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悔不当初
一个头戴斗笠,旧衣破衫的人静静的站在不远处,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跋涉而来,方才那些人说的话,他一字一句全都听到了。
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过往的种种在那一瞬间涌现进他的脑海当中。
他如今空有一身医术,却不能为帝王排忧解难,不能为天下分一点忧,如何算得上一个大丈夫?
男人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便咬牙径直走到了那告示前。
白纸黑字看了许久,也觉得内心十分动容,如今陛下有病,可那些身居高位,待在安逸的太医院里面的人,却连病因都瞧不出来。
男人看了一会儿,才抬手将告示揭了下来。
四周围观的民众见告示被人揭下了,皆是一阵唏嘘不已。
“你看那个人破衣烂衫的,倒像个乞丐,如何就敢将告示给揭了下来呢?”
另一个路人也摇头叹息道:“怕不是穷得久了,连命都不要了。”
这次得病的不比寻常人,而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若是此人能将病治好也便罢了,此后荣华富贵,一生无忧,可若是治不好,那就是掉脑袋的事。
且这告示已经说了,如今皇帝病入膏肓,莫说是回天乏术,就连这病因也难看出来。
就算此人医术高明,将病因给找了出来,可现今皇帝的身体已经如秋后之蝉。
他将告示揭下来的那一刻,两个侍卫刚好巡逻去了别处,还未曾看见,有些路人瞧他可怜,便想着劝他两句。
“你这人怎么如此大的胆子,你可直接了这告示就代表你能治好皇帝的病,可这病是太医院都瞧不出来的,你这么一个……又怎么看得出来?”
路人说话间瞧了瞧男人一身贫旧的装扮,怎么也像是在街头讨饭之人,在这民间但凡有点高超的医术,哪个不是十传百百传千,被奉为神医,怎可能会落到她这样的地步。
男人只是淡淡的看了看他,微微拱了拱手以示礼貌:“在下谢过兄台提醒,不过这告示是我既然已经揭下来了,那便断然没有再贴回去的道理。”
“唉!”
那路人见他执意如此,也便没有再强求了,只是种种的叹了,一口气便离开了。
男人在众人的指指点点间朝不远处的那一群侍卫走了过去。
那告示已经贴了许久,只见着一大群人围着观看,却并未有人敢将它揭下来,此刻一个破衣烂衫的男人手指告示朝他们走了过来,那些侍卫也都有些震惊,厉声斥责道:“你可知这是什么,怎敢随意揭下来?”
男人虽然一副贫困潦倒的样子,可是周身的气势却并不像一般人,此刻见着那些侍卫训斥他,也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胆怯,只是一字一顿道。
“在下既将这告示给揭了下来,那就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还请各位官爷带路吧!”
那些侍卫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反正现如今也没有人敢揭下这告示去宫中给陛下诊治,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算了。
这人要是治好了也便罢了,若是治不好横竖砍了就是。
那些侍卫这么想着,便点了点头道:“那你随我们来吧!”
皇宫似乎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老皇帝颓唐的倚在榻上,神色全然不比以前那般硬朗,岁月的痕迹在他脸上越发的明显起来。
男人瞧见皇帝的那一刻,重重的跪了下去,高声呼叫道:“老臣参见陛下!”
男人的声音颤抖至极,似乎隐忍了许多不可言说的东西。
老皇帝惊了惊,抬眸认认真真的审视着下方跪着的人,过了许久,方才颤颤巍巍的回答道:“可是爱卿回来了?”
老皇帝的眼中似有浊泪,与跪在地上的那人对望着,尘封的许多往事在那一刻便又涌上心头。
有些年老的太监也认出了下方那个衣衫破旧的人,他原本是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太医,本来应该前途无量,可无奈为人过于忠心正直,口不择言,惹了许多不该惹的人。
因而被牵连降罪,后来逐出太医院,流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他心思耿直至极,虽愚却忠,可那时候的老皇帝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辩解,不分青红皂白便冤枉了他,害他变成了如今这个处境。
后来查明了真相,知道自己冤枉了他,可那个时候老太医早已经离宫去了别的地方,再将他召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皇帝感慨万分,想亲自扶他起来,可这几天身体越来越孱弱,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走到老太医身边去了。
“爱卿不恨朕吗?怎么还肯回来给朕治病?”
皇帝看见他手中的告示,便知晓他定然是知道自己得了病且无人医治,才重新回宫来的。
老太医直起身来,却早已经涕泪交加,悲怆道:“臣虽居江湖之远,可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陛下的身体,得知陛下身体有恙之后便万万不敢耽搁,陛下恕臣来晚了!”
言尽于此,老太医重重地叩了个头,沉闷的响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久久不曾褪去。
皇帝忽然自嘲的笑了笑,惭愧,悔恨,自责在那一刻瞬间占据了他的整颗心。
他那个时候到底干了怎样荒唐的事情啊!真正对自己忠心的人却一个个被他逼得远离了自己,而对那些狼子野心之人却信任到了骨子里。
这样的人凭什么为帝!
老皇帝虚弱的闭了闭眼睛,一行浊泪从眼角淌了下来。
老太医膝行到他面前,安慰道:“陛下只要安心便好,如今臣已经回来了,一定会治好陛下的病,臣愿誓死效忠陛下,绝无二心。”
皇帝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愧疚更深,他曾将老太医逐出皇宫,又断了他的生路,不许他在江湖给人治病,这么些年他便只能讨饭为生。
可难得他衷心至此,竟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皇帝的身体,愿意来为他诊病。
如今忠诚之人早已被他逼得离开了,也活该他沦落到被人囚禁的地步。