大博士,我养不起,我不过白说。”
    “你是白说了。我才来他有什么好怀疑我的。实在做不了我还有白棠云章他们,用不着你操心。”素君心道黄蜜若是怀疑那也一定是李景仁陷害的。
    说到钱宪,李景仁脸色更不好了,“你与他吃冰淇淋喝茶都不是你付的钱,怎么他养得我养不得?”
    素君没料到李景仁说这样的话,“你跟踪我们?”他想起钱宪昨天确实说过,但要做出一副刚刚知晓的样子,索性伸手推了李景仁一把,“你将我当□□了?”
    李景仁也没料到素君会这样泼辣,气道,“你原先不是这样。如今还学起动粗了……我真是没想到……”
    素君冷笑道,“我原先懵懂无知,什么都任由你们安排,现在我……”他怕言多必失,索性不说了。不说更气,将帽子甩在地上,又狠狠跺了几脚,“我不戴你送的帽子了!”
    是不信任。不信任他有知情的能力,不信任他与钱宪的关系,素君恨他这样的不信任,转身走开,将李景仁丢在了身后。
    李景仁似是还有话要说,行动科的人过来招呼他出任务去,替他领了枪来。李景仁接过枪,想招呼素君一声,看了一眼素君的背影又没有说话,匆匆上了门口的摩托车。
    素君回头时只看见摩托车开走,又想起那个冒着雪的晚上。这种没有遮挡的摩托车像活靶子一样,便是他枪法不甚精湛也有把握埋伏狙杀他。听说打仗比这个还激烈。那是变态的,常人决计想象不到的残酷与凄惶。他过惯了那样的日子,情急之下替自己擅作主张,似乎也不是不可原谅。
    气不能对别人发,便只能留在心里,摧枯拉朽,五脏六腑都在互相排斥。
    再进了小院子,看见译电科的女同志们都排起了队,说是要游玩。素君看到白棠在那里,便要走过去。有人在后面拉他的衣角,回过头却没人理他。素君没看懂,又想他本来就是不要看懂,这说不定也是黄蜜的计,看他会不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便径直走到了白棠身边,笑道,“今天要去游玩?去哪里玩?”
    白棠低声道,“你离我远一些,昨天丢了口供,他们都怀疑是我。你和我说话,他们便要怀疑你要将口供传出去。”
    素君吓道,“那我已经和你说过话了,也迟了!什么样的口供,是怎么丢的?怎么就怀疑到了你?”
    白棠还没说完,黄蜜出来了。他看见素君和白棠站在一起。素君也看到了,仿佛示威,更贴近了,用不服气的眼神看他。黄蜜心里觉得好笑:像个小孩子。
    “今天放假一天,咱们出去采槟榔。”他知道是白棠偷的,他要给白棠机会。他要抓到白棠将口供传递出去。能抓到白棠通共的证据,哪怕口供真的被传出去了也值得。
    素君嘟囔道,“口供都丢了,还有心思采槟榔?”
    黄蜜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我没有办法,可我担心白棠受着冤枉。”
    黄蜜笑道,“去散散心,说不定回来便有办法了。”
    刚走到门口,闻到一阵扑鼻的香气,是熬了一晚上的骨头汤浇在葱花上。老吴望着他们都出来了,笑着说,“执行任务去啊,吃了早饭没有?没吃在我这里吃一点。”
    黄蜜忙道,“这怎么好意思呢?”便在长凳上坐了下来。粉摊支了一个篷子,里外摆着十来张桌子。众人看黄蜜坐下了也都坐,围着黄蜜坐了一圈,唯独黄蜜坐的那张桌子没别人。白棠笑着在黄蜜手边坐下,素君坐在黄蜜对面,刘芳如坐在白棠对面。
    老吴还没问,黄蜜道,“不搞那么麻烦了,都要牛肉粉,加一个虎皮蛋。”
    老吴把手切粉下锅便开始做碗底,每个碗一小勺酱油,一大把葱花,还都挑了一块晶莹的猪油。滚烫的骨头汤浇上去,香味散开来,喜气盈盈。粉也就好了,捞上来浸在汤里,便是光头粉也好吃。盖上老吴特制的辣卤牛肉,多加两勺卤汁,添一个泡在牛肉卤里的虎皮鸡蛋,纵使黄蜜这样的人也会动情。
    粉好了也没人敢动,做一碗刘芳如端一碗,依次端到众人面前。素君起身要自己去端,白棠拉他的袖子,“你别去,别乱动,别说话。”
    素君奇道,“我为什么不要动?让别人给端粉怪不好意思的。”
    白棠低声道,“你坐着吃便是了。”
    素君更觉得奇怪,四下望了望,十几个女孩子全都低着头嗍粉,没一个说话的,“这是怎么了?”
    黄蜜笑道,“偷口供的人,要趁这个机会将口供传递出去。”
    素君吓得筷子都掉了,“我们中间有□□?”旁人听到身上冷汗都冒了出来,没一个敢接话,神色自若依然低头嗍粉。
    黄蜜道,“所以呀,谁这个时候说话多,谁就是□□。”
    素君道,“那你是说话最多的,难不成也要怀疑你?”确实那时候黄蜜从审讯室赶过来,并不在大办公室,没人见到他。
    刘芳如瞪了素君一眼,“怎么可能是站长。”
    黄蜜道,“欢迎你们怀疑我,在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不是□□之前,所有人都值得怀疑。”
    素君嘟囔道,“证明是□□简单,通共总是会有证据的,要证明不是□□那可怎么证明?一辈子也说不清。”
    黄蜜道,“一辈子说不清,那就说一辈子。”他素来老成,其他人对他说话也极严肃,从来没有人和他这样小孩子气,他一时新鲜,也学了起来。
    每个人碗底都吃得干干净净,汤喝尽了,连酸菜和豆角都被一颗颗捡完了,只剩一个碗底。只有素君饭量小,生了一小半。白棠将他的碗拿过去,“你吃不了罢,我替你吃完。”
    黄蜜看着白棠果真就着素君吃剩的吃了起来,笑道,“马科长也太谨慎了。我还不至于怀疑素君同志。”
    白棠笑道,“也不是。我们原先读书的时候住一个屋子,有什么东西都是分着吃的。”
    黄蜜“噢”了一声,“那还真是姐妹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